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几度秋夜月 第56章 童谣之起

却说慕景白与父亲离开了静安侯府，一路回到《醉饮楼》。刚到门口下马车，便见一群小孩子从街对面跑过来，口里唱着：

“一不亲，狗吃鱼儿一口腥；二不亲，葫芦离藤会空心；三不亲，人鱼娃娃没有心；四不亲，儿子离爹会变心；五不亲，看天吃饭不操心；六不亲，船到江中防人心；七不亲，天高路远有二心；八不亲，雄师百万不还军；九不亲，数典忘祖不知亲；十不亲，麒麟上天抽龙筋。”竟是他前两天和李心梦一起听到过的童谣。

“想不到，谣言已经传播到了孩子口中，成了走街窜巷的童谣，这些孩子，也不知是谁教的。”慕涟叹罢，摇头负手，走近楼去。

慕景白刚才在静安侯府，也听到了父亲和林叔叔的对话，心里也觉得奇怪，正欲跟进去，身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不许唱了，谁让你们唱的，他大爷的，滚，滚！”

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胖大圆滚的身躯从一辆紫檀马车上下来，正是夏子信的跟班三福。三福看上去愤怒已极，挥起手中鞭子就要打那些小孩，小孩子们被他的马鞭吓着，大叫着做鸟兽散，三三两两跑开。

“三福，你怎么来了？”

三福连忙上前，“慕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小人正四处找您呢！”

“找我？”

“是啊，我家世子爷在‘南城酒家’喝醉了，怎么叫也不肯回去，小的实在不知怎么办，只好来找公子相助，还请公子随我走一趟。”

慕景白正愁想不到办法送信，可巧三福找过来，也来不及告诉父亲，匆匆随他往“南城酒家”去。

这时的南城酒家，四五个地痞正一摇三摆走进店来，大声道：“掌柜的，有酒没有？有肉没有？都给大爷们端上来。”

掌柜的还没来得及答话，几人的目光就落到了当中一个醉倒的少年身上，少年衣冠不整，脸颊醺红，半趴在桌子上呢呢喃喃。

“哟，这不是‘明王世子’吗，怎么今天醉得像条死狗一样？哈哈哈哈。”

“哎呀，还真是明王世子。啧啧，听说他爹谋反了，咱们涼都的‘惹不得’没了人撑腰，不醉成狗还能怎么办，真是可怜啊。”

“王八蛋，你、你奶奶的才是狗。小爷……小爷父王没有谋反，没、没有，你们，你们都是胡说八道。”夏子信口齿不清，垂涎反驳。

“嘿嘿，你蒙谁呢，他要是没有谋反，你能醉成这样？依我说，这会儿能当狗也是一件好事，别等皇上下了抄家的令来，连狗也做不成。”

“就是，什么‘世子’，明王府都快没了，哪还有什么‘世子’？你也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对，狗还算好的，好歹还能在外边活蹦乱跳，成了反贼，就只配关在牢里吃老鼠屎，哈哈哈！”

“哈哈哈哈。”几人疯狂大笑，整个小店都是他们的声音。

夏子信岂能忍受，顿时大怒，口里叫道：“你……你们胆敢说本世子是狗，本、本世子杀了你们。”说完，挣扎着要扑上去打，结果还没站起来，脑袋一晕，“咕咚”一下就滚到了地上。

白胡子老掌柜见状，赶忙搀扶他坐好，又劝和道：“几位爷，明王世子已经醉了，你们要吃什么，老汉今日请客。”

“滚一边去，大爷们逗狗呢，有你什么事！”

正说到这儿，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大喊：“掌柜，可有吃的？”

几人一回头，只见一个胖小子跟着一个白衣少年，从门外大步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慕景白和三福。

二人刚才一下马车，就听见了里面的叫嚣，三福正自着急，担心他们对世子爷动手，不料慕景白灵机一动，问他要了一包碎银子，然后走进店来。

老掌柜自是一眼就认出了慕景白，忙道：“慕公子，您来了，快请坐，请坐。”

慕景白迈步而入，不经意间一拂袖，七八个碎银子夹杂着五六枚铜板，刹时从袖中掉出，“叮叮当当”打得满地声响。

这几个地痞最是机敏，旁的东西瞧不上，一听银子响，就跟夜半听到了敲锣一样，全身上下都激灵起来，齐刷刷看向慕景白。

慕景白却假装不知道，径自一路走，一路“掉银子”，一直掉到夏子信身后的那张桌子，才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向掌柜道：“掌柜的，你家今天好热闹，不知可有吃的？”

“有，有，公子您想吃什么？”

“有蛋吗？”

“有。有鸡蛋、鸭蛋、鹅蛋，公子您想要什么蛋？”

