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悠站在红棕色的大门外徘徊,抬头望着顶部的门牌号——1201,就是这里了。
她按下门铃,里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呼吸也随之起伏。
“咔”红色大门被推开,里面的人闲散地走出来。
贺呈砚似乎刚睡了一觉,睡眼惺忪的,眼眶边还泛着红。看见她后,贺呈砚随意抓了把凌乱的头发,声音沙哑:“进来吧。”
“等等——”她知道他和张天朗一起住,怕待会儿说话不方便,索性先在门口说完。
贺呈砚靠在棕红色的宽门框,手撑在门上,耐心地等她说话。
苏悠脸盯着他的白色T恤,耳边是自己的心跳声。
她听见自己用极微弱的声音说:“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因为你说的几句开完笑的话就哭的,我是因为……”
最重要的话就在嘴边,却在紧要关头,忽然丧失宣之于口的勇气。
“因为什么?”贺呈砚不咸不淡地问了句,颇有鼓励的意味,让她能继续说下去。
她结结巴巴地表达着自己心意:“我是因为不想让你走,才哭的。这十六年里,我、我都非常的想你。”
从前背台词的时候,苏悠以为这种桥段永远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最起码她是绝对不可能如此英勇、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但是现在,她正在做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想让贺呈砚,明明白白,完完全全的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从前无法理解的感情,在这一刻,似乎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
苏悠抿着唇,屏住呼吸,等待着面前人的回应。
每一秒都拉得极为漫长。
“这俩孩子在门口干什么呢?”崔舒荔的声音从门后面传来。
苏悠一愣,拉开大门,舒适的凉气扑面而来,缓解了她晒烫的皮肤。
她踮起脚往里面一瞧。
崔舒荔正站在置物架旁,低头点着手机屏幕,似乎刚接完电话。而她旁边的沙发上坐着的正是她的母亲——丁趣女士。此时正探着头,往门口看。
丁趣眯着近视加老花的眼睛,发现她之后,大声问:“荷荷,怎么还不进来啊? 外面不热吗?”
“妈……”苏悠倒吸一口凉气,忙去瞪贺呈砚。
贺呈砚摸了摸后颈,也很无奈,“丁阿姨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
苏悠脸一热,推开贺呈砚走进去,摘掉口罩和帽子,先跟崔阿姨问了声好。接着她坐到沙发上,挽住丁趣的胳膊,小声说:“妈,你怎么不直接去我那儿啊?”
丁趣拍拍她的手,嗔怪她:“你又接不了电话,去你那儿你又不在,万一出点事我不是还得找呈砚。”
苏悠无奈了,以前她偶尔接不到电话,也没见丁趣直接过来找她啊。
崔舒荔走过来,坐在她另一侧,随之附和:“是啊,荷荷,我刚好去看望你妈妈,见她担心就直接带她过来了。”
苏悠礼貌地笑了笑,“谢谢阿姨”。
所以,直接结果是撞见她人生第一回勇猛地直抒胸臆的直播现场。不过看这两位母亲的反应,如此的平静平常,应该是没听见自己说了些什么。苏悠暗暗地松口气。
贺呈砚走过来,翻过一只新玻璃杯正放在桌上,左右看了看,转身去厨房拿刚烧好的水壶。
丁趣想起了什么,大声问:“你刚才在外边说什么‘十六年里我都很想念你’是什么意思? 你在跟谁说? 不会是……”丁趣看向厨房里的人。
崔舒荔抿了一口水,疑惑道:“什么? 说什么了?我刚才接了个电话,什么也没听见。”
“就……”
眼瞅着丁趣女士就要把她的话再重复一遍,情急之下,苏悠忙打断道:“不是不是,我就是在练台词,正巧他打开门,就把他当对手戏演员了,巧了不是!”
