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昊!”我虽然躺在床上,却没有一点睡意,看到一旁的昊入睡后我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但这会儿邻居街坊传来了不寻常的响声,于是我不得不叫醒他。
“怎么了?”他迷糊地说。
“你听到响声了吗?”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了邻居传来的哭喊声。
“这些家伙,又趁着夜晚强抢民女了吗?”昊踉跄着从床上起来,从我的房间里找出了一根棒球棒,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些藏在我房间里的?
我跟在他身后下了楼,但刚打开门,就有人守在我家门口。和他打了照面后,那人就抬腿一脚把昊踢翻在地。昊自然想要反击,但还没挣扎四肢就被人扣住了。虽然对方也说不上有多少人,但一个个人高马大充满了气势。
最后一个进来的人我熟悉,是那个候选人的小弟,他抢邻居姑娘那天也在场。
“你们想干什么?”
“把你们的选票交出来!我要在你们的票上做标记。如果你们明天没有把票投给千祥,就等着我们收拾吧!”千祥大概就是那个人的名字了,我也还是第一次知道。
“这是暴力胁迫!是破坏选举!”
“谁有力量谁说了算!你们是想不配合了?”他说着把砍刀架到了昊的脖子上,“如果不想配合,只要人不在了,选票就不存在了吧?”
“等等!”我说着就往后退,走向了餐厅做出要交出选票的模样。
昨天回来的时候,我忘记把手枪还给阿吉了,就这样挎在腰间带回了丽影。虽然在和圣利莫的战斗中佯装威胁,但我毕竟是对武器一窍不通的人。就算现代武器走火的概率几乎为零,但害怕的我还是把它藏在了平时不会去的餐桌抽屉里。
我特意用身体挡住视线打开了抽屉,然后用他们无法察觉的速度举起枪来对准了他们。
“放开他!如果你们敢破坏城里的和平,我就把你们都宰了!”
“哈哈,开什么玩笑!现在城里哪来的枪?要是有真枪早就拿来打猎了。”
“这就是真枪,船队给我的。”
“真的?拿给我好好研究研究。”
其中一个小弟完全无视我对他的警告,迈着大步向前进。如果发生近身肉搏不用说我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情急之中我朝地板上扣下了板机,嘭的一声枪响在地上燃过一阵火光。
“再向前,子弹就在你胸口了。”我重新举高了枪说到,“我们两个可是刚解放了圣利莫的人,现在杀人也是正当防卫。”
这招很有用,整个小队四五个人露出了怯色。
“放开昊,然后各回各家!如果再有人破坏选举,我不会放过他!谁有力量谁说了算。”
其他人害怕地交流着眼神,刀架着昊的那个人终于放下了手说:“走!我听说这家伙有神经病,我们惹不起他先回去!”
说着,他们踉跄着从我家跑了出去。我这会儿明明才刚放松下来,身体却止不住颤抖起来,这种颤抖比心情紧张时更甚,完全控制不住。
“没关系吧?”昊爬起来到我身边来看我。
嗯,没事,只要一些时间,身体就能恢复过来。待身体能稍稍恢复些控制后我说:“你呢?没事吧?”
“嗯,没事。还好有只枪,这些人欺软怕硬的,有这个就能治住他们了。”
昊听着去推门看外面,外面果然都亮起了灯火,很多人围在我家门口打探。这倒不是件坏事,被他们搞乱的人心正好可以趁着这机会拨正。
“他……他们跑了吗?”“你们把他怎么了?怎么吓成这模样?”“刚刚的是枪声吗?”
我拿起枪来走了出去,他们看到枪后吓得后退了几步。
“没关系,他们不敢再造次了。明天的投票大家不用害怕他们,照着自己的心意投票。如果他们再敢威胁你们,过来找我们就好。”
“太好了,有靠山了。”“就是,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千祥越是这样我们越是不能投票给千祥,如果让他们当政了,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就是就是,好不容易活下去,要是活得不像个人样,那我们活个什么劲?”
