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山亘野 第10章 小巷销魂记

李宗檀转身出了便利店，找了个胡同里不知谁放的喇着毛边的塑料凳子，也不嫌弃，坐在上面点了根烟，明明灭灭的烟雾弥散在流水般的夜色中。

老居民区里的梧桐树葱茏而茂盛，知了无知无觉的叫着。这里旧房子隔音不好，还能十分清晰的听到隔壁老夫妻在吵架，李宗檀贴着墙角就着零食兴致勃勃的听完了全程。

于谦宁出来找了一圈没见到许原初，一看表已经半小时了，他给许原初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被接起的很快，另一边背景音吵吵嚷嚷的，女孩嗓音似乎被熏得有点哑，听起来心情倒是不错：“我看见你不在，我就先回来了，你在哪呀？”

“噢，我在便利店呆了会儿。”

“行呀，那你等等回金鱼烧烤吧，我看他们都要走了。”

于谦宁一过去就看许原初欢快的和李宗檀聊着天，

“谁能照顾一下我这个病号，哪有你们这么劝酒的。”李宗檀摇了摇头，叹世道不古。

于谦宁环视一圈，刚刚还闹腾的众人都歪七扭八的睡着了，徐知睿趴在李宗檀原来的位置上肩膀有规律的起伏着，凑近了还能听到些小呼噜。

“原初，你和你哥等会怎么回去？”于谦宁问。

许原初张了张口，似乎还没习惯这个说法，顿了顿说道：“我打个电话给司机叔叔吧。”

李宗檀在徐知睿旁边打了两个响指，徐知睿动了动，嘴里生气的嘟囔了两句，换了个姿势便又睡着了。

李宗檀反手指着徐知睿：“他这样估计回家还要闹，今儿也不早了，等等去我家或者谦宁家睡吧，都在这附近。”

“会不会太打搅你们了？”

于谦宁冷笑一声：“徐知睿打搅我们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了，小时候他也住这附近，洗一半澡光着屁股非要去我家玩新游戏，两头驴都拉不回来这个犟种。”

许原初噗嗤一声笑了，眨眨眼说：“那我朝我舅妈请示一下？”

刘青知很爽快的答应了，丝毫没有不放心，还大手一挥给许原初又转了一千块让她买点生活用品在外面过夜，许原初道了谢却没有收。

时间将近凌晨，但金鱼烧烤的人却不少，厨房依旧忙的热火朝天，于谦宁去找后院老板结账。

包间里逐渐归为沉寂，许原初不是自来熟的性子，只剩李宗檀和她不由感觉有些尴尬。

李宗檀慢吞吞的吸着柠檬茶问：“今晚吃饱没？”

许原初点点头。

李宗檀没说话笑了笑，把另一盒柠檬茶放在许原初的桌子上。

瞧见许原初疑惑的眼神，李宗檀很是自然的说：“我看你今晚也喝了啤酒，喝点解解酒，不然明天头疼。”

“谢谢。”许原初抿了抿唇接过来。

“不过你哥醉成那样你也放心和我们喝吗？不怕我们里面有坏人啊。”李宗檀调笑道。

“其实——”

“嗯？”

“我感觉要是你是好人的话，那大家应该都是好人了。”

“怎么还搞歧视呢，小没良心的。”李宗檀气笑了，从旁边的玻璃里瞥见自己的红头发。

许原初轻咳一声：“我们那里大街上很多染的信号灯色头发的小青年”她笨拙的拆了吸管喝了一口，盯着天花板想了片刻，“应该是我初一的时候吧，还被他们勒索过。”

李宗檀语气正经了些：“那你告老师了吗？”

“老师哪里管得过来。”许原初不在意的说道。

“后来呢？”

“正好那天我包里有瓶百草枯，说来也巧，正好那天学校的臭水沟里发现了一具泡肿的尸体，旁边还有一瓶百草枯，鬼故事在学校里传的神乎其神，我就把百草枯拿出来，我说：‘我穷的叮当响，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许原初哼笑一声：“那几个男生骂我是神经病，然后就走了。”

李宗檀看了眼旁边剩下凉了的肉串锅子，一时无言。

许原初以为李宗檀这些人都有洁癖，嫌这些话恶心，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眼睛小幅度的眨了眨然后又喝了一口柠檬茶。

许原初看着年纪比实际更轻，文文弱弱的，不像白文安那群小姑娘娇花一般的艳丽清妍，反而像石缝里长出来的一支小草，和李宗檀想象中不太一样。

交浅不言深，李宗檀没问那么多为什么，从善如流的换了话题。

李宗檀微叹了口气：“你喜欢喝这种柠檬茶？”

“嗯，以前没有喝过，这个还挺好喝的。”

“什么好喝呀？”白文安人未至声先导，一股独属于她的香水味在狭小的空间里飘散开，冲淡了油烟香料味，显得既清丽又独特。

“我们在说柠檬茶，你要尝尝吗？”许原初十分大方的举起柠檬茶。

白文安一时没接话，朝旁边女孩抛了个眼神，几个女孩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几个女孩你推我我推你，最后白文安说道：“原初你别介意啊，我最近减肥呢，喝不了太甜的。”

许原初皱了皱眉刚准备开口，于谦宁就回来了。

“嗯？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白文安迎了上去，俏丽的说：“没聊什么呀，在和原初开玩笑呢。”她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咱么走吧？”

