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几度秋夜月 第58章 险入王府

一路上，马车走走停停，夏子信絮絮叨叨，好不容易来到南桥大街。

眼看紫檀木马车渐渐驶入明王府街道，慕景白的心也不由开始紧张起来，他两次在这里几乎丧命，也不能确定自己跟着醉成这样的夏子信，是不是真的安全。说不定他还没下车，身后的某处，就已有一支箭在暗中瞄准自己，甚至可能还会多一支四叶飞镖！

这实在是一个很大的冒险。

“爷，慕公子，我们到了。”

随着三福将马车停下，慕景白知道现在就算想回去，也已经晚了。也罢，风动则叶动，从他答应释忠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经无法由他掌控，他只能往前走！

“世子爷回来了，哟，爷怎么醉了？”门口小厮见他们回来，连忙上前牵马。

“多来两个人，爷醉了，小心点。”三福放下马凳，和慕景白一起扶着夏子信下车。

与此同时，一支寒光利箭正从对面的墙头上，一点一点，瞄向慕景白。

慕景白似乎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寒意，后背不禁一阵阵发凉，全身心亦是紧绷如弦。

眼看弓弦已经拉满，利箭就要脱手，就在这时，管家老张突然走了过来，急急道：“世子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醉成这样？哎呀，我的天，这酒气也……”说着，忽一眼看见慕景白，奇怪问道：“这位公子是？”

三福忙道，“这位慕公子，是咱们世子爷的结义兄弟。”

老张一双苍劲的眼神充满戒备，上下打量了慕景白一番，伸手拦住他道：“对不起，你怕是不能进去。”

“这是为何？”

“府上有规定，外来之客若无拜贴，一概不能进去，如今王爷不在家，本管家身为明王府的管事，有权阻止闲杂人等。要不然，出什么事，谁担待？”

慕景白道：“明王府规章森严，在下也不敢擅闯，不过，明王世子喝醉了酒，我心里也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送他回来。”

老张一拱手，“感谢，感谢你送我们世子爷回来，如今这么热心的人可不多了。不过，你送也送到了，咱们爷也到了家，这样吧，你把世子爷交给小厮和三福，让他们带爷进去，你住哪儿，本管家叫车夫过来，保证把你送到地方。”

说罢，不等慕景白开口，便自唤了一个小厮过来，想让他接替慕景白。

慕景白也不傻，这么明显的逐客令，是个人都听出来了。但他今天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明王府，都到门口了若再回去，只怕之后更无机会，忙道：“等一下，在走之前，可否容我与明王世子说几句话。”

“用不着，我们爷醉成这样，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公子，请回吧。”老张一横眉，示意小厮赶快上前，要将慕景白挤开。

谁知原本迷醉的夏子信，听见这话突然怒起，一把推开小厮，酒气冲天骂道：“滚开，滚开，你们这帮奴才，怎么敢动我大哥，吃了豹、豹子胆不成？”

骂完，紧紧抱住慕景白的胳膊，喃喃道：“大哥，我们进去，不……不用管他们，你是我大哥，他们，他们谁也别想拦着。”

“世子爷，您不能这么做？您要是非得让他进去，那老奴只能去请王妃了。”老张以老迈老，急得要搬出明王妃。

夏子信怒道，“老张，你让开，要不然，休、休怪小爷对你手下无情！”

可老张却是执意不肯，“您要打要杀老奴都没有怨言，但此人来路不明，老奴绝不能让他进去。”

三福忙道：“张管家，张大爷，您是跟着王爷的老人，世子爷难得有个兄弟朋友来府，您也应该通情一些，要不然当真惹了爷生气，闹起来，满府不得安宁，又是何苦？而且，这位慕公子曾救过咱们世子爷，连王妃也夸他好，还打算请他来咱们府上见见，这我是亲耳听见的，您不会连王妃的话也不信吧？”

这里门口正相持不下，门内一个打扮得体的丫环走了出来，开口道：“王妃娘娘有令，请慕公子前往令璋殿。”

老张一惊，怎么外头才发生事情，里面王妃就已经知道了情况，看来这些耳报神的速度，可真是快！

丫环上前来，向慕景白扶了扶身，道：“慕公子，我们王妃有请，请您随我来。”说着，见夏子信红脸醉态，又道：“三福，你们快送世子爷回寝殿，叫人备醒酒汤过去。”

“是。”三福忙叫了两个小厮过来帮忙，向慕景白道：“慕公子，既然王妃娘娘有请，您快随采芳姐姐进去吧，小人会照顾好爷。”

慕景白方才点了点头，随丫环进了明王府大门。

明王府之大与静安侯府也毫不逊色，其中庭院布局虽大不相同，但亦是彩壁辉煌，府大院深。说起来，约莫大凡王府公侯之门，都是差不多的。

此时，天色渐暗，明王府里正值掌灯时分。进门之时，天光微有昏暗，行至一半，四院长廊开始传灯，待二人来到令璋殿，大殿之内已是烛火通明。

丫环先让慕景白在殿外静候，自己进去回禀。慕景白实在没想到能这么顺利，他原还想着要如何请夏子信引见，不料竟然可以直接来到明王妃殿前。不多一会儿，丫环出来了，向他道：“慕公子，我们娘娘有请。”

