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声渗入残垣断壁时,苏清欢腕间残铃突然绽出凤鸣。谢云昭掌心玉佩灼如炭火,照见斑驳门匾上「武德糖坊」四个鎏金大字,裂痕处正渗出与中毒者相同的青紫糖浆。
“苏姑娘可知’糖霜锁魂’的典故?“谢云昭以玉簪挑开门闩锈迹,铜绿簌簌剥落处露出半枚带齿痕的月牙刻印,“永徽六年七月初七,这糖坊三百匠人…”
阴风骤起,残铃自苏清欢腕间腾空,与玉佩在空中撞出金石之音。坍缩的糖坊梁柱竟如活物般重组,糖霜顺着蛛网攀援成巨幅星图,北斗方位赫然标着苏父名讳。
“谢公子这戏法越发唬人了。“她指尖拂过星图裂缝,糖霜倏地聚成箭矢指向东南角,“但真正的机关,该在《糖霜录》缺失的第七页。”
地砖应声塌陷,谢云昭揽她坠入冰窖的刹那,三百盏长明灯自四壁燃起。冰棺中躺着的女子凤冠霞帔,腕间十二对鎏金铃与苏清欢的残铃裂痕完全契合。棺椁上方悬着的先帝遗诏缓缓展开,糖霜字迹遇热显形:「苏氏制糖术永禁入宫」
“难怪父亲总说糖霜是锁。“苏清欢触碰冰棺的指尖凝出霜花,“谢公子腰间螭纹,莫不是为解这把锁?”
谢云昭忽然将玉佩按进棺椁凹槽,冰层炸裂声里浮出个螺钿妆奁。开启时漫天糖晶如落雪纷扬,裹着张泛黄的合婚庚帖——新郎竟是当朝摄政王名讳,而新娘眉心血痣与苏清欢分毫不差。
“二十年前的中秋宫宴…“他抖开妆奁夹层的血书,字迹被糖浆晕染得支离破碎,“贵妃暴毙前吞下的不是鸩毒,而是苏家进贡的’琉璃糖霜’。”
子时更鼓穿透地底,冰棺女子忽然睁眼。苏清欢腕间残铃腾起赤焰,与谢云昭玉佩迸发的青光交织成网,将苏醒的”尸体”禁锢在半空。糖霜星图在此刻坍缩成旋涡,吸尽冰窖寒气的刹那,女子身形竟化作糖浆瀑布倾泻而下。
“阿欢…快走…“糖浆中浮出苏父虚影,指尖糖霜拼出半阙《捣练子》。
谢云昭劈开糖瀑拽她后撤,玉冠却被飞溅的糖刃削落。散发拂过苏清欢面颊时,他眼底闪过罕见的慌乱:“当年奉命追查御糖案的谢家长子,正是…”
瓦砾炸裂声吞没了关键称谓。蒙面人破顶而入,月牙疤被糖浆浸得血红:“好一对亡命鸳鸯!可惜这糖坊早埋了三百斤硝石…”
林慕白的惊呼自地面裂缝砸下:“谢兄!蜜语斋地窖的糖霜全变火油了!”
蒙面人狂笑着掷出火折,谢云昭却反手将玉佩砸向冰棺底座的螭纹。地动山摇间,糖坊遗址如莲花层层闭合,将硝石与火折尽数吞入地脉。
苏清欢在最后一线天光里看清血书全貌——永徽六年七月初七,苏景明以糖霜为引,将贵妃三魂封入十二对鎏金铃。而谢云昭玉佩内侧,刻着细若蚊足的「监造官谢琰」五字。
五更梆子敲醒长安时,蜜语斋后院古井腾起赤色烟霞。谢云昭握着半块合婚庚帖立于井沿,而对街屋檐的窥视者,正将苏清欢的糖人画像投入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