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晚了,泰勒还没有回来,我给他兼职的酒店打了个电话,看他是不是有临时的晚宴,酒店的前台告诉我今天没有他的班。
我又给摄政旅馆的玛拉打了电话,她一上来就说没有多余的脂肪给我了,并且再也不会把脂肪寄存在我们的冰箱里,我能想到她正穿着印花的印度棉裙子躺在床上等死。
“你把我妈妈给煮了!”她尖叫着,“你他妈把我的胶原质给煮了!”
“但我们也给她寄了不少巧克力和奶油蛋糕。”我说,“而且那也不是我干的。”
一个月前,玛拉吞了一大瓶安眠药,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等死。米歇尔不再来公司送外卖了,我想起她枪里只有一颗子弹,就去诺里斯酒吧找她,酒吧里除了她全是男人,穿着都很奇怪。
其中一个没有头发、没有胡子也没有腋毛、穿着紧身背心汗衫的男人拦住我一定要请我喝酒,他向米歇尔招手,她出现在吧台的另一侧,穿着白色立领的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
“你们俩是一起的吗?”她看着我们问。
“如你所见。”那个没毛的男人说,“给我们两瓶啤酒。”
“我觉得他是来找我的。”
我赶紧说:“是的。”
“你还要请这一瓶吗?”她问那个男人。
“为什么不呢?”他歪头哈哈笑了两声,眼神从米歇尔脸上移我的脸上,“算我请你们吧。”
“向你致敬,艾伦。”她向他点头。
她用开瓶器打开两瓶啤酒,我说:“我其实一直在想子弹的事。”
“我知道。”她一边开啤酒,一边看着我,“我能猜到。”
“你不可能一开始就只有一颗子弹。”
“我可以买很多颗,然后只装一颗。”
“但你是用它来防身的,”我说,“一颗子弹是不够的。”
“我说什么你都相信?”她说,“今天我的枪里不是一颗子弹了,你要看吗?”
我看了看周围的男人,觉得她好像还在上班:“方便吗?”
“不方便,所以喝完这瓶,然后回家去睡觉吧。”
那天回到家,泰勒就像今天这样不在,不知怎么我的情绪有点低落,无聊的翻地下室一堆堆的《读者文摘》,最老的那批杂志中有一组文章,人体的各个器官都以第一人称来讨论自己。
那晚我失眠了,于是想要明天去个互助组,我打电话给玛拉,问她明天是不是也打算去恶性黑素瘤的互助组,她嘴里不停的嘟囔: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这么说她明天就不会去了,对吧?
“如果你想看我怎么死的话,你可以过来了。”她说。
“不了,谢谢,我有别的安排。”我说完,挂掉了电话,准备回楼上躺在床上发呆,但是电话又响了,那头是米歇尔,她怎么会知道我和泰勒住的地方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后,她不等我开口就说,她想起来我好像正在吃一种药,如果我今天吃过那个药的话,现在最好立刻去医院一趟,如果我十秒钟内不说话,她就帮我打急救电话。
我说不了,谢谢,我已经很久不吃那个药了,我问她怎么知道我在吃那种药的,她说经常会在电影院小黑屋的垃圾桶里看到拆掉的包装。
“其实我猜你大概也不再吃了,”她说,“因为你总是把一颗颗药拆出来然后丢掉,垃圾桶里全是那种药丸。”
“你买的都是真的,对吗?”她又问,我说是的,花了我一大笔钱,但后来我慢慢能睡着觉了,虽然不是因为那些药。
“噢,我把它们又拾起来卖出去了,看来我比一些医生要有良心多了。”
“这是你家的电话吗?”
“不,不,我还在酒吧,我家没有电话。”
挂掉电话后,我觉得有了很重的睡意,上楼前,我报警说摄政旅馆有个疯女人正在自杀,第二天我没有去那个恶性黑素瘤的互助组,从那以后玛拉就喜欢到这幢房子来寄存她从她妈身上抽出来的脂肪,泰勒说他准许她把我们的冰箱当作胶原质信托基金。
我觉得泰勒在玩弄玛拉,因为我没在这幢房子里见过他们上床,泰勒说玛拉算是沉到底了,什么时候睡、怎么睡都行,但是没什么意思。
泰勒用它们来做肥皂,高价卖给百货商场,玛拉不知道,她还等着那些胶原质做她的巴黎式嘴唇,她说等她老了,嘴唇会瘪进去,她要用这些胶原质注射进她的嘴唇,或者下巴。
大多数胶原质都是从牛脂里提取的,玛拉说,但那不能维持长久,最好的胶原质就是我们自己的脂肪。
玛拉上周打开冰箱发现这件事后,她就和我们绝交了。
她还在骂我,于是我知道泰勒不在她那儿,就把电话挂了。
我又打给电影院,那头是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她说泰勒今晚不上班,我又问她米歇尔今晚在不在,她的脾气不怎么好,不客气的哼了一声,问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我说我和她喝过酒,她咯咯笑了,说和米歇尔喝过酒的男人太多了,其中一半都和她上床了。
我问那另一半呢,她说要么是医院,要么是监狱,还有的在墓地里。
“她今晚本来要来的,但现在还没到,这个小女表子。”她说,“是啊,都是夜班,把腿张开来钱才快呢,换做是我,我也不来。”
我不确定我是不是想打电话给诺里斯酒吧,我又翻起了地下室的《读者文摘》,现在我把它们堆满了每个房间。几年前的一篇文章介绍了古代中国的风俗,一个男人救了一个女人的命,他就要为她负责,而且是永远负责。
我有点庆幸玛拉发现了我们用她妈的胶原质做肥皂的事,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那晚我赶到了摄政旅馆亲眼看着玛拉咽气,我就不必再因为救了她的命而为她负责,但那样我就接不到米歇尔的电话了,也不知道她偷偷拿了我不要的药去卖,更不知道她家其实没有电话。
电话响了,是米歇尔。
她问我现在有没有空,可不可以帮她去顶班,我说可以,但是要知道她在哪儿。
“我在诺里斯酒吧。”她说,“你不是知道这儿的电话吗?”
