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山亘野 第5章 檀香·云海

于是两人出门了，徐家住的房子是电梯直接入户的。徐知睿摁好电梯便随意的和许原初聊天，看到许原初的衣服，顿了顿问：“你怎么没穿昨天新买的衣服，是不喜欢吗？”

“没有，新衣服都洗了，还没干，所以先穿这件。”

许原初小心的望了一眼徐知睿：“嗯……是这件衣服有什么问题吗？”她透过镜面的电梯门打量着自己的衣服——一件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谈不上什么版型，许原初比较瘦，个高腿长，长长的头发自然的披散下来，没有什么额外的装饰，显得倒也清新好看，只是和金碧辉煌的电梯间格格不入。

“也挺好看的，嗯，很漂亮。”徐知睿没有再说什么，叫好车带许原初出门去了。

两人先是去了胡同里吃了早饭，徐知睿坏心眼的给许原初点了豆汁，看许原初喝了一小口直皱眉。

“诶，吐掉吐掉。”徐知睿把碗推近一点，幸灾乐祸：“我老多朋友喝这个吐了。”

许原初看了碗一眼，还是直接咽下去了，搞的徐知睿有点愧疚：“不喜欢吃就别吃了，你喝这个老豆腐吧。”

徐知睿打算起身再去点一碗老豆腐，许原初却抓紧徐知睿的衣服下摆：“不用了，浪费粮食不太好，我能接受这个味道，我喝掉吧。”

徐知睿还欲说话，就看到女孩面无表情又喝了几口，白净的脖颈处浮起了两根青筋出卖了主人。

最后演变成两个人苦哈哈的分完一碗豆汁，徐知睿实在受不了，猛喝几口矿泉水。

两人在车上徐知睿还想，小圆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报复心。

垫了垫肚子，徐知睿带许原初去逛了些景点，两人聊得越来越熟络，惊奇的发现有很多共同爱好。

两人喜欢看书和看电影，都喜欢看历史类书籍，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百家讲坛，许原初尤其喜欢红楼冷香梦和汉武时代，而徐知睿更喜欢苏东坡和三国演义系列，徐知睿给许原初推荐了好几本书，并表示等回家去书房给她介绍介绍基本典藏版和不能出版的书。

中午徐知睿找了家店带许原初吃了地道的杂酱面和烤鸭，两人肚子撑得圆鼓鼓的躺在座位上。

“真想不到啊，你兴趣这么广。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徐知睿摸了摸肚子说道。

许原初笑了笑：“我在五榆的时候没什么娱乐活动，就只能给自己在这些上找点乐子了。诶，我们午休的查得不严，我就偷溜到机房看电影去了，看的真痛快。”

“你还喜欢看百家讲坛？”

“嗯，看了很多遍了——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

“换了人间。”徐知睿慢悠悠开口道。

“这个是放学了跟门卫大爷看的，那时候回家也没人管我吃饭，只能放学再等两小时去教职工食堂跟老师们蹭点，或者不饿的话就直接回家睡觉。”

徐知睿一下子没接话。

许原初瞧了徐知睿一眼，半开玩笑道：“这有什么的，那时候一块钱恨不得分四瓣花，有今天没明天的，晚饭能省就省点吧。”

徐知睿自己长个子的时候一天能吃五顿饭，有道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许原初有一米七，在女孩中算高个子，最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没饭吃不知道饿得会有多难受。

徐知睿想不到，这个世界怎么还会有人吃不饱饭：“那你爸妈呢，他们不给你做饭吗，或者可以去外面吃。”

许原初惊奇道：“你爸爸没讲过吗？”

“什么?”徐知睿真的不清楚。

“哦，那时候我爸检查出来有遗传性的精神病史，我妈说他骗婚，连带讨厌着我，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就没人管我了。”说完，似乎觉得并不严谨，又补充道：“是我爸的遗传的精神病”真的笑起来：“”

顿了顿，正了神色：“以后你再也不会饿肚子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许原初小声的哦了一下。

