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怨 第15章 第十四话：数据

“那个……是不是搞错了？我的应该是经济舱。”

“李渊博士？没错，帮您升头等舱了。您可以在贵宾厅候机，稍后会有摆渡车来接您。”说着，值机柜台的员工向我鞠了个躬

是最近各地开会所以里程太多了吗？我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已经被人带进了贵宾厅。贵宾厅里又有人负责接待，带我从一个不起眼的通道进了一个小包间。

那个包间里光线不算明亮，待服务员鞠躬告辞后，就只剩了我和巴个人。我不算擅长记人脸，可那个人的脸实在太有特色。我记得那是我刚刚参加的那个酒会时，第一个跟我打招呼的中国富商——马杰客。

他伸手示意我在沙发上坐下，我一下明白了，靠航空里程怎么可能升到SVIP的程度？这些都是他的安排。

“时间不多，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知道你们在那个小房间里商量了什么。你真的要那么做吗？”

据我所知，我们讨论的内容是极其机密的内容，就连翻译都不允许入场的房间里，大家都已默认不会外泄一个字。

“我是来劝你住手的。”

什么意思？

“这种方式不是控制人口，而是杀人！你们口口声声地叫着民主，和平，结果却把穷人的命不当命，随意地虐杀吗？”

我依然没有答话，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要保持世界的稳定，我已经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系统。过去的日子里，我已经通过大数据掌握了我们国家最大的SNS，媒体，还和国家治安部门建立了数据合作。和网络时代前不同，网络已经融入到生活方方面面的现在，我们只要能控制住数据就能控制住人。”

“我们完全通过数据控制住每一个人，道路和公共场所的闭路电视已经覆盖几乎所有城市人口，情绪，行程动向，出行习惯，都不断上传到数据库。从影视音文到SNS，个人的习惯喜好取向甚至只是一点变化都可以推导出新数据记录到数据库。完备的个人数据，已经不仅让我们可以按照个人喜好推送给他喜欢接受的信息。当然，也可以让我们推送给他我们想要给他的信息，也可以完全屏蔽我们不想让他知道的信息，甚至控制他们的行为。”

大概是看我犹豫的眼神，他喝了口茶的时间后叫：“妙妙，放投影。”

“好的，主人。”他手机的AI助理应答了一声后，原本放在一边的投影亮了起来。

那个时代还没有普及全息影像，投影的幕布上出现了几个分屏。不用细看就知道焦点是一个办公室里的女人，两个分屏是办公室里的监控画面，一个分屏是电脑摄像头，最下面两个分屏是她的电脑桌面和手机。一眼就看出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文职OL。

“10分钟后，这位张氏她会上我们的购物网站购买Y牌的珊瑚粉色口红。”杰客说明到，“昨天午夜，我们从李氏SNS监控到他将B公司高管贪污的事实及证据私信发给了D报社，D报社在今天上午通过公众号发布这条消息。

“这位女士所在的公司领导闵氏，我们之前给他推送了B公司的财报，他果然买入了B公司的股票，而且还花了私房钱账户里的所有资金。今天早上已经给他推送了这条高管贪污的利空新闻，但是按照闵氏的性格和投资习惯，不会马上割肉卖出B公司的股票。我们同时已经这条信息上了热搜，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这条消息，所以大跌是必然。一路跌到这个点，闵氏的性格一定很糟。

“心情到崩溃临界点的闵氏一定会迁怒到别人，正好这个点整理好了发月报的张氏肯定会成为靶子。”说到这里，张氏正好被叫到闵氏的小办公室里被他一阵批评。张氏带着不服气会到了工位，开始给男朋友抱怨自己的领导。

“这时，我们给张氏推送一张这款口红的优惠券。在这之前，我们已经给她推送了很多条美妆达人种草这款口红的短视频，她也已经把这款口红加到了购物车里。”

杰客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屏幕上张氏就已经完成了下单。买完了口红的她，脸上的神色比刚刚被闵氏骂时好了不少。

“如你所见，我们已经可以完全引导一个人的行为。用人工当然无法监控引导全世界六十亿的人口，但是不断发展的AI可以完成这份工作。只要利用好大数据，就完全控制所有人，不用说，也可以保证社会的和平与稳定。”

“也可以让你成为TOP阶层，成为控制世界的人？”

