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怨 第36章 第三十五话：权论

【丽影市张市长带头成立的丽影医学院第七实验室特别调查组今天对丽影医学院展开了调查，此前坊间一直有传言第七实验室正在进行违规的人体实验，但医学院方也一直否认第七实验室的存在。但传言并未因医学院方的声明而终止，相反愈演愈烈。近期，署名为Doctor J的遗传学家在柳叶刀发表的一篇基因对器官影响的相关论文在学术界引发热议，其所属的丽影医学院也由此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舆论认为其实验数据就是来自传说中的第七实验室人体实验数据。】

手机屏幕里正直播的新闻频道画面切换到了丽影医学院现场，市长亲自带队的一众队伍里据说包含了刑警，检察官。他们在记者长d枪短d炮的围拢下下车进入了现场。一个个趾高气扬的气势，充满了电视剧大结局里警察抓捕恶人的场面感。

丽影医学院的综合楼门口很快围起了警戒线，记者和围观的人被拦在了警戒线外面。人员也开始只出不进。校长这会儿正在楼门口等候，检查完警察的证件后不仅没有阻拦，反而恭迎他们入内调查。待调查组的人都进楼后，他又站到了屏幕前。

记者自然不会放过他，面对种种提问他回答说：“针对民众关心的第七实验室，我们之前已经做过官方说明。第七实验室是2002年针对当时传染病研发疫苗成立的临时实验组，2004年因该传染病没有再次出现而已经取消。我们学校一直秉持王义保先生创校时嘱咐的悬壶济世的理念办校经营，所有的研究都是合法合理，造福社会的。不会做任何违背法律违背伦理的学术活动。”

“网络上有不少人给出了第七实验室存在强有力的证据，校方也没有给出任何的反驳。如果这次调查证实了第七实验室的存在，官方该如何解释呢？”

“没有这种如果，不存在的事就是不存在的事。我们会全力配合所有官方的调查，也会回应所有媒体所有人民代表的质疑。但学校毕竟是开展学术研究和教学的机构，没有太多精力时间去一一应付一些网络臆想家和阴谋论者。在此我也真心恳求一些市民，不要信谣传谣，这样的行为已经给我们学校带来了巨大的伤害，请各位民众为我们学校师生的教学研究提供良好的环境，以使我们师生对社会做出更多的贡献。”

画面到这里，房门被打开了。我坐的这个房间，是丽影医学院的校长室。进来的人和我对视，眼神中有些疑惑，但还是在张市长的指挥下开始收集文件。很快，从橱子里搬出来的文件放满了塑料文件框。市长指示他们先把资料搬出去，自己在四周检查校长室里是否有隐藏的地方。

“你不好奇我是谁吗？”我喝了口茶开口问。

他听后用余光瞟了我一眼问：“所以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校长室？你把什么秘密文件藏起来了吗？”

我张开双臂来表示让他搜我身，但看他毫无兴趣后就又坐下了。我从茶具上又拿了一个茶杯放到茶几对面，对他说：“这房间里没有你想找的文件，坐下喝杯茶吧。”

听我说完这句话他才停了下来，缓慢地踱步到我面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一个普通的学校研究员。”

“第七实验室的吗？”

我没有回答，这一次做完邀请的手势后，他终于肯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了。

我拿起茶杯来喝了口说：“确切的该说，我是一个能让你拥有更多权力的研究员。”

“别浪费时间说什么鬼话，你想让我把你抓去调查吗？”

“你认为你可以让我被调查吗？”

他说着拿起手机来打了电话说：“派两个人上来，这里有个人可能和事件有关，需要带回去协助调查。”

“你到底是什么人？”场景似乎没有变，但墙上挂的校长画像，变作了圣丽都警察总署署长的画像。还挂上了圣丽都都旗和密克罗尼西亚联邦旗。

“我说了我是可以帮你拥有更大权力的人，你想做下一任圣丽都知事吗？”

“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圣丽都地方虽小，但都知事权力可不小。虽然最初是通过依赖中美两个超级大国建立航路才发展起来的城市，但现在太平洋航线可极度依赖这个城市。没有这个城市作为集散中心，大洋两岸这么多的发达国家都要增加高额的航运成本，北美将无法享受来自亚洲的廉价手工品，东亚各国也将为引进美国的农产品付出更多。斡旋与大国间的小都市现在可是大国的咽喉。”

