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语长安 第5章 端阳惊变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蜜语斋后院的青砖地忽如春蚕食桑般沙沙作响。苏清欢掀开井口垂落的菖蒲帘，只见浸泡粽叶的陶缸里浮着层诡异银霜，昨夜备好的三百枚糖霜蜜粽，此刻竟在竹匾上绽开冰裂纹。

“谢公子这’八方来财阵’，倒是招来了六月飞霜。“她指尖掠过粽叶上凝结的冰晶，腕间鎏金铃铛忽地坠入缸中。涟漪荡开的刹那，冰霜竟顺着井壁攀援而上，开出朵朵琉璃般的霜花。

“苏姑娘莫动。“谢云昭玄色箭袖卷着晨风掠过檐角，玉冠上沾的艾草露水正巧滴在冰花芯里。霜层应声龟裂，露出粽叶背面用鱼胶粘着的波斯银箔：“有人要贵妃尝到’碎碎平安’的滋味。”

街鼓骤响，林慕白踹开朱漆大门时，怀里抱着的雄黄酒坛还在冒寒气：“谢兄快瞧！护城河的龙舟全被冻在冰里，刺史府那帮蠢货正拿火把烤船桨呢！”

“火把？“谢云昭拈起银箔对光细看，隐纹间赫然浮现出半枚带齿痕的月牙标记，“劳烦林公子将蜜语斋所有糖霜运至河岸——记得混三成桑枝灰。”

辰时的日头爬上柳梢，护城河已聚满看客。苏清欢蹲在冻成琉璃盏的龙舟旁，忽觉耳后掠过薄荷香：”《齐民要术》载，硝石制冰需辅以…”

“辅以西域火油作引，半刻钟可化三丈坚冰。“她将糖霜撒向冰面，霜雪触到桑枝灰的刹那腾起青烟，“但谢公子怎知我带了永徽年的硝石粉？”

“你袖口沾的朱砂。“他广袖拂过冰面，袖中机簧弹出一柄错金短刃，“以及…昨夜有人翻过苏府东墙。”

冰层爆裂声吞没了未尽之言。三百斤糖霜遇水即燃，青焰顺着桑枝灰的轨迹蜿蜒成龙，刹那间融穿十丈冰河。蒸腾水雾中，谢云昭揽住苏清欢的腰跃上龙头，糖霜混着硝石粉在他们身后织出七彩虹桥。

“抓紧了。“他忽然将短刃刺进龙睛，机关转动的轰鸣震落她鬓边珠花。龙舟腹舱轰然洞开，满舱暹罗砂糖间躺着具青铜匣，匣面饕餮纹正与谢云昭玉佩上的刻痕严丝合缝。

林慕白在岸上摇扇大笑：“好一对凿冰取宝的江洋大盗！”

苏清欢抚过匣内泛黄的《糖霜谱》，忽觉掌心刺痛——残页间夹着的鎏金铃铛碎片，竟与她腕间残铃拼出完整凤纹。

“二十年前御膳房失窃案…“谢云昭指尖抚过匣底烙痕，眸光比冰水更幽深，“苏姑娘可知，先帝曾为贵妃铸过十二对鎏金铃？”

端午祭鼓骤然擂响，打断的尾音随艾草烟飘向皇城。刺史府执事捧着融化的冰舟碎片跌撞而来：“贵妃赐…赐蜜语斋金丝粽帘…”

贺声未落，对岸茶楼忽有瓷盏坠地。苏清欢抬头只见雕窗边闪过半张蒙面容颜，那人眼尾的月牙疤正与银箔印记重合。

暮色浸透护城河时，谢云昭在青铜匣夹层发现张糖霜绘制的长安舆图。朱雀大街的位置标着枚滴血状的糖渍，底下蝇头小楷写着：「申时三刻，糖尽人亡。」

蜜语斋后院突然传来苏小满的惊呼。二人奔至时，见晾晒糖霜的玉簟上，三百只蚂蚁正衔着糖粒排成八个字：

「物归原主，铃断魂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