徐知睿轻咳一声，忙换了个话题：“那你周末怎么不跟朋友他们出去玩玩啊，我还有一个表妹，我看天天在朋友圈发到处和小姐妹出去玩的照片。”

“嗯……我没什么朋友，五榆整体教育风气不好，我同班同学有好几个因为生孩子退学了。”

“高中，就，就怀孕了？”徐知睿结结巴巴的。

许原初好笑道：“嗯，怀孕了，还有在厕所和宿舍生小孩的。”

“五榆儿女多奇志啊，佩服佩服。诶，下午你去跟我打球吧，我把我朋友介绍给你，他们人都很好的。”

许原初一时没说话，斟酌着道：“我不太会交朋友，万一有什么冲突对你不太好。”

“没事啊，有我在谁会不喜欢你，走走走。”

室内体育馆灯火通明，面积极大，里面有很多个分区，徐知睿在手机上发语音：“英子，在哪个区啊？”

手机叮了一声，徐知睿随手摁开公放。

背景声很嘈杂，混着男男女女的说笑声，还有体育馆里公放的英文歌，一道略哑的男声扯着嗓子喊：“哎睿哥，不是说不来了吗。这太大了，我叫宗谭出去接你去。”

徐知睿皱着眉调低音量，然后说：“成。”

柜台的工作人员询问了预约信息，然后带二人在卡座坐好，给许原初拿了杯果汁和小蛋糕，徐知睿要了冰水。徐知睿不知道在和谁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发着语音，许原初咬着吸管四处环顾。

大厅处处都有相貌姣好的工作人员，说话也轻声细语，来往的人并不多。装饰和灯饰都非常讲究，鼻尖萦绕着一股淡香。

过了一会，侍者领着一个男人朝他们走来。

这里的女性工作人员身高普遍遴选过在170左右，但这个男人比旁边的女孩还要再高一个头，穿着一件机车服版型的皮质外套，一头红棕色的头发，不知道和旁边侍者说了什么，引得女孩脸红不已。

旁边徐知睿正埋头打消消乐，没注意到二人。因此待二人走近，男人先是看了许原初一眼。

许原初呼吸一滞，男人眉眼还有尚未消散的笑意，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许原初。

许原初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她曾读过的——楚襄王入梦巫山与神女共赴**，神女想必是仙人之姿，才会引得楚襄王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终其一生念念不忘。

可世上当真有神女吗？

换句话说，这世上真的有人连遇见都觉得是一件幸事吗？

当时挣扎在温饱线、心如硬铁的许原初想不出来，而今方知，

世上真有神人之姿

叫人如楚襄王一般酣然入梦

望见瀛洲天姥的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等到梦醒后，只觉忽魂悸以魄动，只觉今是而昨非。

——惊心动魄

许原初倏地一抖，透过酒店的长窗才发现外面下雨了，闷雷声轰隆作响。

徐知睿这才发现男人走近，漫不经心的打了个招呼：“宗檀？他们打球呢？”

“嗯，所以派我来接你。”李宗檀朝许原初礼貌地笑了笑。

许原初这才近距离的看清了了男人的五官，是皮相和骨相都无可挑剔的那一种，通身气度不凡，眉眼。

徐知睿家境很不错，相必结交的人也非富即贵，或许这个是哪个练习生或者小明星呢，许原初想。

相同的装束许原初在五榆里台球厅但到过，那一群人穿起来就像考蔫了还叉了一头五色鸡毛的红薯干。

那名侍者也朝许原初笑了一下，许原初稍稍坐直了些，几人开始聊天。

许原初看着那名侍者，是一等一的好模样，鸽灰色的套装剪裁的恰到好处，勾勒出女性完美的身材线条，包臀的硬质面料短裙配一双利落的黑色尖头高跟鞋，妆容精致却不过分张扬，举手投足都让人如沐春风。

李宗檀向徐知睿介绍：“这是赵经理。”

赵经理便马上极有眼色的躬下身去：“您好您好，我叫赵芸，是咱们云海的经理。”

