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坠 第6章 天总归会亮的

“你快醒醒！！”慌张的呼喊在耳边响起，一双手紧握住她肩膀用力摇晃。

裴北陡然睁眼，总算恢复几分清明，她喘息未定地望向面前焦急的面庞。

“你终于醒了，感觉还好吗？”女孩跪坐在她身边，神色显得镇定了几分。

裴北环顾周遭，自己位于某片森林的房屋废墟之中，十多个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孩子正围着自己，脸上满是担忧。

她伸手捂住自己胸口，心跳得厉害，而后看向女孩：“我…这是哪？”

女孩脸上的担忧显得愈发凝重：“刚刚你跑着跑着就昏迷了，我们喊不醒你。”

裴北不明就里：“跑？为什么？”

自己之前不是在医院吗？怎么会突然在这醒过来？她们又是谁？

“摆脱它们再说，来，”说着，女孩一把将冲锋枪塞进她手里，“它们快追上来了，我们没有时间耽误，走！”

裴北起身，晃了晃手里的冲锋枪，轻若无物，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按女孩所说，跟上几人跑了起来。

“它们是谁？”

“丧尸！我们得保护你逃出去，你是最后的希望！”

裴北心中疑虑更甚，到底什么情况，昏迷、丧尸、希望？我？这几个字眼让她越来越疑惑。

她回头朝来路望去，视线落到身后的刹那，裴北面色大变。不知是什么时候，黑压压一片行走姿态各异的“人”从她们来时的方向倏然冒出，数量之庞大，让人胆战心惊。

她突然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身后这群丧尸不知道是谁放出来追杀她们的，她需要带着这群孩子摆脱身后的怪物，并找到一个安全的庇护所。可她记得，再往前走就是一段极其狭窄的道路，右边是陡峭的山壁，左边则是湍急的江流，与道路落差也是极大，只能容纳两人并肩缓行。

“你们先走，我掩护。”裴北放缓脚步说道。

女孩对裴北的话语充耳不闻，显然她早已对此种情况有所准备，女孩朝前大喊道：“它们接近了！来人掩护！”

前方的人闻言，只是目光略一交错，便有三人停下脚步往裴北身后靠近。

就在她们回程的路上，裴北心底涌出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她紧盯着回身折返到后方的几人，仿佛下一秒她们就会死去。

似是看出她的担忧，女孩拉着她边跑边解释：“别担心，她们三人配合得很默契，已经…”

话还没说完，“噗呲”一声，像是水袋破裂的声音传来，温热的液体瞬间浸润了她们的后背。

裴北浑身一颤，哆嗦着摸向衣领，鲜红、粘稠还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给了她当头一棒，在逐渐远去的身后，拖着长尾的怪物将半边尸体举起，尽情享用着自己刚得来的战利品。

鲜血顺着裴北的头发流淌到后背，令人崩溃的感觉让裴北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她颤声大吼道：“快跑！是变异体！”

听到这话，前方的人不仅没有加快步伐，反而一个接一个退至裴北身后作掩。

“不要回头。”身旁的女孩一把抓住她的手，坚定注视着前方的道路，脚步未曾减慢丝毫：“就算牺牲我们所有人，只要你能跑出去，一切都值得。”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裴北思绪彻底崩盘，她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愿意做着近乎自杀的举动，她们感觉不到害怕吗？

“记住，一定不能让它们抓到你，要死也得死在它们够不到的地方，不要停，顺着这条路跑下去。”

身后枪声与惨叫不断接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轮到她们，可与裴北擦肩而过的每一个孩子脸上都写满了无畏，丝毫看不出他们对死亡的恐惧，而他们口中的呼喊也一句句传进裴北的耳中。

“这群东西怎么杀不完？”“等跑出去你得烤鱼给我吃啊。”“快到了，大家坚持住。”“左翼掩护！”“我不想死…啊！！”

“自由阵形！”女孩头也不回，拉着裴北向前狂奔。

咆哮的江水声由远及近，周遭景色渐渐开阔起来，很快，一条铺满乱石的路出现在她们面前，后方追逐的距离也在缓慢拉近。

女孩骂了一句：“该死，这里居然发生过滑坡，肯定是因为昨晚那场暴雨。”

她看了一眼身后，人员数量已经骤减，加上她和裴北，尚有战力的只剩六人，好几只变异体隐藏在尸群中央，寻找着可以发动突袭的机会。

“你先过去，注意点。”女孩将裴北朝前推了一把，顺手取下背后的枪，喊道：“队形收紧，准备经过危险地段！”

