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生 第3章 爽约

回到宿舍差不多八点半了，石磊还坐在桌前看漫画。宿舍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寂寥。

“你回来啦？”石磊略带欢喜的语气跟沈笠打招呼。

“嗯。”灵魂经过了一天的激荡，沈笠已经有点疲惫了。

“留宿申请我已经拿给班导啦。”石磊说。

“好。谢谢。”沈笠走向自己的位置，顺手打开了台灯，台灯下还放着专业课的教材《金融学原理》。

石磊看沈笠谈性不高，也不再说话了。宿舍忽然就陷入了一种沉默。

这种沉默对于沈笠来说是平常的但又不是不平常的。梦中的自己早已习惯与沉默为伍，甚至沉默让自己觉得安心。但这种沉默是单向的，他习惯的仅仅是他独处时的沉默，或者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自己孑然一身的沉默，而不是这种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沈笠的手指抚摸着书页，忽然想到梦中的自己的视线，一直被养父母一家占据，他无暇关心身边的人。因为对养父母家怀有感激，他将所有的时间、精力、金钱都放在了他们身上，以至于从未了解过他身边的人，甚至对于朝夕相处了四年的石磊他也几乎一无所知。

“石头，你想去超市逛逛，买些日用品么？”沈笠合上书本，将书放在上层的书架上。

“可以呀，走。”石磊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似乎等候已久。他合上漫画，将它整齐地放在右手边。

这时沈笠才发现，石磊不是光膀子、大裤衩、人字拖，而是穿的白T、短裤、球鞋。仿佛只要有人邀请，他就会立刻赴约。

沈笠微笑的起身，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走吧，我带了钥匙。”

A大占地面积比较大，分东南西北四区，每个区都有大型商超。男生宿舍集中在北区，但男生往往不在北区的商超买日用品，而喜欢去西区的商超。因为女生宿舍集中在西区。

沈笠他们住在8栋，距离北区的商超很近，步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校园里的路灯总给人一种浪漫的感觉，透过树叶的间隙斑驳地落在地上，身姿摇曳。

“石头，你怎么也留宿？”沈笠大哥哥一般的口吻。

石头低着头一边踢着路面的石头一边前进，似乎是儿时的快乐。

“季凌时不让回。”

“季凌时？”沈笠无意识地反问。

“哦，对，你忙着学习，可能不认识他。是咱们学校学生会的主席。”

“为什么不让回啊？”沈笠很敏锐地感知到了石头语气里的复杂情绪。

“很复杂，其实我也不知道。”石头低着头，像犯了错的小孩。

他的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头发很短，短裤露出的小腿肌肉线条很流畅。

沈笠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沉默地等着石头再次开口。

“其实……”他似乎在挣扎要不要说，“其实我有点困扰。”

“叫季凌时好像不尊重人一样，我以前叫他季主席的。但是……，但是我觉得他实在时……”

石头说着说着就沉默了，他停下来略带郑重地看着沈笠。他的眼睛很亮，散发着孩童般纯真的光。

“我现在还说不出来。”泄气一般地，他将一颗小石子踢的比先前更远。

“没事，等你能说出来的时候说。”犹豫了一下，沈笠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经受苦难方面，沈笠是老手。但在友情方面，沈笠是幼稚园小班学生。

从小到大，他没有过朋友。小时候，别人在调皮捣蛋时，他在写作业，别人在跟朋友玩耍时，他在家里帮着养父母干活。朋友这个角色在他的世界是缺失的。所以当沈潜以朋友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无比地珍惜。重来一次，他要摆脱枷锁，活出不同的人生。

从江潜的角度看过去，石头拧着眉头，微微撅着嘴角，有种孩子的天真。

小石头被他踢的很远。

“他让你留下来做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石头挠挠头，“他今天都没联系我。”

“那你可以回家吧，他又不是老师。”沈笠抬头看了看路灯。

北区的商超平日里就比其他几区冷清些，如今放假了，更是门可罗雀。

四区的商超都是一个老板，电子显示屏上写着。“自7月2日起，本区暂停营业，请有购物需求的学生请前往南区采购。”

石头苦恼地轻叹一口气，“不知道他跟我爸妈说了什么，我爸妈让我就留宿跟着他干。”

“可恶的季凌时。”

沈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梦里的自己从来没有关注过石头的动向，毕业之后也从来没有联系过他，所以他并不知道他跟季凌时发生过什么。

“那你要主动联系他么?”他只能这么问。

“不了吧，他有什么事情会联系我的。”

他们走进商超，果然，以往四个收银员，如今只有一个看着像兼职的大学生了。

“买点吃跟生活必需品吧。”石头拉了一个小推车过来。

沈笠跟着他先去了生活用品区。

下午洗脸的时候，沈笠看自己的牙膏没有了，牙刷也一副陈旧的炸毛样，洗衣粉估计也用的差不多了，露出干瘪的模样。

余额一百多块钱，沈笠拿了支黑人牙膏，一支新的牙刷，又拿了5斤装的瓶洗衣液。

现在想想，其实梦里的自己一直处在一种尴尬的境地。在江潜回国之后，他实际上被江潜圈养了。他被高利贷打晕在肮脏的巷子里，被江潜捡回家去。一开始非常感激江潜，觉得江潜于他是无需多说的好兄弟。但后来他慢慢发现，金钱成了江潜栓在他脖子上的无形的铁链。