“之一……”他脸上露出自信又得意的笑容。

他点了下手机，屏幕上又变成了8个男孩，一看就是通过高像素监控探头放大的画面。

“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在说之前安排好的故事，我会让你相信我的能力。这里是8个智商超120的小学三年级生。你可以选择其中一个，我会按照你的要求通过大数据培养引导他，性格，学识，特长和爱好。十年后，我会把他送到你身边，你可以选择要不要把他留在你身边做你的得力助手。”

“怎么样？选一个吧。”

我抬起手臂来随便指了其中一个，那个镜头很快放大占据了整个屏幕，同时也显示出了他的资料。他的名字叫卢昊。

“啊！快看！真的！码头还在！”

我也分不清自己刚刚是晃神还是睡去了，不过麦克思的叫声让我回过了神。工业园区的建筑比住宅区低多了，在众多矮小的多层建筑后方，那个相比下显得更为巨大的冷却塔让人觉得异常震撼。那是全岛最大的核电站，也是太平洋中央唯一的老式核裂变发电站。

多亏AI战争时，一度中立的圣丽都为了防止核电厂成为攻击目标所以提前关停了。不然这核电厂就算在战争中生存下来，遭遇之后的大海啸也只能成为第二个福岛核电站。我们这些幸存者便不可能还活在这个岛上。

依托核产品运营的辐照研究所应该也在核电站附近。

船靠岸后，我们在阿吉的指挥下将船绑在码头上。上岸后的路则由昊领队，可能是因为视野宽阔，我们几乎没走什么弯路就找到了研究所。这里的海水好像褪去才不久，一些海草在入口的泥地上还没有腐烂，小水洼里散发着一股海水的腥味。

这股味道一直延续到建筑物内部，不过更让人反胃的不是这股味道，而是这个走廊。这走廊和我今晨醒来的那个梦里见到的很相似。

“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那些大学和研究所的危险品实验楼，内部构造不都差不多吗？”见我神色不对劲，听到如此回答后，昊对我说到。

他说的也有理，之前梦到的医学院地下实验室，好像也是类似的构造。

一层的实验室门窗不少都被水冲坏了，不用说每一间都是空空荡荡的。在楼梯口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那个有人的实验室在地下。

只是……这个地下的走廊和我梦中的完全一模一样，就连门上的液晶屏幕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一个房间标牌的灯是亮着的。

只有两间房的门是关着的，哪间房中会是无线电信号的来源呢？那厚重的金属门一看就很难打开。

阿吉先敲了几下门，麦克思也学着在另一扇门上敲了几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一点声响就让我们漏过了一点回应。

可是，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对了，之前广播里说他在的实验室屏蔽门坏了，这种可以屏蔽辐射甚至生化泄漏的门本就很难破开，我们现在又没有专业的工具。能破开一扇门都是不容易的事，更何况两扇？

就在我们面面相觑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间传来了“簌簌” 的摩擦声。

真的有人！那个人还活着！麦克思赶紧拿出了背包里的铁丝等工具开始作业，待一切都固定后我们几个人一起拉门，花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拉动了门。

麦克思看到了缝隙赶紧用榔头去固定，灯笼照亮那个角落，门后面躺着一个人。他虚弱到说不了话，麦克思赶紧把水壶递给他。

“孩子！还有……孩子！”喝下糖水恢复了些体力的他说。

我们又开始推那扇门，好在一旦打开后再把门开大一些就能获得更有效率的推力了。有一人通过的空间后，麦克思赶紧跑进去搜寻起来，孩子就在不远处用废木搭建的床上躺着。他同样给孩子先喂了些糖水。

经历了大灾难，似乎每个人都很擅长照顾虚脱患者。昊一边检查那个人身上有没有伤口，一边给他按摩肌肉。我们没带担架工具，他们俩没有外伤也没有骨伤，所以打算到他们能进食站立时一起出去。但这花费的时间远超我们想象，待我们回到地面时天已经黑了。

好在我们有火种，也带了用于应急的七人份干粮，这地下室又能给我们保护，我们得等到明天日出才能安全地回程。

待我们从地上探路回来的时候，那个人终于清醒了。看到他要从地上起来，麦克思赶紧上前去扶他半坐起来。

“谢谢……谢谢！”他的眼神还有些迷离 ，不过比刚遇见他时算是有些神色了。

“你叫什么名字？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叫贺奎，我倒还好，就比较担心那孩子。那孩子叫橘子，我们已经彻底断食一周了，我担心那孩子会有肠坏死。”

