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禾立于姜松允的公寓中心,房间内因不见生活用品的踪迹衬得像样板间一样没有人气。
手机被虚握着垂在腿侧,屏幕此时还亮着拨号界面。
“Sorry,the subscriber you have dialed is busy now. Please redial it later…”(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人工语音播完紧连三声短促的嘟嘟便自动挂断,姜松禾机械地再次呼叫同样的号码。
「草,做点什么啊。」
感冒药的副作用卡住姜松禾头脑的齿轮,他想从一片空白中搜刮些线索推理出姜松允可能会去哪儿,身体却不听使唤,只是受这个声音支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拨号的动作。
走廊里此时传来熟悉的旋律,由弱渐强,有脚步声踩踏在音阶上一下一下地逼近。
“松允?!”姜松禾急切地望向门外,走进视野的却是乔纳昔。
“你来得比我预想中快。”乔纳昔笑着摇了摇手中的“诱饵”。
“你把松允送哪儿去了?”姜松禾压下眉眼,问句从紧咬的齿缝中挤出。
“`哪去了`、`说什么`、`想干嘛`……”乔纳昔步步迫近来到姜松禾对面,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总是提很多问题,却又预设了最坏的答案。”
姜松禾宽掌一把扣住乔纳昔的腕子倏地收紧,四指掐其动脉将人提到近前,凶光似冷箭从震颤的瞳孔中射出,愤怒的浊息喷散在无暇的瓷白面庞。
“放心,他只是去封闭集训了,而我是督导。怎么办呢?现在你只能通过我了解松允的近况了。”乔纳昔丝毫不惧,反而笑容更盛地顺着力道上前一步。
太近了,那人只要再迈上一步他们就要吻上。
姜松禾猛地撒开乔纳昔推远:“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哦,是吗?”乔纳昔从外套口袋拿出一纸合约给姜松禾看。
「练习生磨合期内自愿服从我司相关业务安排,包括但不限于配合统一管理、选秀公演、封闭集训……」
阴魂不散的纠缠和受制于人的无力令姜松禾心底抓狂,他屏住呼吸克制生理上作呕的冲动,眼见乔纳昔织就一张为自己设下的天罗地网。
见压迫感势弱,乔纳昔眯了眯眼睛继续说道:“说到权利,督导的身份意味着我可以决定练习生的去留。”
“所以呢?”姜松禾冷笑一声,笑自己之前纨绔当得太舒服,到该独当一面的时候像废人一样失职又无能。
“`遗产`、`公司`、`盈利`,啧,你帮我看看你最后这几个字写的是什么……”乔纳昔伸出一指在唇上敲了敲,拿合约的手拇指轻轻一捻,那张在酒店餐桌上凭空消失的便签纸赫然立显。
姜松禾看乔纳昔惺惺作态的神情恨得牙痒痒:“果然是你拿了。”
“表面是任劳任怨的好哥哥,背地里竟然觊觎遗产,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你说,他要是知道了你的计划,会不会原谅你?这个时候如果我让他提前被淘汰回国,你又该怎么面对他?”此话被乔纳昔好听的声线讲来,戏谑又得意。
这本是他们兄弟间的家事,姜松禾并不在意外人怎么想,只是当下陷于被动,松允对他还有心结未结,他的计划实在不能在误会解除前经他人之口泄露。
姜松禾就着狂响的心跳声延乔纳昔的假设向下猜想,种种导向都是他无法承受的,他颓废地踱到窗前,绞尽脑汁去想该如何摆脱困局。
“又或者,他可以留下。我不否认欣赏他的潜力,甚至让他参与了我新单曲的录制,这样的机会我可以继续创造,练习生半年的磨合期足以让一个无名氏在大众视野飞升。”
「半年。」
姜松禾的背影不易察觉地舒展了几分。
“松允可以在曼尔发展得很好,你也可以继续你的计划,结果可以两全其美,只要你答应……”
“我不接受单纯的床伴关系。”姜松禾在逆光中转身,“不过能让我爱上你的话,你要的,我给。”
当天傍晚,咖啡厅。
姜松禾、倪皓朗和昆继恩在角落的圆桌旁围坐成一个三角。
倪皓朗借喝咖啡从杯沿偷瞄左右两边——姜松禾倾身将手按在桌面,昆继恩双臂环抱靠着椅背,两人针尖对麦芒地互相死盯着。
姜松禾:“你做一张专辑,最快多久?”
