贺书晏是被伤口疼醒的,外面的天已亮,一束阳光照到脸上,白色的绷带从胸前包裹到背后,艰难坐起身,倒吸了一口气,靠在床头。
昨夜自己双手均被束缚着,脑袋不清醒,躲闪不及,这就是大意带来的代价。
门口听到声响的初一推门进来,脱下帽子,半低着头:“六爷,属下办事不力,请六爷责罚。”
“那行凶的抓到了?”贺书晏干得起皮的嘴唇缓缓问着。
初一的头抬高了些:“抓到了,昨夜就已经审了,说是郑家的。”
“猜到了,是郑溪吧。除了他,可没人这么希望我死了。”
“杀了吧,把首级送到他手上。”
说完,贺书晏缓缓躺下,额头冒着冷汗,手臂青筋像是要爆出血液来,那瘾发作了。仅是那日的不慎吸入,就成了这么大的瘾,可想这东西的厉害,一切敢碰这东西的都该死。
门外传来一声嗤笑,踏实有力的步伐踩着军靴走了进来,带着冬季领子的军装披风被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搭到沙发背上,脱下帽自坐到床边。
“贺六爷也能被这种小把戏伤到,真是罕见呐。”薄唇轻启,毫不掩饰嘲笑。说罢,从兜里掏出新式香烟,缓缓燃起烟雾。
呛得贺书晏咳嗽两声。
往上提了下裤子,斜靠窗台,将烟掐灭在窗柩上。
“多日不见,你这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就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啧。”贺书晏翻了个白眼给他。
“你怎么这么快就赶到了?”贺书晏问。
“我在那边也是闲差,正好丢了东西,往这边找。”萧少宸摸着鼻子,“郑溪还真是不放过你,这种事都能插一脚进来,做什么了他怎么想你死。”
贺书晏笑出声来,自恋道:“可能嫉妒我英俊非凡,玉树临风,能力卓越,他怎么比也比不过如此优秀非凡的我呗。”
“脸皮够厚!”
“那批东西,怎么销毁?我对这东西也了解不深。”
“从今日正午就开始吧,拖得越久,难免夜长梦多。那日派来与我谈判的杨生知道怎么才能彻底毁了鸦片,让初一请他过来。我得亲眼看着才踏实,那么多数量,怕是要毁个几日才行。”
萧少宸应下,嘴角轻微抽搐了下:“你这样子,能起得来吗?”
“又死不了,这点小伤,你还变啰嗦了。”
正午时分,贺书晏与萧少宸并肩站在一起,刺眼的阳光落在肩头,折射出金色耀眼的光线,身姿挺拔。
初一带着杨生匆匆赶来。杨生面容上带着薄喊,面颊微微泛红,气都没喘匀,低着头说着:“六爷,您久等了。”
在见到杨生的那瞬间,萧少宸眼睛死死盯着,像是要把人盯出洞来,紧握着拳头,面前的人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
萧少宸走上前,紧抓住杨生的手腕,拉到自己跟前,力道大得似乎要把那截手腕捏断了,声音不可控地拔高:“你说你叫什么?杨生?这是逃的时间长了连自己名字都记错了是么?!!”
杨生面色平静,带着疑惑,毫无躲闪对上萧少宸漆黑如墨的眼睛,温和的笑着说:“您莫不是认错人了,小人就叫杨生,从没有过别的名字。”
萧少宸诧异,从那眼神中找出骗自己的痕迹,但没有,可这世上哪有一模一样的人,这怎么可能?
“您先放手,弄疼我了!”杨生语气似乎有些愠怒。
萧少宸倏地松开手,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残留着杨生手腕的温度。自己找了那么久的人,他化成灰都认得,那就是杨亦卿,那就是!但他好像不认识我了,这怎么可以!
杨生动了动生疼的手腕,面上声色未变,心底却依然掀起轩然大波。
贺书晏捶了萧少宸一肩膀,“干什么呢,你客气点。”
说完,拉着他往前走,杨生愣了一会跟上。
走到码头,靠近海边的位置,一个早上杨生就效仿前人画出了实地实施图,是先前一位伟人的真实事迹,实践而得出的。贺书晏下令安排人,在靠近海边的空地上挖好四四方方的大坑,在地面铺上石板,隔绝鸦片在销毁时渗入到泥土里,造成后患,四周也要封死,准备相混合比例而成的生石灰、盐水等倒入池子里,发生一系列化学反应后,将这些祸害人的东西倒进池子里。
看着一批批鸦片倒进池子里,被瞬时分解成豆腐渣,随着海浪拍打的节拍卷入无边无际的海浪之中。
整整三天,这场硝烟活动才圆满落下帷幕。
满是阴霾的天空终于放晴了,卜南城的天气喜怒无常,调皮的孩子终于止住了哭泣,现在笑得开怀。
解决了心头大患,百姓也回到各自经营的家庭,贺书晏与一众人把酒言欢,觥筹交错,这几天发作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好容易松快了,自是好好庆祝。
杨生安静坐着,面上始终温和笑着,有时小口抿酒,忽略时不时扫过来的侵略视线。心中盘算着,下一站该往哪走,这世界之大,总会有他的容身之处,这个地方怕是待不成了。
起身走了出去,贺书晏喝得正酣,怕是顾不上我,今晚就得走,等萧少宸反应过来,自己怕是装不过去,又得遭殃,杨生想着。
刚进到客房门口,身后挤进来一堵肉墙,烟草味混着木质香,不开灯,杨生都知道是谁。
月色映在萧少宸身上,掩去了神情,只露出冷峻瘦削的下巴。
萧少干燥温和的手掌捏住杨生的下巴,强硬地掰过来对着自己,低着头,宛如恶魔在耳边低语:“杨生?你还挺会给自己取名字?都到现在了还打算骗我么?是一年九个月零七天不见我,就忘记了我的手段么?”