“那和我与我的市民有什么关系？”

“张市长是个连权力欲都没有好人，这种人是天生的完美政治家。但没权力欲的政治家是没法获得权力的，只会像现在这样成为更高层政治家的棋子。你现在意识到了吧？”我喝了口茶说，“你当上了圣丽都知事，或许就能知道第七实验室的秘密呢？而且世界上的传说并不止有第七实验室，还有更多的秘密连传开来的谣言都没有。”

“代价是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代价？那是低阶层的人才想要的，我和你一样，什么都不想要。不过我和你也不一样，我什么都有，可以把自己的任何理想付诸实践。而我也可以帮你实现你的理想。”

“你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

“尝试新的政治形态，消灭政党政治。不管哪个政党说自己代表所有的人民，事实上也不可能代表所有的人。想要上位就要有权力欲，就要抱团获得政治实力。而联合其他人抱成团就需要有一个共同标签。不管什么样的政党都只能代表那个标签的人，最终成为一群人人统治另一群人的政党政治。这样的政治不可能实现尊重少数群体的全社会民主，甚至更多的是少数统治多数。新无党派主义者虽然也能成为领导者，但最终还是敌不过政党，依靠斡旋于大党之间取得权力。就像你成为丽影市长，是利用了民权党确定无法胜过团结党后的下策。怎么样？想不想试试获得更大的权力？没有权力欲的领导才能成为好领导，但那样的领导是没法掌控权力的，让我们一起推翻这条政治学理论吧。”

“针对犯罪者当然要严罚，现在是什么时候？难道还要把连道德都没有的人留着浪费粮食吗？现在不是以前那种能随便过日子的时候，该怎么罚就该怎么罚，人长了记性以后就不会再犯事儿了，我在这里给大家保证，只要我做上老大的位子，这城里就不会再有个为非作歹的人。”

“我们必须尽快立法，建立有效的惩罚机制。我们的团队中有前政法学院的教授，会参考大灾难的各项法律建立新的司法体系。针对应该处罚的罪行，将以免费劳动为主，这也是和文明社会针对矫正制度想匹配的策略。教养制度的核心是相信人性，相信人可以改变。在这一点上我赞同张道长的观点，我们每个人都很重要。”

“竞选者互相提问环节结束，下面进入民众提问环节。”

“请问三位候选人，展开市场经济后在生产过程中，改造人有着先天的优势，必定能在生产中获得更多的财产。该如何平衡改造人和传统人的关系？保证传统人的权力？”

“乔老师在这段时间已经利用业余时间对全城人进行了归档整理，虽然因为乔老师受袭击者的伤害导致工作没有完成。但开路队已经对乔老师留下的草稿进行了整理，我们应该继续这项工作，待工作完成后保证传统人的物资分配倾斜，在立法会席位中也因遵照传统保留一定比例。保障传统人拥有相应的基本权力。”

“改造人并没有错，我们能做得更多就应该分得更多。既然是按劳分配多做多得，我们比你们这些传统人做得更多，凭什么分得更少？据我所知，现在这年代改造人比传统人多得多了吧？大家都沉默不说，但有几个人从头到脚没有被改造过？不然你们怎么可能在AI战争中活下来？就算手脚没有装机械，你的眼睛里也植入了数码隐形眼镜吧？都什么年代了？别自己欺骗自己了。”

“我就是传统人，我的身体从没经过机械改造。但我尊重所有改造和没改造的人。身体植入机械是基于人类现代医学做出的手段和迫于战争的无奈应对。无论哪种原因，他们都付出了牺牲和责任，如今能获得优势也不是坏事。但公平也是现代社会的标志，为起点不同的人提供帮助是政策主导者应做之事，我们会提出包括上官夫人所说的一系列的政策保障传统人的权力。”

“有传言说城内存在AI仿生的人类，三位是否知晓，是否有应对措施？”

“我有听说，刚刚所说的对全城人进行的人口调查将排查出其中的事实。这目前还是不知道真实性与否的谣言，我认为查证事实最为重要。”

