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娃卦天下 第16章 奇门全阵

陵玄渐此人发微卷，半头冠藏辫银扣加饰，余发亦编织成辫而披肩，耳畔后垂下两股长辫越到肩前，两鬓边生着小撮卷毛，他额高鼻骨深，三庭中庭微长，下颌骨角转如笔峰，两颊水晕浅窝，眉峰入鬓，眼似星目尾长如月勾，少年清隽俊秀，风姿潇洒。

他见有人追来便起身拍拍泥土，笑说：“初次见面，就送了这么大的惊喜，哈哈哈。”

后来的刘长英不免道：“我看是惊吓吧......”

虽然人是化险为夷从兽群中逃了出来，但是兽群奔走显然是没有停下，地面震动得比之前更加厉害，鸟群影悬而不停，三人顾不上认识便依据自己的状况分别做出反应，刘长英随着无尤向花园岸边再次返回，而陵玄渐虽然目前也搞不清蘑菇岛的状况，还是先召回插入蘑菇柱的飞剑后一个飞身便驾了回去。

御剑之快使其很快就越过了陆上二人的脚程，刘长英见头顶那一驶而过的人，不免道：“什么人厉害啊，都飞天上了。”

无尤：“厉害还撞柱？”

刘长英：“呃......”

再次来到河滩上时，他们看到的已是全然不同之前刚开始的万兽出笼，而是几乎要吞没整条河滩的兽群奔袭场面，庞大的兽流宛如江河开闸瞬间填满了原本搁浅的河滩，而若无外力阻止很快它们就会头尾相撞，进而演变成兽群厮杀须臾间血流成河。

必须要阻止这种惨状。

无尤很快就考虑到了这件事上，她从包里翻出了奇门盘，上面排列着天干地支八卦八神八门九星，每个字都能用来感知世间灵气，灵气多浓厚门盘发动的字便越多，若要全盘发动则必需要非凡的灵物献祭，以及足够有资质的修者催动阵盘，她顿时便想到了那株熠熠生辉的阳株。

她拉住刘长英，立时道：“把那阳株连根采来！”

刘长英虽是一脸愕然，但还是频频点头跑向了昨日夜宿的地方，无尤不忘提醒一句：“不要碰阴株！”

“我有分寸——”

接着，无尤追上陵玄渐的剑，追到岸边时，她手里举着奇门盘向那半空中的人影喊道：“你的奇门术怎么样——！”

听见声音时陵玄渐正在犹豫，对于失控的兽群他是否应该施以剑阵伤半救局，但是结果就是他也会力竭重伤，等同于是两败俱伤。

这时正巧无尤追了上来，向他喊道。

“奇门术？”

陵玄渐飞身下来落地令剑入鞘，先是吃惊再又是反问：“你能救他们？”

“不确定，但我打算发动全盘奇门催动水流让兽群恢复理智，别废话，你就说你会不会吧？”

比起以杀制敌，以静制动似乎是更好地能让双方保全的方法，但是发动全盘奇门哪是轻而易举，一个字为一重因果，全盘共有五十五重，一般奇门设局顶多才能用到八卦及天干地支的三十重，但那也是极少数的得道师者，想发动八神与八门若不是几位高修联手等于是自取灭亡。

陵玄渐正色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无尤蹙眉又问：“你会不会？”

看这情景是劝不过了，他便慎重地点了点头。

“跟我来。”

但是陵玄渐并没有相让，他边紧赶慢赶边试图劝说无尤让其打消这个念头，但是她一路无话摆明是铁了心，随后他追上前说：“那这样吧，由我来发动，至少我应该比你呃......能承受得多。”

空中顿时又传来阵阵兽鸣，这说明随后奔来的兽群越来越多，一旦它们厮杀起来蘑菇岛的安危就不得而知了，正好刘长英采到阳株回来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哈、哈......拿、拿来了。”

看到阳株的陵玄渐很快就领会到了其中的用意，他能感知到那株炫彩的植物所蕴含的能量，催动阵法需要代价，就像施卦需要承受等量的因果，但大多凡人的卦用钱财等身外之物代替就可，阵法的大小需要的代价也会不一样，而那株非凡品的植物恰恰具备了维持这种大阵的条件。