裴北扶住石壁跨过大大小小的碎石，尽可能加快着脚步，头上是随时都会再次滑坡的山崖，左手不远处是汹涌奔腾的水流，直激得裴北心神不宁，几乎盖过了身后的枪声。

她转身贴住石壁，朝女孩喊道：“往前走！我掩护你们！”

女孩正更换着手中的弹匣，听到呼喊，她回头看向裴北。只这一瞬，尸群中那两头变异体忽然暴起，一头顶着枪林弹雨冲到队伍末尾，抓住离它最近的男孩狠狠撕咬，一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到队伍末尾另一个女孩身上，那个女孩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撞晕过去，在昏迷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被撕咬的男孩死死盯住裴北她们的方向，他的喉管被啃破，鲜血不断从他口中和伤口涌出，他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气音，可裴北看得出他的口型，他一直在重复两个字：

快跑。

后方的尸群一拥而上，淹没了他的身影，裴北伸手抹了把脸上不知何时涌出的泪水，举枪点射，以求换得剩下三人的一线生机。

下一刻，男孩所在的位置腾地炸开，血液飞溅，火光与尘土瞬间掩盖住那一片丧尸，尸群的脚步随之被阻滞。

裴北对着她们呼喊：“快啊！快过来！”

只要走到这里，狭窄不平的道路尸将极大程度地限制尸群的活动，变异体也不例外，况且两头变异体已经被炸死一头，另一头仍旧在啃食着，并不关心她们这边，这样一来，危险程度将大大减少。

女孩刚将枪挂上肩膀准备过来，后方的烟尘中再次冲出两个身影，其中之一赫然是那个将人撕成两半的长尾变异体！

裴北迅速抬枪射击，末尾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变异体尾巴一甩，直接将两人击昏到一旁，女孩也被冲上前的另一只重重扑倒在地，裴北无比清楚地听见了骨骼断裂的声音。

血液忽然在此刻停止流动，刺骨的寒冷从脊背瞬间蔓延至全身，裴北呆看着地上的女孩，女孩竭力抬头对上裴北的视线，江水奔腾，风声呼啸。

变异体刚准备下手，却突然抬起头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紧接着，尸群似是找到了什么令人兴奋的东西，迷茫地寻找了一圈后，无数道贪婪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裴北身上。

“你快跑！”女孩嘶吼着。

裴北静静站在原地，望着向自己冲来的尸群，她轻声道：“跑不掉的。”

长尾变异体带头掠向裴北，而裴北只是往旁边跨出一步，倾身坠入江中。

“不要！！”

裴北轻蔑地盯着前赴后继跳下来的变异体与尸群，咧嘴笑开了：“你说的，死在它们够不到的地方。”

极速坠落带来的失重感几乎让裴北喘不上气，她闭上眼，努力想在坠入江水前储存一口氧气。

“呃啊…”出乎意料的，当自己再次呼吸到空气时，失重感也离奇消失了，裴北睁开眼，却见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

我…我这是？

“睡醒啦？”女孩憨笑着蹲在她面前，举起手中的小白猫，“梦里有没有想好给它取的名字？”

不知为何，裴北感到心里一阵空虚，似是对女孩产生了莫名的愧疚，她嗫嚅着说道：“还没有…”

听她这样说，女孩表情有些失望：“好过分，自己睡大觉，让我一个人陪小猫晒太阳。”

“我…对不起。”视线与小白猫对上，后者歪头朝她轻喵了一声。

女孩小手一挥，表示自己很大度：“好啦，我给它取名字，它就是我的猫猫了哦。”

裴北伸手摸摸小猫，好奇道：“它叫什么？”

“我叫年年，年年有今日的年年，就叫它岁岁吧，岁岁有今朝～”女孩将头凑近手中抱着的小猫，轻轻蹭了蹭，而后看向裴北，问道：“对了，你还没说过你叫名字是什么呢，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女人坐在裴北床边，时不时看一眼裴北。

病床上的人嘴唇紧抿，眉毛蹙在一块，汗水大颗大颗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气息很是不稳定。

起身给她检查一番后，仪器指数却都正常，估计是做噩梦了，女人想。

她帮裴北擦掉脸上的汗水，却听到她嘴里咕哝着什么，女人听不真切，起身将耳朵凑近了些。

我叫…

我叫什么？

女人伸手抚上她的额头，轻声道：“放心睡吧，小北，一切都会过去的。”

似是感受到额间的温暖，裴北呓语了两句，紧皱的眉毛渐渐舒展，呼吸跟着缓和下来，不多时，面色终归于平静。

浅蓝掀开夜幕的边角，如水墨般浸润夜空，晨曦也跟着伸出金色光芒，骤然照亮匍匐大地的万物。

女人望向窗外，喃喃道：

“你看，天总归会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