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 第3章 第3章再遇

不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中秋节是一年一度家人团圆的日子，因此沈梦阑想去街上逛逛，为父亲母亲准备些礼物。

沈梦阑精致的梳妆打扮，身着水墨色的旗袍，外穿一件雅致的披肩，那如瀑布般的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鬓间别上了一颗圆润明亮的珍珠发夹，娇俏可爱中，透露出端庄。旗袍下是莹润如玉的纤细小腿，纤纤玉足被一双锃亮的小黑皮鞋包裹着，鞋子与地板间碰撞发出的‘哒哒’的声音暗示着她的到来。

近几日大街上人满为患，小贩的叫唤声，酒楼的揽客声，戏团的戏耍声，熙熙攘攘，踵趾相接，显现出繁华之景，丝毫不见战乱后的颓靡之象。

沈梦阑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景象，心生好奇，不论经过何种摊位都逗留一番。

直至经过一个卖着香囊的摊位，她一眼便注意到了那以水蓝色为底的丝绸缎上，绣着葱翠的绿竹，但令人惊奇的是旁边竟还绣有几只栖息的蝴蝶。

不知为何，沈梦阑见到它的第一眼，脑海中便浮现出商九的身影。

她那白皙小巧的手细细抚摸着纹路，心绪一下便陷了进去。

突然这时，一道温润儒雅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沈小姐，好巧，今日竟在这相遇，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呢。”老套的搭讪话语由商九讲出来，一点儿也不显得油腻。

沈梦阑没有料到，刚才还想到他，他便出现在了眼前，愣了愣神，一时没有回答。

但她那羞红的脸颊暴露出了她的窘迫。

“商先生，许久未见。这不是过几日便是中秋，我寻思着在家中闷得慌，不如出府为父亲母亲挑些礼物。”沈梦阑虽一时尴尬，但倒也没有失了礼数。

“那这是你为沈老先生挑选的？“商九见她手中拿着男子样式的香囊误以为是为沈父挑选的。

“啊这，不是的。“沈梦阑见他问起水蓝色的香囊，有些心虚的说道，“我看见这个香囊，想着符合商先生的气质，便想买来赠与你。”

她那水波流盼的眼眸直直的看向商九，看似毫不紧张，但她通红的耳根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与期待。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赠男子礼物，不知他是否欢喜。

民国时期不似封建王朝，民风开放，男女间互送礼物也不代表爱慕之情。

商九狭长而又幽深的眼底划过一丝惊讶，他想不到她竟会送他礼物。

“我原以为你将我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好友忘了，却不想心中还挂记着我。”他打趣道。

顺势接过她手中的香囊，仔细端详，自嘲的说道，“我原以为自己是沦落风月的戏子，但想不到我在你眼中是如竹一般的气节，这真是有愧啊。”

“你万不要妄自菲薄，”沈梦阑见他如此贬低自己，急了神，脱口而出，“你虽在百乐门讨生，但相比街上乞讨之人，你用自己的双手生活，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气节。在我眼中你就如夜空中的月亮般，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商九听到她不似世人那般看低自己，尽管他被众多世家小姐追求，但其实她们还是看中他外表的皮囊，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般话。

瞬时一股喜悦从心底油然而生。“沈小姐多谢你“，将我从黑暗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突然，一阵喧闹声从主路上传来。

“让开！让开！军中巡查，闲杂人等避让！！！“为首的是吴家军阀的副参领，他气势汹汹的叫喊道。

手中的长枪横扫过行人，身后的士兵更是把原本在路旁摆摊的小贩给推倒在地，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沈梦阑头一次见到这番吵闹的场面，还看到穿着军装，显然是军阀的人在无故欺压百姓，顿时怒不可遏。

“你是何人，凭什么将他们赶走！”她虽常年不出沈府，但自小被沈父教导，身上自然有属于名门世家千金的气质。

而这时的她不再是在商九面前天真的小女孩，独属于她的威压悉数散发出去，令人畏惧。

吴志见面前的小姑娘虽看着年幼，但观其周身的气度却是不凡，且穿的是绫罗绸缎，一眼望去便感觉是富贵人家娇养长大的。

因此虽然她的言语毫不客气，但他却不敢轻易得罪，只能客气的说道，“这位小姐，我们在例行军中检查，还希望你配合！”

“军中检查何时规定了要驱逐百姓，又何时规定了军中之人可以凭借职权欺压百姓！”沈梦阑并不理会他这一套，反而一针见血的说道。

而这时与她随行的商九也显现在人前，那吴志一眼就认出了商九是百乐门的头牌，便以为眼前的这位小姐是周家的。

周家虽然也是军阀，但在沈、顾、杨、吴四大家族面前却是不够看的。

因此吴志也就不再对她客气，“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不要多管闲事，要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威胁道。

沈梦阑自幼接触的都是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亦或是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第一次见到如此粗鲁不堪之人，一身的好修养再也绷不住了。