本来蘑菇柱是最合适的中点，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时间一刻也不能多耽搁，就在花园。

无尤对陵玄渐道：“我看你也没什么把握，不死则吉才是白白送了性命，对我来说要不成功，要不就失败，觉悟不够就待着助我一臂之力吧。”说完她便选了一处准备开始启阵。

陵玄渐听罢才是恍然大悟，感觉十分羞愧，这是奇门术的大忌，若没有足够的觉悟与定力展现出的阵术本身就是一重因果，等于自施枷锁。

他被说服了，上前半蹲着问道：“我要怎么帮你？”

无尤直言坦白道：”我就需要你的灵力，其他的多余。“

陵玄渐一下子僵住，他还以为起码也应该说句共持阵盘啊？无奈之下，他只好落坐在无尤的身后，盘腿运气开始助阵。

刘长英则早早地躲到了距离二人稍远处的小坡后面，一看就像是不太妙的情景，还是躲远点好。

地面上的花草因震动而不住地摇曳，无尤在盘坐着的身前铺上一层布，将奇门盘放在上面，调整下内息便一切准备就绪，她先稍微逼出阳株的灵气，悬于阵盘之上，阳株外附着一层忽隐忽现的气，随着被阵盘吸收，受到灵气的催动阵盘上的最外层随即皆依次转动，接着是第二层，第三层，及至最内层的阴阳鱼太极图时全盘召应，启阵。

无尤开始结印，陵玄渐亦是悉数将自身的灵气缓缓运出，二者周身登时旋出一阵气场，第一层的八卦阵字化成光束一一飞出在半空陈列形成阵圈，悬于蘑菇岛的上空，气场微铸一时间风动于形。

刘长英明显感觉手边的花草不只因震而动，还有开始起的风。树影摆动，飞鸟走禽皆受异动纷纷抬头，白灰色的瞳仁使它们看不见，却能听见。

第二层天干，第三层地支，一时间无数光束飞出，庞大的字阵瞬间覆盖过了整个蘑菇岛，自半空中的字阵起向外迸发出强大的气场，迈过宽阔的圆形河道直向河滩之外雾中的森林，雾团呈圆形被推开，长在河滩岸边的树木一一倾倒向外原本的翠绿，但正处于狂奔状态之下的兽群并没有多受影响，持续奔袭。

无尤再次结印的双手有些吃力，脸上冒出了许多汗来，阳株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能量，根部往上逐渐变得透明。

“蓬任冲辅英芮柱心禽——”

她再结一重印后双手互持，九星之力喷涌立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值符腾蛇太阴**白虎玄武九地九天——”

接着是八门，八神，天空中仿佛顿时又飞出无数的光字，本应该排列成阵的字它们却直接冲于天际胡乱飞舞，结成龙形蛇形虎形龟形，居方为王纷纷嘶鸣，震慑四方。

阵中的大地仿佛被强大的吸力吸引，植物倒向天际，禽鸟乱飞，石头起地，河滩逆流，就连紧紧扒住地面的刘长英也快要双脚离地了。

陵玄渐冒出了冷汗，身体发出战栗，他已是体力不支随时都会倒下去，五十五重的因果已经显现，此时若是放弃尚能来得及，但是思忖只有一瞬间，对无尤来说不是生就是死，天上的兽形顷刻下界一一冲着术者而来，“吼——！”

千钧一发之际，她持双印逼出阳株所有的能量落向阵盘，阳株如蒸发般霎时成了落星，阵盘应时而动冲出无数细密的光线飞向了天阵，迎面穿过那些凶相可怖的神兽之形，用线绑住了每个光字，将其拉扯着一一排向了圆阵。

神兽仿如在被牵绑之下，被强行化于了整个字阵之中。

字阵，成！

说时迟那时快，无尤凭仅剩的力气凝指抵住眉鬓，将自己的集中力提到最极致，随后睁眼道：”落。“

覆盖在整个蘑菇岛及河滩上空的奇门之阵，灵气场霎那间如直下的瀑流般落向了奔腾在河滩间的万兽之群，随即滩水则宛如被抽离似的倒向天空。

顿时，被弧形河滩围住的蘑菇岛跳起了一层水的流幕，就像天水落丘将蘑菇岛团团围住，刘长英来不及瞠目结舌，甚至发不出一声叫喊，浸于灵气场的河水竟又垂直回落，涌向两岸，悉数将处于河滩中的兽群冲洗了个遍。