“时间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待人群开始散开后,我们也折回去休息。虽然没干什么体力活,但刚刚的紧张让我花费了不少精力,这会儿竟开始萌生睡意了。
我这是又进入梦乡吗?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教室的梦里。教室里躺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除了完整的人形还有残缺的肢体。和上一场梦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教室里只剩了我一个人,既没有昊也没有麦克思。不过也说不上不熟悉,因为以前的我也曾不止一次一人出现在这场景中过。
但听到角落里传来的哭泣声时,恐慌还是不免在我的身体里燃起来。那哭泣的孩子与我对视后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叔叔!救救我。”
他脸上的脓包使他的整张脸都变了形状。让我不敢上前。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缓慢地向我迈开了步子。这让我更加害怕了,身体止不住地想要逃离。踉跄着摔了一跤后,我终于在他之前找到了教室的门。这一次门并没有对我发难,从里面逃出来后,又害怕他从里面追出来,我赶紧锁上了门。
可是,这里是哪里啊?教室的门外并不是教学楼的走廊,而是街道。看天色已经很晚了,本就是昏暗的一片,而细雨更是让这些轮廓变得模糊。在这边昏暗中,远处的灯笼变得有些显眼。
我连忙朝那点星火跑去,沿河的路本不宽阔,但也因河道而让人觉得敞亮。我在这片空旷中跑到了她面前,她的脸已经被雨淋湿了,头发湿哒哒地和脸颊粘在一起。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给她擦了擦脸。
她却后退了一步说:“离我远一点。”
我没有理会,依旧试图把手帕交到她的手里。
“你不害怕吗?”她勉强接过手帕后抬起头来,这时脸颊上长出了脓疮,“我的病可是会传染的哦。只要碰到了我就会染上,然后就只有死亡一种结果。”
“害怕,害怕不得了。”我回答说,“醒来的我,忘记了自己是谁,自己经历了什么,想要寻找如此生存下来的意义是什么。这种感觉和死亡比起来,可怕得多了。不过现在我想起来了,我是需要活下去的人。”
“就为了你活着,要牺牲成千上万人的生命吗?”
“是的,因为我死了,普通人也不会得到安宁。如果秩序被破坏,冲突也会加剧,最终他们也只会迎来灭亡的结局。相反,如果牺牲掉一些人,留下生存的火种,人类才可以永远地延续下去。”
“那你创造的那些怪物又是什么?那些不属于自然伦理的称不上人称不上兽的怪物?你以为发动了AI战争就能把他们都消灭了吗?这些地球的癌细胞会在这个世界永远生存下去,就像人类一样生生不息,成为地球永远的病患。”
话说到这里,她的口中喷出了一大滩血,如数喷到了我的脸上。吐出了那口血后并没有让她好受一些。她不停地干呕挣扎着,双手也从头上缠过头顶,双腿围成了一个圆圈,整个人开始用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姿势站立。她身上的脓球越长越多,越长越大。和其对应的,她的人也卷成了一个球。我想伸手,可雨水落到她的身上却像是有什么腐蚀性一样,将她的身体渐渐融化。
她的身体在雨水中渐渐消失了,雨水混杂着脓水向我这边流淌而来。害怕让我忍不住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我转过头去看脚步声的主人。昊拿着雨伞站到了我的身边,他手里拿的雨伞已经在我头顶挡住了风雨。
“回去吧。”
我想听话跟他走,但又觉得有些不放心刚刚看到的场景。忍不住回头看,暗淡的灯笼光下,最后一摊脓水被雨冲到了小宁河中。
沿着河走了没几步后,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嘈杂声。
又是那帮人作祟了吗?也是,虽然从我们这里灰溜溜地走了,但是城里他们可以欺负的人有大把。有一千多张选票,就算没有我们这两张,他们可以欺负的人还有很多。
想到这里我就给昊一个眼色,没想到我身边没了昊的身影,而是我自己撑着雨伞。
对了,这里是梦境,像这样不合逻辑的情况也不罕见。这么想着,我就独自撑伞走向了那间屋子。屋子里吵杂声似乎小了一些,我敲了敲门没人应,于是去找看有没有可以翻进屋子的窗户。可到了窗口却被屋内的景象可吓呆了。
那是一个仿古式的中式客厅,一个豹头妖怪正坐在客厅上位的太师椅上。他面前的空地上,刚刚闯进过我家的那几个人都跪在他们面前朝他们磕头求饶。
“向我道歉求饶有什么用?你们欺负的是我吗?”
“大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惹了小的惹不起的人。小的明天定登门向那位爷爷赔罪,小的错了,以后绝对不敢了。”
豹子气愤地拍了下台几,站起来朝着那人就是一巴掌。那不是普通的人巴掌,豹子的手上外伸着爪牙,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抓痕,血很快从他脸颊上渗出来,疼得他哇哇大叫。
“我看你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我父亲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我知道了。安……安静的生活,不对,是平静的生活。让他像城里普通的市民一样过日子,不要去惹他。”
“呵,原来是智商问题。念在你是贱民,我今天就和你计较。你们几个都长着记性,有些人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谢哥不杀之恩,谢爷爷不杀之恩。”
他们听后又拼命地磕起头来,几个人撞击地板的声音,咚咚咚得颇有节奏。?? 这好像也不大对吧?就算他们做了坏事,但也不应该用这种以暴制暴的方式来对待他们。我们想要建设的文明社会,如果我们这样,和圣利莫的那些人又什么区别?
但当我想要喊出声的时候,胸口却像是被什么压住了发不出声。可也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很多人的额头已经嗑出了血,血迹在地板上散漫开来。
不要!不要再屈服暴力了。
“停住!都停住!”我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声音,终于喊出了声。但在我面前的却是自己的房间。
“醒了?”耳边传来了昊温柔的嗓音。不过耳边咚咚咚的声音依然在响。
“那是什么声音?”