她说原本要来接班的女孩——或许是男孩,没有及时赶到,酒吧又有人在打架,总之一切乱套了。
电影院等我的是个有一头蓬乱金发的女人,她像玛拉一样瘦的像个脱脂的奶牛,眼睛大的像动画片里的人物,见到我来,她笑了一下,咬着嘴里的烟,粗着嗓子说:“你们搞在一起了,是吗?我就说你们俩迟早搞到一起,你看她的眼神不对。”
“你打算给她多少钱?”她问。
“没有,我们只是喝过酒。”我说。
她不屑的笑笑,又问:“你以前和黄女孩做过吗?”
“没有。”我有些烦躁,“这和米歇尔没关系,我也不喜欢她。”
“噢,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想和她做。”
“你不想早点下班吗?”
“我这种人,下班又怎么样呢?”她说。
米歇尔来了之后,我也没有离开,我知道回到家也是失眠。她拿了两瓶汽水,说今晚被酒吧闹事的人气的够呛,所以不想喝酒。她今晚穿的是件褪了色的红黄条纹T恤,我问她是不是会和喝过酒的男人睡觉,她说视情况而定。
“我那天只是喝的太快了,不是不想和你喝酒,你那么说,我以为你要工作,所以在催我走。”我说。
“是啊,我明白的。”她说,“我的确是那么想的,你没觉得你在那儿一点也不合适吗?”
“那全是男人,认真起来,你才是不合适的那个。”
“但你在和我喝酒,”她说,“他们都在和男人喝酒。”
“你有什么偏好吗?”我说。
“你说酒?”
“你说是就是吧。”
“什么都行,我想喝酒的时候不想自己做任何决定。”
“如果你能选,你最想和谁喝酒?”
“我爸妈吧。”
“他们不在这儿吗?”
“可以这么说吧。”她说,“你没听出来我有口音吗?我在这儿其实没有合法身份。”
“但你有工作,有住的地方。”
“我之前在纽约,和一个喜欢杀人和音乐的混蛋警察睡觉,他帮我弄的身份,还供我上大学,除了有点奇怪的癖好。”她说,“你会举报我吗?”
“不,当然不会。”我说,“那你怎么会在这儿工作?”
“他被炸死了,我说这是迟早的事,只是该死的没给我留一分钱。”她拿烟出来,点着了,“你呢,你想和谁喝酒?”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爸吧。”
我大约是有这么一个爸爸的,可我不记得了,他每隔六年就在一个新的城镇建立一个新家庭生小孩,我就像他经营的连锁店里的产品,奇怪的是,在搏击俱乐部里你能看见的都是一代由女人抚养长大的男人。
我父亲没上过大学,但我上过,上大学后我打电话问他现在该怎么办,他当然不知道。当我找到了工作,我又问他该怎么办,他大概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个阶段,就说:结婚吧。
“我说过要给你看这个吧,”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东西递给我,“看看里头。”
里面不再只有一颗了。
“你要我送你回家吗?”我说。
她说:“不,这个比你好使。”
这个晚上,我回到家很快就睡着了,我梦到自己和米歇尔躺在床上,我问她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枪里只有一颗子弹,她说她只是喜欢那样做。
第二天早上,米歇尔那件红黄条纹的T恤和她黑色的内衣挂在外头的晾衣绳上。
我一个人从床上醒来,通往泰勒房间的门是关着的,他房间的门从没关过。坐在桌前吃早饭的时候,他光着上身让我看他身上被掐出来的痕迹,和脸上被扇的巴掌印,坐下来说米歇尔是个变态又危险的女表子,但他喜欢这种。
我假装在看《读者文摘》,变态又危险的女表子,我比你清楚的多,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泰勒和米歇尔就是这么搞在一起的。
更糟糕的是这完全不是我的错,泰勒说他昨天去给俱乐部找了个新的地方,结束后去电影院,正好碰上米歇尔打扫完卫生,她请他喝酒,说自己今晚可能没有住的地方,她的室友带人回去了。
她说她并不是和每个喝过酒的男人上床,她会视情况而定。情况就是她不想和我上床,而想和泰勒上床,所以她不再和我喝酒,也不要我送她回家。
他们俩在那个泰勒剪辑幻灯片的地方做,泰勒说她要他发三遍誓说自己没有艾滋,不然就杀了他。后来泰勒带她回到这幢房子,他们在隔壁折腾了整整一夜,泰勒说他做梦都看到天花板上的人影晃来晃去。
泰勒怎么能不为她着迷?
我告诉泰勒,米歇尔不需要情人,和她喝过酒的男人一半都和她上床了。
别说什么情啊,爱啊的,泰勒说,我就是想搞她,她也想搞我,她不一定只和我搞,我也是。
好吧,好极了,我说,太棒了。
泰勒问,这对我来说是不是个问题?
不,当然不,我说,没问题,她在哪儿,在楼上吗?
我向楼上走去,现在只想拿米歇尔的那把枪抵在我的脑门上,把我的脑江溅到她的脸上。
算是彩蛋吧:女主前金主是《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诺曼·史丹菲尔(加里·奥德曼饰)
审核君,背景这可是美利坚唉(摊手)我很爱好和平,从不宣扬暴力和酱酱酿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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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