胡同口还有三三两两的游人，听到徐知睿和许原初去于谦宁家睡的决定，白文安不满的皱起了眉：“那我也要去你家睡。”

“你又没醉的不省人事去我家睡干什么？”于谦宁疑惑的看了一眼白文安。

白文安说晕就晕，捂着太阳穴身形一晃：“诶呀，我也有点头晕。”

“我家又不是景点——”

“我不管嘛！我就要去！你们都去了是不是想背着偷偷交好朋友，我们关系才是最好的啊，我就要去嘛～”

架不住白文安一哭二闹三上吊，于谦宁有点头痛的摆了摆手妥协道：“行行行，去吧去吧。”

就在于谦宁心力交瘁的提着四五个人的包的时候后面冷不丁又冒出来一颗头：“我也要去。”

热气喷的于谦宁脖子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回头一看皱眉道：“钱程英你捣什么乱？”

钱程英学着白文安的语气嘤嘤嘤道：“我不管嘛！我就要去！你们偷偷交好朋友。”

一群醉鬼少年把于谦宁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喊着我也要去。

最后于谦宁心如死灰的拿着八件外套，五个卡通包包拉着一群醉鬼，宛如一个幼师还边操心着说：“钱程英你别往地上坐——还有你大街上别脱衣服啊——赵庭不许拔路边的草——还有你不能再喝了！欸！”

操心完于谦宁忍无可忍的拿一堆包包狠狠地砸了一下徐知睿：“你今晚去睡大街吧。”

李宗檀无事一身轻的看热闹，于谦宁眉头一皱：“不对啊，一共十三个人，我家八个卧室，就算大家挤一挤还是少一个卧室。”

白文安铁了心要和徐知睿睡在一个屋檐下，其他人四六不分了也要在于谦宁家睡。于谦宁转过头去望向许原初：“这样吧，小圆要不你今晚去宗檀家睡，他家也蛮近的。”

李宗檀一只手玩着打火机，出声道：“我家就我一个人，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的不合适。”

“对，是不太合适。”于谦宁点点头，“我让这群人气糊涂了，实在不行让英子睡沙发空一张床出来？”

“不用了，我睡哪都行的。现在太晚了，你把他们安置好就行，我找个酒店睡吧。”许原初抱了件徐知睿的外套说道。

“酒店更危险，还不如去宗檀家呢。李宗檀你行不行啊？”

“行行行，我们男人从不说不行。”李宗檀好笑道。

于是李宗檀和许原初帮忙把大家安置好了，告别于谦宁后往另一处小院走。

“你这时候不怕我是坏人了？”李宗檀慢悠悠的冷声说。

许原初干巴巴的说：“我现在知道我那时候多么的肤浅了，李宗檀，像你这么好的人很少见啊。”

“是吗？”

“是啊。”许原初理所当然道，她以为李宗檀在开玩笑，没发觉什么时候他的语气变了。

走在靠前一点的李宗檀回头，脸上的无论何时懒洋洋又带点不正经的笑意荡然无存。

许原初愣了一瞬，突然发觉在李宗檀的带路下不知不觉走进了个死胡同，周围黑漆漆的十分安静，偶尔有穿堂风呜呜的吹过，倒是有些阴森可怖。

天光微弱，李宗檀就在这样的黑暗中一步一步缓慢的靠了过来，从许原初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点男人优越深邃的骨相和长翘的睫毛。

李宗檀微微歪头，从上往下俯视着许原初。

“什、什么意思啊”许原初被酒精泡软了的神经倏地紧绷起来，不自觉的往后撤着步子，直到靠在了坚硬粗糙的墙面上。

男人没有了平日的温和亲近，那股英俊变得有些锋利，李宗檀慢慢的低下头，许原初甚至能感受到一点温热的带着淡淡酒味的吐息。

“什、么、意、思”男人一字一顿的重复道，然后漫不经心的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

许原初拧着眉抬头和男人对视，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可你不是和我哥是好朋友吗？”

李宗檀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似乎是不屑：“朋友？”

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哦，忘了告诉你我成年了。”

李宗檀沉沉的盯着许原初，悄声说：“怎么办呢，你面前是一个心智发育成熟的，有生理需求的成年男人，而他恰巧喝了酒，这周围恰巧又没有人和监控。”

李宗檀随意的拿手指卷起许原初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闻了闻：“昨晚刚洗的头发？”

许原初吞了口口水，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心里浮现出那些惨烈的新闻——□□、猥亵、拐卖、性侵……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这些天被她刻意淡化的那些没安全感、迷茫和恐惧争先恐后的涌上心头，许原初腿一下子就软了，拿手心死死扶着的墙壁才没让自己滑下来。

“对不起，你饶了我吧，对不起，我做牛做马报答你，求你了求你了——”许原初语无伦次的说，声音已经染上了淡淡的哭腔。

李宗檀的手指从头发上划到女孩的脸上再慢慢的滑下去，许原初有种被毒蛇的蛇信子猛的舔了一口的感觉，她猛地抖了抖，肾上腺素飙升让她使劲推了男人一把。

李宗檀似乎是根本没使劲，被推得后退了两三步，闷哼了一声：“欸，小姑娘劲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