徐知睿没多回复，看了一眼客气的回了个笑，略一点头。

赵经理微微一僵，知道这里没自己说话的份，便找借口先离开了。

徐知睿站起身来，搭在李宗檀肩膀上：“呦，您这是干嘛，成杨过了？”

许原初这才注意到，男人一只手打着石膏，吊在身前。

李宗檀倒也不恼，哼笑一声：“上个月去新西兰找我姐，滑雪滑到□□里去了。哎，学艺不精，把胳膊摔断了。”

“牛，就这样你妈没抽死你算你厉害。”徐知睿比了个大拇指。

李宗檀这才看向许原初，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的打了一声招呼：“嗨美女，怎么称呼？”

许原初把一侧的头发别到耳朵后，小声道：“许原初。”

“我叫李宗檀。宗是宗教的宗，檀是紫檀的檀，叫我宗、檀、就成。”李宗檀一字一顿的说，尾音带着缱绻的钩子。

徐知睿一把把李宗檀薅走：“去去去，别带坏我妹。”

几人顺着走廊朝内场走去，李宗檀新奇的问：“现在流行这种玩法了？”

徐知睿恶狠狠地瞧了眼李宗檀，梆给了他一拳：“你是流氓？这真是我妹，有血缘关系的妹！”

李宗檀笑起来，仿佛自己被打是什么很好笑有趣的事，肩膀一抖一抖的。

“诶，说正经的，这真是我妹，你照顾着点。”

李宗檀朝后看了一眼，收起了玩笑神色，许原初走路习惯落后半步，此刻有些怯生生的。

“行啊，你妹就是我妹。妹妹，想玩什么跟哥哥说。”

李宗檀并不在乎许原初有任何回应，两人很快将话题扯到别的身上。许原初抓着帆布袋的带子跟在后面，不时有路过的工作人员朝他们打招呼，并且是迅速靠边标准的半鞠躬，前面两个人却压根看都不看。

许原初一个认认真真的回礼，一边对徐知睿的家庭有了实感的认识。

从五榆来北京之前，徐蕾去学校找过她一次，那时母女几乎有两年没见。

再见时徐蕾头发短了些胖了些，气色却好了不少。听说是跟新丈夫有了二胎，日子忙但也幸福。

徐蕾一反常态的跟许原初聊了很多，在操场聊到活动时间结束后，徐蕾又跟班任请了晚自习的假，带许原初去校门口的沙县小吃吃晚饭。

许原初很少吃这，一是对于她来说很贵，二是因为浪费时间，但此刻不怎么吃，一直搅着碗里的面，不时给些回应。

徐蕾越说越起劲，甚至最后哭着说是妈妈对不起你，这些年对你的照顾太少了。

许原初忙着给徐蕾递纸，并不关心这话里有多少真情有多少假意，心里古井无波的打量起周围。

隔壁桌是一对母子，小女孩看着正在上小学，妈妈严厉却也亲昵的训斥着：“不要再搅碗里的面，凉了会吃坏肚子的。”

小女孩娇憨的说着俏皮话，看起来十分的亲密无间。

许原初转回视线，碗里的面早就凉了，坨成一坨，油腻腻的看着没有分毫食欲，而徐蕾完全不关心，只是声泪俱下的颠三倒四道着歉。

久到许原初把今天课上所有的知识点在脑子里过了一轮而昏昏欲睡，徐蕾这才期期艾艾的说道正题。

许原初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只知道自己突然要转学去北京，去出生起就没见过一面的舅舅家里生活。

徐蕾千叮咛万嘱咐说许原初去了要有礼貌，多做家务，舅妈是个大人物，必须要好好讨好云云，还委婉的说，让许原初看看舅妈身边有没有有钱人，要好好把握机会。

最后竟破天荒的给了许原初一千块钱，到最后许原初在小吃店门口送走徐蕾后还很平静，回去又吃了那碗完全坨掉的面。

下午打篮球，绿茶女说lulumenon许原初好土好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