一阵安静,只有倒水的声音。
苏悠缓缓看向贺呈砚。
他默默地倒水,眼皮都不抬一下。
水倒好,推到她跟前儿,他一声不吭地走到侧边的沙发坐下,拿出手机看。
……
苍天啊。苏悠在心中捶胸顿足。他可千万别误会,刚刚她在门口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听了这一番解释,两位母亲也没多说什么,她们的教育理念差不多,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她们不会过多干涉孩子的私生活,更不会咄咄逼问。然后,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别的来。
苏悠夹在中间,小口喝着水,时不时地偷看一眼那边的贺呈砚。而他就像嵌入沙发一样,一动也不动。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没听进她说的话,要么是根本不在意她,苏悠心情渐渐低沉下去。
“哎,你说你们家当时出了那么大事,你也不跟我说,我多少能帮一些…… ”崔舒荔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丁趣摆摆手,笑着说:“你帮我们够多了,我当时想着,可能我就这个命了,就是苦了我女儿了。”
贺呈砚终于从学术论文中抬头,看向沙发中间面露苦涩的苏悠。
苏悠心绪翻飞,没听到两位母亲说的话,而是撑着脑袋,正烦闷着,自己第一回的勇敢表白就这么没了下文。
时针指向六点的时候,外面的温度也适宜不少。两位母亲一个赶火车回江城,一个要赶飞机去英国。两个人笑着打趣,等不忙了再聚。
看着丁女士匆匆穿戴起太阳帽等防晒用具,苏悠奇怪道:“妈,你不是每次来北淮都要在我那儿住几天吗?怎么就回去了?”
丁趣背上自己的挎包,整理着衣领:“这次我是临时来的,明天我还跟你王阿姨约好了一块去古镇玩,不能陪你了。”
“……”
崔舒荔说要让司机先送丁趣去火车站,但是火车站和机场离得太远,丁趣觉得耽误事儿,就拒绝了。权衡之下,崔舒荔点名让自己儿子亲自送去他丁阿姨去火车站。
“不用的,崔阿姨,我开着车来的,我送我妈去车站就行了。不用麻烦他了。”苏悠觉得他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间,因为自己忙来忙去,挺过意不去的。
“没事,”崔舒荔看了眼她身后的人,笑着说,“他看起来不像被麻烦的样子。”
身后,贺呈砚关了空调,从抽屉里拿了车钥匙,似乎已经准备出发了。
苏悠:“?”
-
火车站,丁趣进站之前,对着苏悠又是一阵嘱咐。贺呈砚看见她们母女有话要说,自觉退至几步外的树下等着。
苏悠除了点头,还是点头,也只有点头,披在肩上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幅度,一扫一扫的,看得他想笑。
这一边,丁趣也哭笑不得,这孩子,太应付了。丁趣看了一眼苏悠身的贺呈砚,压低声音说:“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呈砚?”
点头……嗯?不对,什么!
反应过来的苏悠拼命摇头,感觉脑子都要移位了。
“好了!” 丁趣箍住她的脑袋,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发,小声说,“我听你崔阿姨说了,他已经跟女朋友分手了,现在单身。喜欢就好好对人家,别像以前光欺负人家,听到没有!”
“唔……妈妈。”苏悠眼眶一热,现在世上能理解她的人,也只有妈妈了。
“我女儿又不差,又漂亮又聪明,肯定会幸福的。”说完,丁趣冲树下的贺呈砚说,”呈砚,我就先回去了,还要麻烦你帮我把女儿送回去,这人多,一会儿天黑了,她不好开车。”
唔,妈妈好厉害。苏悠在心中为妈妈摇旗呐喊。
闻言,贺呈砚走过来,站在她身边,礼貌谦和道:“阿姨放心,我会送她回去。”
“好,好,谢谢你啊。”
贺呈砚颔首,依旧恭敬道:“我和苏悠是朋友,应该做的。”
送丁趣进站后,两人回到车上,天色已经昏暗起来,透过车玻璃,街道的背景图变成了深蓝色。
两人一路沉默。
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贺呈砚往窗外看了眼,手指点了点粉色的方向盘套,“送你回家,还是去哪儿? ”
他开着她的车,搭配真的有点怪怪的。
闻言,苏悠往窗外一瞧,再往前一个路口正好是万茂今城。他不会以为自己还有约会吧?
“回家,直接回家。”
“哦。”
怎么还是冷冰冰的……
苏悠咬了咬唇,试探性地解释道:“我今天遇上一个我刚入行时的同事,我们的号又过了,所以就一起吃了。但其实真不太熟,以后应该也不会见了。”顿了下,“挺尴尬的,所以我觉得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和不太熟的人一起吃饭的好,应该和……彼此很熟悉的朋友吃。”
最后一句话,她声音特地加重了下。
贺呈砚左手搭在车窗框上,手指按着太阳穴,拖着腔调,漫不经心地说:“ 嗯,不太熟,然后加了微信。”
她攥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手心微微出汗。
“……主要那个情况,我也……不太好拒绝。”
“哦,”贺呈砚点着头,又道,“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所以还留着微信。”
“我……忘了。”
这时候,指示灯变绿色,前方的车逐渐驶离。
贺呈砚平静地握着方向盘,启动车子, “挺好,以后你们就是熟悉的朋友了。”
“……”
“可以一起吃饭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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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