“那边的邻居在修屋子,之前就听说他家漏雨申请了好多次木料,现在砍柴队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木料。”
昊说着给我递了个杯子,我喝了口茶后感觉人舒服了不少。因为困意而给我的浮躁感也瞬间消散了不少。
“不过,你哪儿来的茶叶?”在这粮食都不够种的年代,茶叶应该称得上是奢侈品了吧?
“当然是阿吉送的。”
茶香的回甘很快在我嘴里发散开来,我忍不住说:“大陆的生活比我们这个小岛好太多了吧?”
“那不是当然嘛,大陆上有这么多土地这么多资源,懂技术的人也多。怎么会像我们这个填海造陆的小岛,光说土地就没什么养分。”
“就算回不到以前的生活,想要正常宽裕的过日子,还是得和大陆通航贸易吧?”
昊喝了口茶说:“你有没有想过待船队从北美回来后,和船队一起去亚洲大陆?”
“去大陆?”
“听船队人描述的,大陆的秩序应该已经恢复了。虽然不像现代这么美好,但保证正常的生活应该不是问题。而且大陆上有这么多人,像郑夫人那样懂电力的肯定不止一个。只要另组电网生产基本的电力,恢复世纪初那样繁荣的生活应该不是问题。”
“你想去吗?”
“如果能去当然好,岛上再怎么发展也资源有限。就算发展也会因此受限。在现在这种状况下,我们迟早都要回到大陆上才能生存。如果世界上还存在统一政府的话,他们也会尽快带我们撤离吧。”他说,“但如果你不想去就不去,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为什么?”
“我们两个是命运共同体,不是吗?”
我已经不止听一个人说了,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如果不是昊的坚持,我肯定没法活到醒来。我们两个在大灾难前就是共生共死的关系吗?
“早餐吃彭彭做的包子好吗?我昨天存在井里应该不会坏,只要用热水热下就好。”他也喝完了茶,放下了茶杯说,“快去洗漱吧。”
我应了声,伸了个懒腰正好站到窗边。窗外有不少人结对走向同一个方向。对了,投票的时间应该快要到了,今天算是城里最后一个公休日,投完票说不定还能去哪里逛逛。这么想着,我就赶紧下楼洗漱。
吃完早餐后我们就出门去中华城博物馆,虽然投票的时间有整整一天,但大多数人都早早地去了,这会儿广场上已经围了不少人。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很多人只是围成圈在那边等候,并没有走进临时搭建的投票站里。
“小伙子,我不敢进去……”我才刚走到人群的前排想探个究竟,一位老婆婆就拉住了我。
怎么了吗?我刚问出口,视线就注意到了投票站边列成队的那些大汉。据说他们昨天去了一些人家里抄下了选票号码。并且威胁事后如果发现有没投票给他们大哥的票子就会受到报复。
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可我没有随身把枪带着,如果冲突起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想把他们赶走只能靠智斗。
好在他们都是一些欺软怕硬也没什么脑子的家伙,我把手放进口袋后捏紧了拳头,试着做到有点像是一把枪后走上前去。
“你们几个!昨天跟你们说好话不听,今天还要来捣乱吗?!”虽然没有底气,但还是要装出一番气势。
就在我担心他们还没注意到我口袋里手枪的形状的时候,他们见到我却立马展现出了一副害怕的表情。带头的那个小弟脸上贴着纱布,但血渍还是渗了出来。他扑通一下跪倒在了我的面前求饶说:“爷爷!我们不是来捣乱的,我们是来向你道歉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爷爷!还请爷爷放我一条生路。爷爷!爷爷!”
他一边叫着一边朝我嗑起了头,这反应倒是把我吓到了,我从没想过会得到这种反应。这倒把我难住了,也不知道该叫他们停下还是该对他们继续强硬。看到了其中一人头皮都磕破后我终于回过神来喝止他们。
“够了!你们都在做什么!”
他们虽然停了下来,却好像等待皇帝旨意的大臣,一副恐惧又不知所错的模样。直到其中一人拉了拉另一人的衣角说:“哥,昨天那位大哥不是说了,爷爷不喜欢这样,爷爷喜欢像普通人那样过安静的日子。”
听他这么说完后,其他人的脸上又燃起了恐慌。
“既然知道还不散开?想让我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听我这么说完,他们连忙向两边散去。虽然搞不清楚什么情况,但至少赶走了他们。看到他们仓皇而逃的模样,那些犹豫着不敢投票的人欢呼了起来。
待欢呼声稍稍退去点后,我才敢说:“大家照着自己心里的意思,公正地投出自己一票。新的政府机构成立后就会有强有力的治安队,大家不用担心谁的报复。”
还来不及我说完,那些犹豫地聚在后面的人就向前排成了一个长队。昊也跟着他们走到了我身边问我:“你怎么赶走他们的?他们怎么害怕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也摸不着头脑,什么大哥,爷爷,还有他脸颊上的伤口明明昨天只在梦里见到,“难道现在我还在梦里吗?”
昊捏了捏自己的脸说:“至少我不是在梦里。”
虽然这反应有些可爱,但连我都忍不住想要掐上自己一下,我现在真的不是在梦中梦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