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工程 第1章 若隐若现的烟雾

G市存在这样一个圈子，人们把它戏称为零点，越过零点便是正数人生，人间天堂。落后零点便是负数人生，人间地狱。

迈进门槛得拼的头破血流，

徘徊边沿却不得脱身离开，

身处中心多半是无可奈何。

沈凝属于圈中的稳坐在第二阶层的人，她是沈家为了维护名声而收养的养女，也是沈家面子建设工程的主力军。

G 市的沈家，一直以来都是知识分子辈出的家族，著名的书香门第。

然而，即便如此，沈家在零点这个庞大的体系中，仍然只能居于第二阶层。

每年的八月八日，对于零点来说，是一场盛大的狂欢节。

而对于沈凝来说，她最难以忘怀的，却是现在手中那一口香烟带来的狂欢。烟雾缭绕间，气丝在鼻腔与口腔间肆意穿梭，顺着气管深入心肺，给予大脑一种奇妙无比的欢愉感。

此刻的她，独自一人躲在后厨的厕所里，置身于宇光大厦的五十层。透过反射的玻璃，她眼中所见的，只有极小的车影以及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就是人们建造高楼的意义，为了俯视楼下渺小的人，彷佛自己是高贵的神。

一支烟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但那萦绕在周身久久不散的烟味却仿佛能持续很久。沈凝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熟练地掏出提前备好的漱口水与香水，试图掩盖住那股熟悉的味道。

韩维辰在舞池中寻觅着沈凝的身影，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热闹喧嚣的人群，他有些焦急地皱起眉头，正打算去询问前台工作人员时，恰好看到沈凝从后厨走出来。

即使周围并没有一束灯光特意聚焦于她，可众人的视线却似乎都不自觉地朝她汇聚。

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发尾刚刚触及颈窝处，完美地勾勒出她优美的脖颈线条。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质地柔软，贴合她的身材，凸显出纤细腰围和修长的腿部线条。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细腰带，倒有些沾染了这一片的白。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无法掩饰的笑意，就连嘴角也微微上扬，透露出令人愉悦的气息。

沈凝被零点的会员们亲昵地称为“沈玉兰”，因为她就如同玉兰花一般，纯洁、美好，散发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暖气息。

“维辰。”沈凝只是轻微地招手，韩维辰就立即快步走到她的身边，笑眼在舞曲中交汇。

韩维辰自小与沈凝一起长大，自认为是与她最为熟悉的人。韩维辰瘦瘦的很高，一身精心剪裁的黑色西装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面容深邃完美地遗传了他母亲的外族基因，以及胸口的由和田玉雕琢而成的白玉兰胸针，大大方方地将一切都展现了出来。

只是有的是人和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明日就是月测了，祝你好运。”韩维辰随手拿起托盘上的香槟，只留了一半的酒水再递给沈凝。

“谢谢你，维辰。”口中的香槟和残留的烟味碰撞在一起，沈凝倒有些受不住了。

人们的舞步随着《蓝色多瑙河》的曲调戛然而止，舞池的灯光也重新开始聚集。《睡美人》的曲调悄然想起，吴梵化身黑天鹅出场，每一次跳跃都是恰到好处，每一个旋转也是费尽心思。舞技是上乘的，但是拙劣的是勾引人的戏码。

她的脚尖轻踮，如同在水面上滑行，舞姿轻盈优雅。她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仿佛在描绘着一幅美丽的画卷。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充满了力量和美感。黑天鹅的羽毛在灯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吴梵的身体在音乐中舞动，仿佛与音乐融为一体。

明明身在台上，但是舞者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舞曲之中，而是对着台下的众人。这便失去了欣赏的魅力。

“今年的演出远不及去年的精彩。去年沈家的那个养女一曲《九天霓裳舞》可谓是震惊四座。”

夏允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哦？是吗？倒有些可惜去年没来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和冷漠，仿佛对这样的演出早已司空见惯。

说完这句话后，夏允礼顿时对今日的舞会失了兴趣，转身就从至尊VIP通道离开了。他的步伐坚定而果断，似乎没有丝毫留恋之意。

这就是第三阶层的人，政商军官，制定规则的人。他们可以随意离开。

有些人只能待在这大厦高层，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他们或许会感到无聊或者失落，但却无法改变这个现实。毕竟，这就是社会的分层现象，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属的位置和角色。

“还不走？陪我？”

沈凝几乎天天失眠，夜里靠着安眠药入睡，白天靠着咖啡因续命。然而，此刻的她看起来却像是强弩之弓一般，尽管已经疲惫不堪，但依然坚强地挺立着。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尽管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和无力。她挺直了腰板站在那里，不屈服的白玫瑰似乎更适合她。

“我家梵梵今日这舞远不及你家小凝精彩。”吴见君也算是刚加入零点的新成员，就给自家女儿争取到上台的机会，经济实力以及人脉关系都不容小觑。

“对啊，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乖巧听话又会跳舞的女儿。”吴夫人附和着自家老公的话往下说。

