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语长安 第6章 暗渠星火

子时的更鼓沉入护城河底，苏清欢腕间的鎏金铃铛突然震如蜂鸣。谢云昭指尖火折子照亮青砖墙上的糖渍舆图，那道滴血状印记正指向西市胡姬酒肆后的枯井。

“谢公子这夜行衣…“她扯了扯他襟前歪斜的盘扣，“倒像是小满偷穿大人衣裳。”

“苏姑娘这评鉴功夫，该用在正途。“谢云昭忽然揽住她的腰跃入井中，薄荷香混着地底潮气漫上来，“比如细听机簧转动的间隔——三长两短，兑位生门。”

水珠坠落的叮咚声里，火光照亮纵横交错的暗渠。苏清欢的绣鞋刚触到湿滑渠壁，整条水道忽然泛起幽蓝荧光——数以万计的糖霜颗粒吸附在砖缝间，随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宛如星河落地。

“永徽七年工部修缮暗渠的秘录提过…“谢云昭的玉扳指刮过砖面糖霜，“以蜂蜡混合糖浆填补砖缝，可防鼠蚁蛀蚀。”

“但这里的糖霜掺了南海夜光贝的粉末。“苏清欢舀起渠水，掌心的荧光随波纹荡漾，“谢公子不觉蹊跷？二十年前能弄到夜光贝粉的…”

破空声截断话音。三支羽箭钉入他们身后的糖霜星河，箭尾系着的琉璃瓶砰然炸裂，紫烟中浮出个糖浆凝成的箭头，直指西北岔道。

“跟紧了。“谢云昭广袖翻飞间甩出银丝钩锁，“这烟雾弹里掺着苏家祖传的枇杷蜜。”

暗渠渐阔如地宫，苏清欢忽被壁龛间的物件攥住呼吸——半截腐朽的运糖车辕上，鎏金铃铛纹样与她腕间残铃如出一辙。车板残留的糖渍拼出「丙寅年霜降」字样，正是父亲失踪那日的节气。

“小心！“谢云昭突然将她扑倒在地。头顶三尺处的糖霜网簌簌收拢，网间缀着的铜铃铛竟奏出《霓裳羽衣曲》的片段。

“《唐会要》载，天宝年间宫廷糖宴必备此曲。“他指尖银针挑破糖网，落下的糖晶在空中拼出半阙词：“犹记蜜语，奈何铃缺…”

地底忽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暗渠尽头的石壁缓缓升起。三百盏长明灯照出个巨大的青铜糖甑，甑身饕餮纹衔着的玉环，正与谢云昭的玉佩严丝合缝。

“这是…“苏清欢抚过甑底铭文，「御用」二字被利器生生剜去。

“武德年的官制糖坊遗址。“谢云昭转动玉佩开启暗格，甑内滚出个鎏金筒，“令尊苏景明，曾是这里最年轻的糖博士。”

筒中《糖霜录》残页飘落，记载着永徽六年贵妃突发恶疾，糖坊三百匠人一夜之间…

“阿姐！“苏小满的呼喊突然从头顶裂缝传来，“蜜语斋涌进好多中毒的百姓，说是吃了咱家的薄荷糖霜！”

谢云昭掌心夜明珠照见筒底暗纹：半轮带齿痕的月牙浸在糖浆里，底下压着行朱砂小楷：「明日巳时，糖尽人亡。」

五更梆子敲响时，暗渠某处传来陶瓮碎裂声。蒙面人拭去眼尾月牙疤上的糖霜，将火把掷入渗着糖浆的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