昆继恩:“一年。”
姜松禾:“半年。”
昆继恩:“做不了。”
姜松禾:“不管你以往怎么报价,我出三倍,我只要半年。”
昆继恩:“几倍都做不了。”
姜松禾:“五倍。”
见两人火药味又窜起来,倪皓朗坐不住了。
“你知道他做一张专辑要多少嘛?有钱烧的啊你?!”倪皓朗拉过姜松禾用极小声骂他。
姜松禾身上却像灌了铅,纹丝不动地接着加码:“十倍。”
昆继恩冷哼一声起身,拿起挂着水珠的杯子在姜松禾头顶将角度一点一点倾斜。
冰凉的液体顺着姜松禾的头脸流进领子,姜松禾仍然没动,任胸前的衬衫料子糊贴在身上。
“你聋么?你算个什么东西?答应给你弟做歌儿是给皓朗面子,你要是识趣,一年后拿歌滚蛋,不识趣,咱们就一直这么耗着,我也没什么损失。”恶语说尽,昆继恩将杯子掼在桌面。
姜松禾抓了餐布捂在脸上,在短暂的黑暗中自嘲。
「对啊,我算什么东西?除了钱,我没有任何筹码。」
染上咖色的餐布被揭下,姜松禾看了眼又在为自己撑腰争执的倪皓朗,紧锁眉头闭上眼。
“我就当你之前的话都是屁!松禾我们走!我跟你回瓷国,公司咱俩一起开,我就不信了!!”
倪皓朗赌着气边炸毛边要拉姜松禾起来,被姜松禾摁下了。
“皓朗,你说我做什么他能答应?像他们这种艺术家是不是除了喝酒连架都不会打?”姜松禾将手从倪皓朗的小臂滑上他的肩膀,还暧昧地捏了两下。
“啊?”倪皓朗被茶里茶气的姜松禾搞得一愣,他不知道姜松禾是从哪儿学的这一出。
“真怀念以前咱俩在一起的时候啊……”姜松禾又搂了上去,“遇上平不了的事儿打一架,我们总能赢。”
“卧槽你怎么了松禾?你可别吓我!”
倪皓朗挣吧出一只手要去摸姜松禾额头,不料被姜松禾抓过握在手里。
“我没事儿,吃了你给我买的药早好了。”姜松禾含情脉脉地看了会儿懵比的倪皓朗,又扫了眼对面,昆继恩果然气得七窍只差生出烟。
“找架打?你别后悔。”
「上钩了。」
三个各怀心事的男人大晚上现身昆继恩常去的拳馆。
这个点儿拳馆早就关门了,昆继恩和拳馆老板交情深,拿藏在消防栓里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趁昆继恩去更衣室准备,倪皓朗还在想方设法地拦姜松禾:“昆继恩得过暹拳冠军,跟他打一身伤犯不上啊你!别病急乱投医了行么!你听我的,我陪你回国搞公司,以后你弟就是我弟,我信你能带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大不了我不要脸了!啃老又能怎么的?修车能比画画难到哪儿去啊……”
“我没时间了,皓朗!”姜松禾把脱下的西装外套朝折叠凳上一摔,“我没时间了。”
“怎么?怕打不过艺术家,怂了?”昆继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拳台中央站好。
姜松禾嗤笑着解开几颗衬衫扣子,一脚已经迈进围绳,又回身问倪皓朗:“你和昆继恩待一块儿高兴么?”
