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今雾雨 第3章 雨

明今忆从周明月手里接了过来，仔细翻看了会儿，发现是件定制西服，的确价格不菲。

她暗自叹口气，顿时觉得头疼。

价格倒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怎么还回去这件衣服，以及说不清的人情。

刚平复下的烦躁重新覆盖住她的心情，厚重的积压在她心头。

她问周明月要酒喝，周明月蹙眉转过头，警告的看她一眼。

“你疯了啊，都这样了还喝什么酒。”

借酒不能消愁，这道理她早些年就懂了，但今天她只想用酒精麻痹自己。

几番周折，周明月拿出了珍藏许久的红酒，找了两个高脚杯，像模像样的给她们各自斟了一杯酒。

明今忆拿起酒杯，不等周明月说什么，仰头一饮而尽。

甜里带着点苦涩，慢慢浸袭了口腔。

她偏头看向阳台，刚刚歇了会神，现下又狂风大作，筹谋着一场雷雨。

周明月慢一拍用杯子碰了下她杯角，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了？今忆，你有事要和我说的啊。”

周明月并没有喝，而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明今忆回过头，看着她姣好的面庞。

这样关切的眼神曾经她也在别人的眼中见到过。

她莞尔，“没什么，吵了个架。”

她心不在焉地晃着杯子，看着酒珠挂在杯壁上，又随着她的动作落回原处。

明今忆的动作让周明月逐渐失去耐心，抓着她手让她停下来。

“你可别吓我啊，吵架怎么你就到医院去了，你手是不是季绅弄的？”

明今忆嗯了一声，没再让她乱猜。她简短的讲述了下今天的事情，提到凌自津时用一两句话带过了。

周明月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失心疯了吧？！他到底怎么敢的？”

她愤恨地一拍桌子，“等我回望埔狠狠揍他一顿！”

明今忆靠在她身边，有点醉醺醺的样子，语气里倒没有对季绅的责怪和其他。

明今忆笑着拉住她手，“你怎么还这么小孩子气啊？打他有什么用？”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结的果是苦是甜，都要自己尝，没理由让别人替她承担这些。

明今忆将桌上的最后一块饼干放进嘴里，饼干淡化了口腔的苦涩。

“我没难过，手伤也没多大事，放心吧。”

她这样说，周明月也是相信的。亲近一点的人看得出来，明今忆对季绅不算太上心。

只是无论怎样，季绅动手就是不对，更何况是他自己做错了。

明今忆娇生惯养长大，油皮都没破过一点。如今因为一段感情伤了她，想都不用想，她哥明秉越第一个要炸了天的。

一瓶酒大部分都进了明今忆的肚子，周明月到底是不放心。她拿起了酒瓶，放到了自己身旁，不让她再碰。

回身时看到那件西服，周明月拄着脑袋，发表自己的想法。

“多少年没见的同学都要比男朋友对你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这句话一瞬翻起了明今忆心里的海浪，她握着杯柄的手一紧。

对她好。

“是。”她微仰头喝光了最后一口酒。“他人好。”

明今忆觉得喉咙紧涩，牵扯着她唇角的一抹笑。

她想起今天他看她的眼神。

淡然的像随手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拒绝了他的意见，他转身没犹豫地离开了。

和九年前不一样，如今他身上多了份成熟稳重，覆盖了年少时的稚气。从前就不能摸清他的情绪，如今更不能了。

明今忆强迫自己不去想，但或许是酒精作用，她思绪渐渐远了。

想到他们第一次的见面。

在北琛，和今天同样的季节。

…

明今忆转来北琛重高的那天，北琛下了场大雨，这场雨过后迎来真正的第三季。

忽然间转到陌生的环境，明今忆并没有什么失落心情，反而有些期待。

距离去新学校还有半个小时，明今忆吃光了最后一口面包，手上回复着信息，一面应着明淮的话。

“知道了爸，这就来。”

她放下手机，起身穿外套，去玄关处换鞋子。

换上了新鞋子，明今忆心情又好了不少，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没在女儿脸上看到愁容，明淮放心的多，也跟着松了口气。问她，“怎么这么开心？”

“因为要见和安呀。”

明今忆解释说。

前两个月明淮因为工作调动，从北琛的北面搬到了最南面。明今忆不可避免的要转学，明淮还怕明今忆会不适应。

毕竟她已经高三了，是升学的最关键时刻。

好在明今忆的发小，辛和安就在北琛重高上学，两家离得也不是很远，互相能有个照应。

明今忆对新学校没什么期待，只是憧憬着与辛和安的见面。

上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已经很久了。

上了车，明淮叮嘱她很多。

“到了学校有什么事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说，不要一个人藏着。我问过了，二中的升学率还是不错的，我单位有家孩子去年在二中毕业的，考的很好呢。”

明今忆看着倒退的高楼树木，点了点头，“记下了爸爸。”

明今忆要提前来报到，提前了二十分钟到学校。

明今忆下车轻轻关上车门，冲明淮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

“快去上班吧，工作第一天可别迟到。”