“如果我当选一定会好好查这件事，我决不允许我们当中混有AI在其中捣乱。大家忘了AI战争的时候我们受的苦了吗？我们忘了AI战争中我们死去的亲人朋友了吗？AI尝试替代人类统治这个世界，还比我们聪明会耍手段，他潜伏在我们之中肯定是有什么告不得人的阴谋，我们必须尽快把他们赶出去，废除他们的阴谋。”

“我觉得这个谣言本身就是一种阴谋论。就算有可以不联网独立运算的AI，AI生存也需要大功率能源，但我们显然缺乏AI生存的条件。当然，作为一种威胁，就算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我觉得也需要进行调查论证，详尽的调查和透明的信息是让大家安心下来的基础。不仅是针对AI是否在我们中存在这一件事，还有其他的事我们都必须尊重这样的原则。”

大家的问题有不少，不过时间快到晚饭的时候。因为要在户外做饭，所以必须在天亮的时候完成所有的事。虽然袭击者消失一阵子了，但夜晚还是有各种各样的危险。

大家对三位候选者褒贬不一，不过在我眼里更重要的是辩论后，大家对上官夫人的支持声更多了。三人对比起来上官夫人的政见强硬但有逻辑，也符合尺度。再加上她有条有理的形象，的确是最像领导者的角色。

“我决不会投票给张道长。”散场的时候，薇正好走在我的身边说到，“什么AI，什么改造人，都是违反天伦的东西，连人都称不上。”

“也不用这么偏激啦，道长说的也没有错，要不是AI战争需要对抗这么大的力量，很多人也不需要在身体里植入人工骨骼，还有受伤的人也不会需要机械义肢。而且现在根本没有维护设备，虽然这会儿看起来改造人比普通人更有力气，但过一段时间他们身体里植入的器械缺乏维护后就会有各种问题，你看乔老师，现在还躺在床上呢，根本没法治。”

“这么想想张道长的政策也有道理，像乔老师那样曾经做出很多贡献的人，如果按上官夫人说的体制肯定会连饭都吃不上，这也太不人道了。”

“但是这种残疾人的事上官太太不会不注意到吧？上官太太以前是维多利亚市的副市长，有执政经验。”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这几天梦到的事，于是问：“张道长以前是不是做过圣丽都的知事？”

听到这里，顺路往一个方向走的人都停下了脚步，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半晌后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才说：“我就说道长好像有些脸熟呢，好像是二三十年前了吧？那个无党派的张知事，张知事任内做了不少事呢。而且多亏了那几年的开放中立政策，才让圣丽都成为最后卷入AI战争的国家这一事打下了基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里成为了人类的避风港。我们当中很多人不也是那个时候从欧亚大陆移民过来避难的吗？”

“我好像在上学时听说过，不过现在老了好多，和官网上资料的照片相差好大，一下子都没认出来。”

“原来是这样，我一直觉得道长很眼熟来着。”

“怪不得张道长很有经验的样子。既然是有经验的人，我投票给他最后的疑虑就没有了呢。张道长应该很快能带我们发展起来的。”

疑惑解开后，大家又开始向前迈步。一路上经过了不少人的家，人群的队伍也越来越小，最后我和昊拐入了巷子后就只剩了两个人。

“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吗？”他问。

“我也不知道那些画面是以前的记忆还是做的梦。”

“都梦到了些什么？”

“张道长演讲的画面，好像是成为了第一个无党派都知事后的胜选演讲。”

“原来是这样，可能是以前在电视里见过吧。”

“我也这么觉得，虽然记不得自己的事但能记住一些世界的历史。如果张道长是这么有名的人的话，我会记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嗯，能记起一些以前的事，当然是好事。”

昊的话刚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轰鸣声，我被吓了一跳，然后应声看去。原本是一片碧蓝的天空，这会儿一阵灰霾从西北方江南岭的某处散漫向天空。

“没关系，只是一栋高楼又倒塌了而已。”

“西湖小学应该没事吧？”

“西湖小学？就算这次没被压塌，下次也会被别的楼压塌的吧。那地方现在正好是一条新的溪流，水的腐蚀作用外加那几栋高楼的压力，那栋还撑着的楼应该也撑不了多久。”昊说，“不过，为什么忽然关心那个小学？那小学里又没人。”

他这么说我才意识到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就冒出了这个念头，只好附和说：“就是，那些没人维护的建筑迟早有一天都会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