这从天而降的河水似乎制造了一种幻境，使兽群仿佛置身于奔腾不止的大河中，它们纷纷试图用尽浑身解数脱离会被淹没的灾难，河流气势磅礴如大浪淘沙，在刹那间就吞没了兽群。

暴动逐渐恢复了平静，回过神来时，那更像一场史无前例的落雨，磅礴的银河之水轻而易举地抹杀了更渺小之物。

此时河滩上挤满了平静下来的兽群，它们一身河水，左顾右盼手足无措，终于在各自的头领带领下开始逐渐退出这面河滩，有的从背后的森林里折返，有的从两边的水源头处走，分流而退，不过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之下还需好一会散完场。

这里的兽群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瞳色正常能看辨得清方向，与生活在蘑菇岛附近的飞禽走兽较之甚远。

刘长英第一个赶到岸边确认情况，看见正在消退的兽群喜笑颜开，一路又跑回来报告消息：”走了，走了，那些动物都退了！“

无尤和陵玄渐一一爬起来，刘长英正说完这个好消息时，他们二人还没走上两步皆又倒了下去。

这把唯一还喘着气的刘长英吓个半死，“喂，喂！救命啊——”

......

河滩上的飞禽走兽渐渐找了回来，水面回归平静，不久，有一些高足鸟类叼起了河滩里的石子，随后飞起，不多时又降落，再叼起石子，起飞。

它们飞向的地方正是蘑菇岛，降落在蘑菇岛上躺着的无尤和陵玄渐二人身旁，随后把嘴里的石子扔在他们的身上，循而往返，这是刘长英稍微离开一会的事，他本想找些东西将二人一起抬到夜宿的地方，谁知没走多远再回头就看见了那些扔石子，像是在堆坟墓的鸟。

他追上前来驱赶：“走开走开，人还没死呢！”

接着又有两只上岸的白灰色瞳仁的鹿走上前，接二连三地用脑袋推蹭着地上气息微弱的两人，刘长英并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在他看来是那些动物准备吃掉频死的人，“滚开，滚开啊！”

他随手抓起几把泥土扔过去，用身体阻挡着两只鹿，那一刻刘长英忽然感觉到了害怕，不是因为相识之人的死去，而是相识之人死去时因此自己独自一人需要面对的孤独。

那其中包括了无声的呐喊。

高足鸟再次落下来，伸过它那细长的喙碰到了刘长英的脸，此时此刻默然落下眼泪的脸，鸟喙饮尽泪珠，用它那长着看不见景色的白灰色瞳仁的脑袋，朝向着刘长英。

双方没有语言，刘长英却忽然变得十分平静。

两只鹿跪在了躺着的二人身旁，仿佛等着有人将他们抬上来，刘长英摸了摸眼角，竟不知自己何时就湿了眼眶，随即笑了笑觉得自己幼稚，这回便起身将无尤和陵玄渐分别扶上了鹿背。

两只鹿驼着两人走过偌大的花园，这儿一马平川，十分安静又一片繁华，高足鸟飞回了河滩，刘长英则跟着两只走向河滩的鹿。

走回河滩里的两只鹿卧在了水里，似乎有意将背上的人也放进去，刘长英也是一路踩进水里，看着眼前的情景还是不免道：“这是要放水里？真、真放啊？”

动物们一一停下饮水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周身连一点拨弄的声音都听不见，刘长英无奈也只好将那两人放下来，翻身面朝天地置于水面上，他在水里坐了一会也躺了下去。

“大不了一起死吧。”他便闭上了眼睛。

蘑菇柱吸引着山脉中所有的荒魂精魄，说它是大山气场的集合体也不为过，滋养着蘑菇柱的花园的土壤，同时也受其灵气的滋润，所以养育着土壤的河滩里的水也被浸染着大山的灵气，穿心而过的水源头又依次向山脉运送着新的血液，夜以继日，在这被雾气笼罩下终日不见阳光的山脉里，才依然生机勃勃。

河滩上的动物长久地活了下来，眼睛虽然已经退化，却受大山的气场感染，能看到眼睛所看不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