“你欺压百姓算什么军人，我记得军阀四大家族规定过，凡是军人均不得欺压百姓，否则将驱逐出军，并加以仗责。你现如今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你后半辈子以轮椅为伴了。”纵使沈梦阑再如何破口大骂，终究也放不下自己从小受到的礼仪教养，便只能厉声说道。

吴志看见此人还在胡搅蛮缠，顿时怒不可遏，粗犷的大嗓门喊道，“来人，将闲关人等一律赶走，不必手下留情。“

商九想不到面前的小姑娘竟有这么多副“面孔“，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但眼看着士兵即将动用武力，企图将她赶走，商九一时情急，脱口而出，”慢着，这位可是沈军阀家的千金，你们岂敢动她！“

沈梦阑见他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便也不再藏着捏着了，“没错，我是沈梦阑，沈家的大小姐”。

她高傲的抬了抬头，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你们说我沈家有没有资格过问呢！“

商九回忆起初见之时，原以为她只是沈家族中的小姐，毕竟沈家家族庞大，盘根错节，但竟没想到她居然是嫡系的大小姐。

毕竟听闻沈父对其两个女儿管教极严，更别说让她去百乐门这种地方，不过想到他第一次见她时，她是偷溜出来的，便想通了。

吴志听到商九所说，还以为这只是他们为了脱困的说辞罢了，毕竟若她真是沈家大小姐，为何不在一开始便说明身份。

因此吴志并不信他们的鬼话，而是对身后的士兵高声说道，“还不将他们赶走！”

沈梦阑见吴志不相信她，一时气急，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见这时一位眉如远山，目似刚星，俊美刚毅的男子骑马而来，径直至几人所处之位才翻身下马，其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显累赘。

男子高声喊道，“吴都督，好久不见，近来可好？”他虽在向吴志问好，但其眼神却瞥过了商九，与沈梦阑相视一笑。

商九见此人与沈梦阑相熟，便知来者是友，他们二人的默契却又让他心中泛酸，但他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去说些什么。

吴志认出了面前之人正是沈提督的左膀右臂季晏清，此人不可小觑，自小在沈提督身边长大，年仅二十五岁便坐上了副将的职位，立下了赫赫战功，不仅击退了敌军，令他们短时间不敢再犯，还协助四大家族成立了民国，是民国成立的‘从龙之臣’。

吴志反应过来，立马卑躬屈膝的向季副将说道，“小人不知季副将来临，让这几个无名小卒打扰到您，小人这就让人将他们赶走。”

说罢，赶紧朝身后的士兵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将沈梦阑与商九处理掉。

正当士兵上前想抓住沈梦阑的手臂时，季宴清很快擒住了那名士兵，令他不得动弹，不悦的说道，“此乃沈府大小姐！岂是无名小卒！”

季宴清听到他极其贬低沈梦阑，本就气愤，现在看到他竟想侮辱沈梦阑，更是怒极，“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们家小姐自幼被沈提督捧在掌心里，千娇百宠的长大，竟遭你如此羞辱，我定会向提督禀明！“

霎时间，吴志仿若五雷轰顶般，愣在了原地，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这位小姐竟然是……是……真的是沈大小姐？”

沈梦阑见他这般模样，痛快的说道，“怎么，如今季副将来了，便相信我所说的。怎么，如今我可有资格过问呢！”言语间尽显威迫。

商九看着他们默契十足的配合着，一时间竟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心里也明白，季宴清从小在沈提督身边，想必与沈小姐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两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像他这样的粗鄙之人本就不配，也更不应该痴心妄想。

吴志听到沈梦阑的明嘲暗讽后，脸一阵青一阵红的，但却不敢像先前那样嚣张跋扈，只能点头哈腰的说道，“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这就让人将那些摊贩百姓给请回来。”

说完，赶紧朝身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刚才赶走的那些人请回来。

沈梦阑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下次看清楚什么人不可以得罪，狗仗人势的东西。”

说完才看向商九，一脸歉然的说道，“不好意思，商先生，先前未向你言明身份只是不想太过引人注意。“

商九摆了摆手，一如既往的温和的说道，“无妨，我们也不过只有两面之缘，你也不必像我言明你的身份。”言语中却带着微不可闻的疏离。

沈梦阑本就对商九有些许好感，先前更是说过‘你我是朋友’，现在听到商九之言，急忙说道，“你我虽只见了两面，可在我心中，我已然将你当作我的至交好友了”。

一双跟沈夜阑似的湿漉漉的大眼直直的看向商九，引得他平静沉稳的脸庞，慢慢的出现了裂痕，“以后你便唤我梦儿可好？”

“好，那你今后也直接叫我商九便是了。“商九耐不住沈梦阑的直视，只能答应道。

两人之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般，热络的聊了起来。

而后面才来的季宴清看着他们娴熟的言语，不由得有些担忧：阿梦如此在意这个戏子，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不过看着阿梦的表现，怕是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下去了，否则不仅提督不会同意，世人也会非议。到时对小梦的伤害想必是极大的。

就这样三人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分道扬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