沈家夫妻教书几十载，也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要说谁是最有出息的学生那还是自家的女儿，十六岁就获得了免试进入国家歌舞剧院的资格，还在下半年拿下全国女子花滑冠军。

两夫妻对这样的赞美也是乐于接受，脸上满是自豪。

“你家小梵也不错啊，不仅芭蕾跳得好，连学习成绩在诚勤一中也是名列前茅的。”沈母客气地回应道。

“舞跳得真的不错。”韩维辰打趣道。“走吧，毕竟今晚的主角也不是我们。”

“可是爸妈他们还没走。”沈凝只能故作扭捏的样子，因为她没有资格离开这个地方。摇摆不定的手臂暴露了她的内心。

韩维辰顺势牵过沈凝的左手紧紧地攥在胸口，慌不择路的白色高跟鞋紧跟着前方的黑色皮鞋，裙摆在上方飘扬，沈凝只能右手提高裙摆才能赶上韩维辰的步伐。

就这样，骑士带着他的公主殿下离开了原本不属于她的舞会。整个过程异常顺利，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毕竟，韩维辰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没人愿意去招惹这位权势滔天的人物。而沈凝则一路跟着韩维辰，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两人很快来到了一条宽敞明亮的至尊VIP通道，通道里空无一人。显然，这里是专门为重要客人准备的，其他人不敢随意进入。通道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让人感觉非常舒适。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精美的画作，展示出高雅的艺术氛围。

G 市西郊的胡同，透着一股老味道，这里是整个 G 市最有韵味儿的地方。沈凝从小就生活在这里，这是她长大的地方。养父养母开的学校就在胡同旁边，那所学校承载着她童年的记忆。

胡同里的街巷弯弯绕绕，仿佛迷宫一般。胡同里的街坊换了一批又一批，但那种熟悉的感觉依然存在。每次走进胡同，都能感受到一种亲切的氛围。

“阿凝，我看着你进去。”韩维辰温柔地说，他轻轻地捏了捏沈凝的脸颊，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宠溺与关怀。他们之间的互动自然而然，充满了甜蜜的气息。

小院的大门缓缓关闭，将两人隔开。沈凝望着韩维辰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她忍不住想要呕吐，感到一阵恶心。她迅速冲进房间，拿起酒精棉片，一遍遍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脸颊，试图消除韩维辰留下的痕迹。

随着时间的推移，脸颊上渐渐泛起了微红，而汽车的马达声也逐渐消失在街角。沈凝终于放下手中的酒精棉片，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

这时，沈凝注意到门口放着一个装满废弃瓶瓶罐罐的袋子。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双手抬起袋子，扛在肩上。然后，她穿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踩过满地的垃圾，一步步走向胡同深处的垃圾站。

胡同里有一个巨大的垃圾站，那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然而，在这个垃圾站旁边，住着一个瘸了腿的老奶奶。这位老人每天都会早早起床，捡瓶子为生。一些好心人为她提供了一间小屋，让她能够有个落脚之地。

沈凝扛着袋子，艰难地踩着垃圾，一步一步走到了老奶奶面前。

“小姑娘，你又来了。”老奶奶微笑着说道。她的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感激之情。

两人从未有过交流，沈凝却像是被丢了水晶鞋的灰姑娘一样，慌乱地在垃圾站寻找出路。不再理会深厚之人呼喊，但是一句句凝凝还是跌进了耳朵。

这是她的奶奶，亲奶奶。可是自从六岁那年被判给沈氏夫妇之后，再见奶奶就是十四岁那年的事情，爸妈说奶奶年事已高，死在老家。可是没有奶奶从H市的小渔村来到G市的胡同，只是为了找她。

她不能让沈氏父母知道奶奶的存在，只能借着回收垃圾的名义来看奶奶。原来奶奶早就认出她来了。按照沈氏夫妇的规划，她会进入国家歌舞剧院，此生都不会与奶奶有相认的机会。收养学生的遗孤和强抢学生的遗孤，哪一个对他们的名声帮助更大，结果显而易见。

包里的香烟总是消耗的很快，一个接着一个，从未断过。说实话，沈凝也从未算过她一天要消耗多少香烟、香水。

街巷的转角，接连不断的烟雾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沈凝蹲在离家不远的街角，沈氏夫妇似乎是看到了沈凝的身影，猫着步伐向沈凝这边靠近。

手里的香烟因为受到巨大的外力作用掉落在地，沈凝整个人被这股外力拽走躲进另一个街巷，或许这就是胡同的街巷，密密麻麻、弯弯绕绕。

沈氏夫妇也不不再靠近，只是看到地上的熟悉的香烟转身离开了。

挥散不去的烟味在沈凝的嘴里和崔静的手心里打转，崔静的脸离沈凝极近，这已经打破了她个人的安全距离，他大约比她高出半个头，湿漉漉的一双眼睛根本不敢与她直视，因为紧张咬紧的嘴唇四起的血丝清楚可见。

“滚开。”沈凝的声音不大，但是两人听的特别清楚。

崔静是最识趣的人，转头就走。等沈凝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影早就消失在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