“是么,杨、亦、卿?”萧少宸语气平缓说着。
杨生,不对,是杨亦卿抬脚踹过去,转身就跑,可力量悬殊,都没碰到门把手,就被轻易拖了回来,畏缩着有些发抖。
萧少宸舌尖顶了下腮帮子,薄唇微勾,“跑什么,你不是杨生么,又不是杨亦卿,怕什么,啊?!”
杨亦卿眼神不敢看她,他最怕萧少宸这种似笑非笑的问话。
“你放过我吧,求你了,萧少宸!你放过我!”杨亦卿音色颤抖吼着,窗外树叶漱漱作响。
“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你知道我这一年多是怎么过的吗,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你知道找你找得快疯魔了吗?”
“我会让你知道,骗我的下场……”
萧少宸一把将杨亦卿摔倒床上,欺身压了上去。
杨亦卿心中无比后悔,招惹上这个恶魔,但为了重病的母亲,他不得不做。
杨亦卿自小没了父亲,都是母亲一人拉扯他这么大,送他去昂贵的私塾读书,他也争气,学富五车。但母亲突如其来的重病彻底压垮了这个清贫的家庭,家中所有东西都变卖了,直到家徒四壁,住院费依然交不起,医院那边是不会收没交钱的病人的。恰逢此时,萧府正在为他们最小的小少爷招收教书先生,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工作,通过考核,又经萧府老爷的面考,他就被留在了萧府,在他提出预支薪水时,萧老爷也是爽快答应,还送了他好些东西,杨亦卿感激不尽。
可哪想,萧老爷竟然是对他存着那样龌龊不堪的心思,这叫他恶心透了。
一日,刚教授完学课,小少爷就被奶妈带下去了。
萧老爷进门看着,杨亦卿只觉是父亲来关心孩子的,未做他想。不想萧老爷语出惊人,上前抓住杨亦卿手,深情款款开口:“杨先生我是真心喜欢你,你从了我吧,我可以娶你进门,亦卿。”
杨亦卿触电似的甩开他的手,面色惊恐不定,是看洪水猛兽,“萧老爷,你请自重,且您夫人健在,我是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是男人!”
“你啊,还是太年轻,其实这男男女女都一样。”萧老爷笑着说。
杨亦卿只觉恶心无比,中午的饭菜都要翻涌出来了,狠狠推开凑上来的萧老爷,抄起砚台就砸了过去,瞬间血液流到眼角皱纹里。杨亦卿转身跑了出去,萧老爷在身后气急败坏喊着:“你给我等着,你会求着我娶你的,还敢砸我。”
杨亦卿跑出萧府,不及跑到医院母亲床前,就被通知,他母亲被医院移了出来,陆陆续续跑了几家医院,给了多少钱都不收。他崩溃地坐在地上,从未这么无助过,看着母亲苍老、虚弱的身体,男男女女不都一样。
夜晚,他就去求了萧老爷。
萧老爷是个急色的,就想立即吃到嘴里,杨亦卿推搡着,心中记着不能反抗,他娘的病拖不起。
只好干巴巴说着:“萧老爷,您说不是要娶我吗,这不是留到洞房花烛的时候也不迟啊。”
萧老爷被哄得开心了,笑眯眯走了,还将远在军营的二儿子萧少宸叫了回来,一家人一同庆贺,祝贺什么?祝贺他娶了个男小妈么?
那日在房里的匆匆一面,萧少宸发誓,这个人他一定要得到,小妈又怎样,男的又能怎样?
他爹也是个不会享福的,好好的洞房花烛呢,偏偏兴奋得很,把自己兴奋成了中风,成了个半身不遂,那也不怪萧少宸替父亲好好照顾新娶小妈的幸福生活了。
关于硝烟是度娘看来的,情节为架空,看个乐子就好,作者在争取努力进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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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