慕景白道：“我要的蛋有点奇怪，还得照着方子现做，不知你肯不肯做？”说着一抬手，袖里的银子“亢啷”一声，一下又掉出十几个，引得一帮地痞都忍不住围了过来。

其中一个小痞子趁大家不备，悄悄从地上捡起一块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好家伙，真是钱！不由兴奋道，“老大，你快看，那个人在掉钱。”

为首的地痞眼睛都直了，低声喝道：“不用你说，我看得见。不过，这小子掉了钱，怎么一点儿也不在意呢？”

这里老掌柜听慕景白如此说，心中不解，但客人问了，他也只好道：“小店开门做生意，自然没有什么不肯的，只是不晓得公子要照什么方子做？”

慕景白道：“劳烦您先去拿个纸笔来，我这个做法不易，说出来怕您记不住。”

掌柜忙从里屋叫了九岁的小儿子出来，找笔、研墨、摊纸，摆好之后向慕景白道：“准备好了，老汉不会写字，让小儿子代笔，公子请说。”

慕景白瞅了那几个地痞一眼，前后统共五个人，便道：“我要——五个蛋，这五个蛋各有各的作法。头一个‘火烤蛋’，要翻着烤，烤得八面均等、十面匀称，蛋白和蛋清一点不能生、也一点不能焦；第二个‘油炸蛋’，要用面粉翻着炸，同样每个面都要炸好，即不能炸得太脆，也不能炸得太嫩，太脆失了蛋的滋味，太嫩又腥得熏人，一定要慢慢翻滚，才能做到入口一致、香味统一。”

那小儿子都听愣了。掌柜见他发傻，赶紧催促他，“记下，快记下。”

待少东家记下，慕景白看了一眼，点头道：“嗯，字写得不错。”

说话间一甩手，袖子里的钱又飞出来好几个，“咕噜咕噜”滚了老远，把那些小地痞眼谗得了不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个地痞实在忍不住，提醒道：“公子爷，您的钱掉了。”

慕景白扫了他一眼，也不理会，只道：“第三个蛋嘛，叫‘蒸壳蛋’，顾名思义，就是带壳的蒸蛋，不过要用小火慢慢蒸，每半炷香翻一个身，每个面都要蒸一遍，蒸一个时辰就行。为了不麻烦，您也不必再找锅，直接用蒸馒头的屉子蒸。”

一语未完，一个地痞笑道：“嘿嘿，你这么做和普通的蒸蛋有什么区别？”

“你管呢，我喜欢。”慕景白一甩手，袖子里面的钱尽数落出，像“下冰雹”一样，“噼里啪啦”打在地上，比乐曲还要好听。

这一下，小小店中已然满地都是银钱，他却还是当作看不见，自向掌柜道：“我再要一个‘空心蛋’和一个‘麻花蛋’，算起来，有五个蛋也就够了。记住，这五个蛋，都要仅着壳做，不能敲破，等我吃的时候再剥壳，明白吗。”

老掌柜道：“明白是明白。可是慕公子，这火烤蛋、油炸蛋、清蒸蛋你都说了方子，那空心蛋和麻花蛋要如何才能做得出来？”

可不是，蛋在壳里，不敲破，怎么能做出空心？还要做成麻花？

慕景白抬头环顾了一圈，见所有地痞混混都围着自己，便笑道：“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我看各位这么多人，这样吧，谁先猜到这两种蛋的做法，这屋里掉的钱，就归他所有。”

地痞们一听都乐了，竟有这好事？再看这满地的银块，少不得加起来也够他们吃喝玩乐一两个月了，现成的钱，不要白不要！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发动脑筋，思索起来，连刚才还在满嘴恶语的家伙，此时也摇头晃脑，只把自己当成了学堂里的乖学生。

突然，那地痞头子大声说：“哎呀，我想到了！”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只见他满脸兴奋，比划着道：“可以用滚的呀，咱们把蛋顺着一个方向滚，不就能空心了？再左右摇一摇，不就成麻花了？”

慕景白一听，竖起大拇指，“聪明，聪明，这位兄台实在绝顶聪明！那这些银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地痞们早就憋不住，一窝蜂扑到地上，饿狗扑食一般捡的捡、抢的抢。那地痞头子速度最快，一个飞身抢到了一块最大的，咧着嘴笑得门牙都露了出来，小地痞们也都冲他竖大拇指，赞赏老大的敏捷机智。

“大哥，您可太厉害了，真是让兄弟们佩服！”

“聪明的地痞头子”听了，得意笑道：“不是我厉害，是这个小孩太笨，花那么多钱，就为了请人做‘滚蛋’，可真是……”他说到这里，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冷不防反应过来，起身怒向慕景白道：“奶奶的，你这个臭小子，你敢戏耍老子，你是在叫我们滚蛋！”

慕景白哈哈一笑，道：“说对了，你们这帮东西，拿了本公子的钱，怎么还不给本公子‘滚蛋’哪？”

最近由于间隔天数定期需要去医院，有点拖更了，希望大家多多理解包容。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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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谣言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