当他忤逆江潜时，江潜就紧紧链子，让他以及在当时他视为家人的养父母们被高利贷纠缠，而当他乖乖听话时，他就每月替他还点利息。

但本金还在，所以他永远无法摆脱这种束缚。

所以实际上，他除了一部手机，一无所有，但他的吃穿住行无一不是最好的。

如今再重回这种贫困的境地。他不适应的同时，却也是深深感激着。

“你买好啦?”石头看沈笠拿完那几样之后，久久不见动作。

“嗯。”沈笠点点头。

石头还在往小推车里放吃的，都是些薯片、面包之类的膨化食品。一边拿一边解释，“从小到大我妈都不让我吃这些。”

话锋一转又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高冷的，一年多了都没说过几句话。你今天约我一起买东西，我还吓一跳呢。”石头坦然地说。

沈笠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这么直接地听到别人如此直白的袒露心声了。

难道这就是大学么?

果然还是学校生活好啊。他不由地感慨。

“之前还没适应大学生活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笠。”说完，沈笠还摆足架势伸出手，似乎要跟石头握手。

石头先是一愣，后面反应过来沈笠在开玩笑，立马笑出声来。

“哈哈，你好你好。”他的跟沈笠握了握手，又握拳，玩笑似地在沈笠的右肩捶了两下。

沈笠一瞬间感觉到了凉气。

石头的手立马僵硬了，眼神飘忽地躲着什么视线。

“学弟?”身后有温柔的男声响起。

沈笠回头，看到一男一女。

男生很高，沈笠一米八，男生比他还高半个头。女生身材高挑，穿着JK，背着手微笑地看着他们。

很显然，他们在叫石头。

“学长。”石头跟对面的男生打招呼，眼睛却看向地面，让人看不清表情。

沈笠几乎立刻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就是季凌时。

“这是你室友么?石头。”季凌时似乎没有注意到石头消极的抗拒，依旧温柔地开口。

“嗯……”石头这会儿看向天花板，依旧不正眼看对方。

对方语气很温柔，眼神也很善意，但沈笠却莫名地从对方看向他的温和眼神中，感觉到了莫名的敌意。

此时的超市寥寥数人，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季凌时。

他长的确实是好看。

他的头发略长，穿着棉麻的白色衬衣，灰色的西裤，戴着无框的金丝眼镜，从上往下地看着人的时候，给人一种无限温柔的感觉。

“学长好，我是沈笠。石头的室友。”

“你好，说起来还没见过你呢，听石头说你平时比较忙，很少在宿舍。”

“对，之前一直在兼职。”沈笠接过石头手里的推车，慢慢地往前走。

毕竟几个人站在超市里不走动光聊天，还是比较突兀。特别是季凌时似乎比较扎眼。

“以前，”石头小声说道：“那是以前说的……”

季凌时一愣，似乎没想到石头会这样说。

“哈哈，乖弟弟。”女生爽朗地一笑，伸手摸了摸石头的头发。

“季凌沫!”季凌时沉声拍了下女生的手。

听到这个名字，任谁都能猜出来这两人是兄妹。

石头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

睁着黑黝黝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女生。

“乖弟弟，你就是我哥说的小石头吧?”季凌沫将试图摸石头的手缩了回来。

“你怎么受的了我哥的啊，他脾气这么坏。”

石头呆呆地看着季凌沫，好半天才来了一句，“不坏。”

季凌沫被逗的更是大笑，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

“那你是被他骗啦，乖弟弟。”

石头又低着头不说话了。

季凌时从刚才石头怼他时就开始沉默，此刻更是不动声色地看着石头。

石头似乎不敢看他。

“学长，那我们就先回宿舍了。”沈笠拉着小推车，询问地看着石头。

石头闷闷地说了声，“对，我们先回宿舍了。不然阿姨要锁门的。”

“好，下次见。”季凌时看了眼石头，转头又对季凌沫说，“走，买完东西送你回宿舍。”

直到结完账，回到宿舍，石头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沈笠也没有开口问他。

十一点左右，两个人洗漱完，关灯上了各自的床。

沈笠躺在床上，思考着明天将要如何面对他的家教对象。

虽然他并不好奇为什么李焱不去请名师，而是叫自己来。但他需要对事情有个基本了解，以防自己出了什么岔子，丢掉这份高薪工作。

就李家的财力来看，不请名师肯定不是因为钱的原因。关键点要么出在李焱的弟弟李敖身上，要不然就是出现在自己身上。而自己，除了是李焱的不太熟悉的同学兼不太熟悉的室友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而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沈笠思考这这个问题，慢慢地就进入了梦乡，今天对于他来说，确实是疲惫的一天。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石头的手机响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他轻手轻脚地出了宿舍。

脑海中闪过了季凌时的脸，沈笠就沉沉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