“之前?还行吧,挺高兴的……”倪皓朗猴脸一红,意识到被带跑偏立马一个急刹,“嗐!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问这些?”
“那就行。皓朗,对不住了。”说完姜松禾径直上了台。
“你,你这!你和他打出个好歹我怎么和叔叔阿姨交代啊卧槽!”倪皓朗急得跳脚。
姜松禾和昆继恩面对面站着,顶灯打在两人脸上形成凌厉的阴影,气氛被烘托得更加紧张。
昆继恩缠好手带抬起双肘,象征性地前后滑跃了几步当是热身,随后不耐烦地伸出两掌等姜松禾回应准备随时开战。
谁料姜松禾不讲武德,他睨了眼在他看来脱裤子放屁的赛前礼仪,抬手就是一勾拳,直接打在昆继恩下巴上:“你们艺术家规矩还挺多。”
昆继恩被姜松禾的挑衅激红了眼,话不多说使了十成十的力道反击。
前半程还算有来有往,姜松禾仗着自己野路子出招没有章法勉强占着上风,昆继恩被固定招式限制,只能通过格挡观察姜松禾的出手规律谋算策略。
渐渐的,姜松禾开始留手,进攻转为防守。
昆继恩抓准姜松禾抬手护头的时机,在他腹部来了重重一记顶膝,姜松禾捂着胃撞到围绳上。昆继恩又照着他的肋骨一记扫踢,姜松禾用空着的手接住昆继恩一条腿,上半身彻底暴露。昆继恩变换步法发力,密集的组合拳雨点一般打在姜松禾的脸上和身上。
姜松禾竟没有一点躲的意思!
昆继恩察觉到姜松禾似乎在有意放水,本要挥出的终结一拳悬停在姜松禾眼前。
眼瞅着姜松禾被打得口鼻流血,倪皓朗冲到两人同侧的拳台一角就要往里钻: “昆继恩!你再动他一下老子跟你玩命!”
“你又在装可怜是么?”昆继恩揪起姜松禾的领子,看了眼倪皓朗又忿忿地撒开,“真卑鄙!”
姜松禾放下昆继恩的腿,回头和已经探进半个身子的倪皓朗说:“皓朗,帮我买瓶冰水吧。”
“我不去,我就在这看着你俩!”倪皓朗不听,撑着台面跳了两下没翻进去。
“没事,结束了,你要是不去我一会儿该肿起来了。”姜松禾抬手按头将倪皓朗推了下去。
昆继恩见倪皓朗听了姜松禾的话急匆匆出门买水,烦躁地在台上打转:“你今天是什么意思?炫耀?报复?”
“没什么意思,嘶,”姜松禾靠坐在台边拿手掌摁了下嘴角的淤青,“我就是想看看能让皓朗心神不宁的人是什么货色。”
昆继恩听了猛地回头:“你说皓朗他心神不宁?因为谁?我吗?”
姜松禾拿起范儿来不咸不淡地评价:“目前看来人还行,没钻空子下死手。”
昆继恩像不记得刚才两人还在对打似的,小跑过来直接蹲在姜松禾跟前:“Oi~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姜松禾觉得自己好像又出现幻觉了,一身腱子肉的艺术家此时此刻好像一条黑皮杜宾,想到这儿他嘴角泄出声笑:“呵,邪火儿发完了?想听好听的?”
“嗯。”杜宾点头。
“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妈的,好像被那个人传染了。」
【碎片】
乔纳昔公寓。
家庭影院正播放着画风甜腻的爱情肥皂剧,恋爱攻略相关的书籍杂志堆得满地都是。
乔纳昔大概看了太久,又或是看得太无聊,维持着头枕扶手面朝屏幕的姿势睡着了。
他的一只手垂在地毯上,手机屏幕在不远处亮着搜索界面。
「What is love?(爱是什么?)」
喜欢会下意识模仿,老苦瓜你惨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被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