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爱情故事 第13章 说出口

他来找我了。

他走到我面前，说，“我要去城里了，伪军有几个小队长以前跟我关系不错，政委让我试试能不能策反他们。”

我点点头。

他没有走，继续说，“我去找大小姐了，跟她说我想照顾你。”

我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的坐着，没有动，他不知道我知道。

他继续说：“我知道这件事应该先跟你说，但是你知道，我是个罪人，我对不起你们家，我不想因为什么原因让你和大小姐产生什么误会，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包括以前你救了我的命。

从那时起，我就发过誓，要照顾你，保护你，我没有做到。等我从前线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变了，我想替你报仇，结果你已经杀了他们，我连替你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他说：“我李良彪是个粗人，我不会狡辩什么，我当初就是个傻子，给仇人卖命，但我还是那样，我认定的事情不会变，既然我说过要保护你，就不会食言。

原来的事情已经发生，我没有办法把它变成没有。

但是以后，我一定会保护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是不是需要我的保护，我都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出了事，我就跟政委打报告上前线去，跟日本鬼子打到最后一滴血，等到和平了，我就让大队长给我一箭，她不愿意的话，我就自己拿了你的蝶舞箭了解了自己。

死在你们徐家的箭下，也算是还债了。”

他说：“我知道我不配提在你身边什么的话，我也不会提，别说我是你们的仇人了，哪怕不是，我一个混蛋，我也配不上你，我只是想在这段时间里，尽我所能的，不让你再受到伤害。

如果有一天你碰到喜欢的人了，我绑也会把他绑过来，要是他愿意你幸福了，我就离开，要是他不愿意，我就揍他一顿，陪你找下一个。”

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我觉得更多的是因为那次我救了他。

那时候姐姐和他都受伤了，姐姐不想错过机会，要去杀了他，我不想姐姐刚上了药的伤口崩开，我去提醒他了。

可是他发现我了，我不愿意杀他，他一直逼我杀他，一不小心他摔倒了，旁边正好是个悬崖。

我拉不住他，他也不想我救他，我一直把他往上拉，他一直想放手。

我已经不记得的当时说了什么，反正最后我用弓把他拉上来了。

这一直是我们的秘密。

所以，他喜欢的是原来的我。

没有战争之前的我——喜欢读书，读诗的我。

哥哥在香港读书，能给我邮寄很多买不到的书。

歌德、雪莱和莎士比亚，虽然要每天练习射箭，但一有时间我就会沉浸在文字韵律的美好当中，我会感到宁静，喜悦，我会幻想成为一个诗人，找到挚爱一生的伴侣，像故事的男女主角们那样幸福的生活。

但是，那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没有宁静，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杀戮。

我曾想，如果那些写下美丽诗句、美丽爱情的诗人作家们，在看到这样鲜血淋漓的画面，还能握住手里的笔吗？

伟大的人在苦难中成长，我想，我不是那些人，尽管我比这乱世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有自保的能力，但是我仍被打败了，被敌人的残忍，被我的懦弱。

我趁他离开前说话，声音很小，但他听得见。

“我被日本鬼子□□过。”

是的，就是这样，就是这个词语，我曾万般的鄙视这个词语，我痛恨这个词语。

我否认我遗忘我假装没有过那件事，哪怕姐姐他们万分怀疑但也从来没有问出口，一切都没有如此清晰的被摆出来过。

但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就算在怎么假装，它永远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我心头。

我以为我忘了，我杀了那些人。

但事实上，每一张面孔都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里，他们笑着，闹着，不曾离去。

“好几个人。”有人说坦白的时候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之后的就变得容易，但我怎么感觉一句更比一个难受。

“我……”

他抱住我了，从后面。

我还没有说完。

“别说了，别说了，都过去了。是日本鬼子的错，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很沙哑，很低沉，怀抱很温暖。

我接着没说完的话，“我杀了他们，但我还是觉得我很脏，很恶心。”

头顶的呼吸变得粗重，抱着我的手也微微颤抖。

但我还没说完，“我嫌弃自己，灭家的时候为什么要晕倒，为什么不像姐姐那么恨，为什么、我的蝶舞迟迟不能杀人。”

最后一句，“我想，这就是我的惩罚吧。”

他抱着我，我的头顶有水珠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