慕景白忙整了整衣衫，随丫环进殿。

一进门，便闻到一缕清幽雅静的檀香之气，让人甚觉清心宁神。丫环将慕景白引到殿中，但见一架紫檀木镂空琉璃座屏前，坐着一个玉面凤眸的妇人。妇人穿着一身湘妃色如意纹的春锦罗衣，髻上簪着几支金翠华胜，鬓边戴着一支牡丹步摇，看上去甚是姿容美韵，端庄高贵。

屏风两侧，站着四五个打扮精巧的丫环，都各侍其位，规规矩矩。

采芳向妇人躬了躬身，道：“王妃娘娘，慕公子到！”

慕景白忙向妇人行了一揖，道：“小民慕景白，参见王妃娘娘。”

明王妃轻启朱唇，“不必多礼。来人，赐坐。”

随即，一个看上去比较年小的丫环搬了凳子来，请慕景白就坐。慕景白也不客气，连忙谢过，拂衣而坐。

明王妃见这孩子即不失礼，也不胆怯，到了王府宫殿也潇洒自如，不由心生赞赏。问他：“你，就是我儿口中那位本领了得的义兄？”

慕景白起身道：“王妃过誉了，小民只不过是自幼随师父习过一些防身本事，用来逃命，并不敢说有什么‘本领’。”

明王妃见他长得清秀俊朗，年纪比起夏子信大不了多少，只是个头略高一些，最多也就十二三岁，果然与三福所讲述的，大差不离。便道：“公子过谦了，他对你可是赞不绝口。我这个儿子我知道，难得有人能让他如此赞誉，可见你必是有些真本事的。对了，听说，你还教他射箭，你们还一起打猎了，只是，为何那么晚才回来？”

慕景白道：“那日我们的确是打猎晚归，都怨我，让世子爷在城外逗留，让王妃担心，您若是责怪，慕景白愿当认领。”

明王妃不由暗暗点了点头，心想这孩子果然有些担当。只是，看他如此聪明，也不知是真有担当，还是早就想好的应对之词，便向贴身宫女采芳使了一个眼神。

采芳会意，当即开口道：“慕公子，你可知道我们世子爷乃为皇孙，身份不同，容不得半点闪失。听说他自与公子相识之后，不是打架便是饮酒，甚至失踪城外，夜半不归，其中危险可想而知。若公子稍有见识，这带坏世子爷的罪名，少不得也是要严惩的。”

慕景白心道，难怪进来这么顺利，原来是找他兴师问罪来了？

“不错，我们是一起饮酒，一起出城，还在跟人打架之后，在南城上义结金兰。但是，那又如何，我所认识的朋友是夏子信，与他是什么身份没有任何关系，若王妃认定是我一介草民带坏了当朝皇孙，那我也无可辩驳。何况，明王世子的性格想必王妃最为清楚，他想做些什么，旁人也难以左右，这也是小民与他得以相交的原因。”

明王妃听了，叹道：“你之所言，甚是坦然，倒不枉我儿如此赞你。你也别紧张，本妃并没有刁难你的意思，只是随意问问，不必拘谨。来人，上茶。”

“是。”采芳这才上前，给慕景白倒了一杯茶，“慕公子，这是王妃最喜欢的青凤髓，请慢用。”

这时，明王妃道：“听说你是从灵江而来，不知家居何府，因何而上京？”

慕景白饮了一口茶，再次起身，道：“小民家住慕家庄，自小喜欢游荡江湖，此番上京也是偶然。”

“今日，多谢你送世子回来，门房多有怠慢，还望你见谅。”

“不敢，小民岂会放在心上。”

见他对答如流，明王妃又问：“听说世子又喝酒了，看公子模样，倒未有醉意，不知世子都和你说了什么。”

慕景白闻听此言，正中了他的心意，遂道：“世子确与小民说了许多话，所以小民此番前来，的确有一件要事想向王妃禀报。”

王妃听了，疑惑道：“哦？何事？”

“这……”慕景白看了看屋里的几个丫环，欲言又止。迟疑了一阵，还是道：“还请王妃恕小民斗胆，能不能屏退左右，让小民与王妃单独说话。”

采芳惊道：“娘娘千金之躯，何等身份，怎能与你单独说话？”

明王妃道：“你要说的话若是事关我儿，不妨在此直言，不必顾忌。”

“此事确与世子相关，不过都是一些私心的话，王妃听之，是为爱子，外人若是听了，恐世子要怪小民多言。还请王妃见谅。”

明王妃听见果然与儿子有关，生恐夏子信在外胡闹，便道：“采芳，你们先出去吧。”

“娘娘？这……”

一语未完，明王妃便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采芳无奈，只得带丫环们退出大殿。

不过须臾，大殿之内就只剩了明王妃和慕景白二人。

明王妃缓缓端起茶来，饮了一口，道：“现在人都出去了，你有何话要对本妃说？”

慕景白忽摇身一跪，开口道：“还请王妃娘娘，先恕小民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