明淮答应下来，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目送着明今忆迈进校园才驱车离开。

新学校比明今忆之前的学校大了不少，教学楼的风格也有不小的区别。

东面有一栋规模不小的艺体馆，这个时间也有学生出入，忙着准备不久之后的文艺汇演。

明今忆走去了昨天安排她要去的办公室。

新班主任的办公室在西边教学楼的四层，明今忆快速记了下路线，最后在办公室门前停了下来。

她并没有急着敲门。

走来的这一路上，她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不少，刚刚的热切褪去，多了些理智。

她踌躇了两分钟，想着一会儿要说些什么。

她思考的认真，没注意身后的动静。

“同学，进吗？”

身后忽地响起一个声音。

那声音清冽，传入耳朵，明今忆猛然惊醒。

她回过头，眼里是还没有消散的惊吓，怔愣地看着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陌生人。

凌自津站在她对面，高挑的个子，额前的发有些凌乱，看样子是刚重重揉过的。

他没有要整理的意思，眼里情绪不显，他手里拿着份写满了字的卷子，微微垂头看着她。

那是她第一次见凌自津。

凌自津带给她的感觉，像是幽深的冷泉，什么情绪到了他的世界，都会快速被吞噬，卷入沉寂已久的世界。

她毫不遮掩地打量着他，但很快她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自津对此见惯不怪，只再次出声提醒。“我想进去。”

这句话总算拉回了明今忆的思绪，她有些慌乱的移开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迅速转过身，给他让了位置。

凌自津换到了她前面，抬手敲门。

很快，里面传来一声，“进。”

修长的手向下施力，门开，凌自津迈步走了进去。

他习惯性回手关门，却察觉到身后有一股与他相反的力。

他疑惑回头，看到了明今忆跟在他身后进来了。

“...”

明今忆手还撑着门，微微仰头看着他。

明白了，这也是要进来的。

凌自津冲她点了下头，表示他知道了，然后走到了李程数的办公位上。

明今忆迟疑了会儿，还是迈步沿着他的轨迹走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李程数面前，他放下了手上的书。

李程数推了推眼镜，视线越过凌自津，看向明今忆。

明今忆微微躬身，出声打招呼。

“老师。”

李程数想起来了，这是新转来的学生。

他点了点头，笑着回应她，“来了，欢迎你。”

凌自津正皱眉看着自己的试卷，听到两人的对话，他转头看过去。

他表情没变，对上了明今忆的视线。

她还在。

这时候明今忆的眼神已经没有好奇，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李程数看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拿书拍了下凌自津。

他转过头，听到李程数说。

“这是新转来的同学，叫，明，明...”

“明今忆。”

她接过了他未说完的话。

她说完，李程数点头，“对对，叫明今忆。”

凌自津倒是不觉的是在和自己说话，递过去了自己的试卷。

“改好了老师。”

李程数接过来看了一眼，眉毛促成了一个川字。

“改什么了？这阅读题怎么还这么差？你能不能把学数学的时间分给语文一点啊。再者说了，你理解能力怎么差，干嘛选文啊，成心来气我的是吧？啊？”

李程数恨铁不成钢的拿试卷甩了他一下。

身后的明今忆默念，选文选理不都要学语文的吗，结果都一样，就是来气你的。

她前头的主人公和她想的一样，还说了出来。

“因为文科班在二楼，方便抢饭。”他半开玩笑，笑出声，“就算学理不也要学语文吗。”

听到这，明今忆嘴角扬了点弧度。

她这热闹还没看够，下一秒李程数话题一转，落到了她身上。

“我也看了你之前的成绩，是很漂亮的，估计在二中这也是名列前茅。”

闻言，明今忆嘴角的笑容收敛，微微点头，宠辱不惊。

“谢谢老师。”

“听到了没，”李程数把卷子丢到了凌自津身上，“看你这次还能不能霸榜第一名了，这回来了个对手，你自求多福吧。”

明今忆被带了高帽，有些懵，但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

李程数说累了，喝了口水，最后起身下了命令。

“刚好明今忆语文不错，我看还拿过很多奖，刚好可以帮你学学语文。你那块儿还空着，明今忆就坐你那吧。”

这要求太突然，来不及等她反应，李程数已经站到了她跟前。

“你多帮帮他，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他。”说完李程数看向凌自津，瞪眼，“你多和人家学学！”

留下这句话，李程数转身离去。

办公室就只剩下两个人。

没了主动挑起话题的人，办公室就显得格外的安静。

背书包太久，明今忆肩膀有些酸痛，她抬手揉了揉肩膀。

凌自津看出来她累了，转身去开门，准备剩下的话到了教室再说。

走到了门口，见没人跟着，他才回过头。

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到了他身上，在他身上融了一圈柔和的光晕，因为交谈遏制住的困意重新席卷而来，他一双手虚拢着眼睛，适应了光线才放下。

他目光直直落到明今忆身上，冲她扬了扬手。

“和我回去？明今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