那孩子还在昏睡状态，昊已经分次给她喂了糖水，她有些许意识的时候还给她喂了一次泡烂的饼糊汤。从她的大肚子看应该是有低蛋白血症。

“无线电信号是你发出来的吗？你在无线电里说有两个成人一个孩子，还有一个成人呢？”

“她是橘子的妈妈，已经死很久了。我只是神志不清重复了一样的话。”贺奎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昊拿起灯笼顺着那方向走去，没几步路后照亮了墙角里的一堆白骨。见到那骷髅后我的心抽紧了一下，不过除了我以外的人似乎并不为此所动，这种淡定让我也很快平复下来。

昊大概是注意到了我，走到我的身边牵着我的手移到了另一个角落，那边距离那堆骷髅远了好多，更重要的是我与它之间隔了好几个人。

“你！是洪锡！洪……洪锡！”就在我的心情稍稍平复的时候，那边传来了一个人慌张的声音。

“冷静！冷静点！喂！喂！”看到贺奎的模样，麦克思赶紧抓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我不是洪锡，我是李渊。”我知道他是说我，他不是第一个叫出这个名字的人。

听到我这么说后，他终于不再大吼大叫，呆滞了三秒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言自语到：“对，也是，洪锡已经死了很久了。”

灯火重新回到贺奎的身边，就像是昏暗舞台上唯一的灯光又落到了他的身上。

“AI战争爆发的时候，我的课题还没有做完。一心想做完研究的我偷偷回到了要求关闭的这里。害怕被外界知道把我赶出这里，所以设计了独立的备用电源系统，还停用了AI助理使用老式的单机计算机。我不敢上网以免被监控到数据交互，唯一获取外界信息的途径就只有一台老式收音机。也是从唯一运营的国营电台那儿得知圣立都在美国的压力下放弃中立加入了人类一方，战火蔓延到了这里。一次对工业港的精准打击使这对母女来不及躲进人防工事而逃到了这里。那之后没多久唯一的国营电台也停止广播了，那会儿我才发现这门坏了，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都出不去，不过好在我储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只是没想到过了两年都没人来救我们，一年前我们的粮食就很紧张，三个月前我们彻底断粮了。

“我以为我死定了，不，应该是已经死过一次了。我现在真的是在现实生活中，对吧？“贺奎看着我们问。

等不及我们给他回答，楼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你们留在这儿保护他们，我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麦克思从包里掏出一个新的折叠式灯笼，从昊的灯笼那儿引了火。

“我和你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事能有个照应。”说实话，地下室里的海腥味让我的胃很不舒服，我太想找个借口上去透口气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晚上是涨潮的时候，海水已经涨到了离我们不远处。爆炸声看起来是来自西南方的海域，说是海域其实涨起的海水淹没了原本工业园的一隅。可就算满是水面，火依然烧得很旺，映红了一小片天空。深色背景下这水火相容的场面有些像那些描绘地狱的油画。

“这一带除了他们应该没有幸存者了吧？”静默中，麦克思开口到。

他注意到我的眼神，继续解释说：“海水和日光不断侵蚀工厂仓库，化学原料受潮后加速了化学反应，爆炸和大火不时发生，这些化学品燃烧还污染了空气，就算有人幸存下来，也一定会搬迁到别的地方吧？”

刺鼻的味道这会儿浓了起来，虽然燃火的地方离这里很远，但没想到散到这里还会那么刺鼻。就在我想要捂鼻的时候，见到麦克思的视线又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岛内的方向，视线可及之处是一座小山，今夜月明所以视线还算宽阔，那边的山坡已经被烧成了秃山。

“我和弟弟安格斯就是在那边的山上走散的！一座化工厂爆炸引燃了山火，情急下我和弟弟跑向了山的这面，但是一个不注意我在一个陡坡上摔了下来，再醒来就剩了我一个人。”

他的眼前显然是浮现出了那天的情景，神色变得异常慌张。

“麦克思！麦克思！”我赶紧唤他的名字让他清醒。

等他镇定下来，赶紧带他回了建筑物里。那刺鼻的味道淡了不少，和它比起来，这海藻的腥味倒是好闻了不少。我们俩重新走到了地下，此时的大家已经都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