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觉忽晚 第3章 03

到了小区上了电梯，卿雪才知道段泠说空着的房子竟然就是他住的地方对门。段泠说：“本来买两套是想着中间打通的，后来找人看布局，建议不打通更合适……家里人偶尔过来时会住，日常用品基本都有，你再看看缺什么，我给你拿过来。”

卿雪看着被他拎在手里的行李箱，心下几许犹豫，问他：“租金，一个月多少合适？”

她剩下的钱不太多，而这个小区又这样新，这样……不便宜。

段泠反问她：“你给江荣开发游戏，他给你多少钱？”

卿雪张了张嘴，答不上来。其实是根本没有考虑酬劳的问题，只是因为凑巧看到了那图上的月亮，心生欢喜，又觉得能帮一帮别人的时候不如再帮一帮……

“八百？”段泠打开门，试探开口，“你觉得怎么样？”

“这么大的房子……”卿雪不大自在，环视一圈，装修看起来十分讲究，格外显得八百块的租金低到离谱。早知道就多留一些钱在身边的了。

段泠说：“再大你也只睡一间。就八百吧，你是小言老师，我肯定要给你打折的。”

卿雪觉得不合适，下意识就要去拿行李箱。

段泠把箱子推给她，口中道：“房子空着也是浪费，再说也就三个月，按理帮朋友应应急，我不应该收你的钱。”

卿雪想，才认识几天的朋友，哪里就用得着提供这样的帮助。

段泠拍板：“就八百吧，算水电费物业费。”

说完不给卿雪反应犹豫的时间，带她去看几个卧室，“挑一下，想住哪间？”

卿雪站在最后一间最小的客卧门口陷入纠结，脑子里还在想什么说辞能够拒绝段泠的好意。

而段泠，觉得应该建议她住东边宽敞些的那间，可是抬头间正好看了眼窗外，手指过去，对卿雪说：“可以看到月亮哎！”

卿雪望过去，弯弯的一道恰巧挂在窗外。

也就三个月，卿雪顿时转变了想法，不如就麻烦他三个月，或许最后多付一点租金给他吧，假如游戏开发的报酬还不错的话，到时候她应该可以按照市价付钱。

便对段泠说：“那我转你微信？”

段泠见她同意住下，自然没有异议。

“被子枕头都是新的。”段泠打开衣橱准备拿床品，被子刚抽出来又塞了回去，扭头解释：“不过上次打扫是半个月前，可能有点浮灰需要先擦一擦，我去拿抹布。”

卿雪喊住他，“我来就好，你回去休息吧，已经快十点了。”

段泠点头，找齐了清扫工具又看了一圈，发现没什么缺少的，才要离开，快到门口时又说了一句：“缺什么你找我，我就在对面。”

卿雪说谢谢，跟在他身后送他到门边。等到段泠开了对面的门，进屋回身对她道晚安，她再一次郑重地道了谢，才关门落锁。

人倚靠在门背后，长长叹了口气。一边质疑自己的决定，出言答应提供帮忙，和住进这所房子，是不是都太仓促草率……

然而事已至此，只好祈祷未来三个月一切顺利，不要耽误她去看妈妈。

收拾好卧室，卿雪又把整个房子的地全部拖了一遍，进卧室开行李箱收拾个人物品。她东西不多，衣服也只装了很少的几件，实在是没想到要滞留下来，对着空荡荡的行李箱，她拿来手机，紧急购买了两件厚衣。

余额又跳出来，已经不足三千块，付掉了租金两千四，再扣除接下来的日用开销，留下去Z城的车票钱，她在心里粗略算了算，两千多维持三个月生活，虽然勉强些，但也不是不够。

心下稍宽，继续整理箱子里的东西。电脑拿出来，她看到了压在最下面的一叠法院寄来的材料，眉头皱皱，有些不知如何应对。肯定是不能回老家的。就是法院来抓人，她也不会回老家。

这辈子都不会再回老家。

是枯坐半天去洗澡的时候，卿雪突然想起来自己新结交的在法院工作的朋友，心想或许咨询咨询她呢，问问对方收到法院通知要怎么处理……还是说，是不是可以不处理。

第二天是周五，卿雪在一时时响起又切断的电话铃声里等到了九点钟，才发消息给张南星，告诉她自己新找了一份临时工作，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市里，问她什么时间有空想约她一起吃饭。

张南星二十来分钟后回复消息，先说了明晚下班回市里，又问她怎么没去Z城，在市里住多久，想吃什么，要不要看电影……一连串。

卿雪逐一进行了回答，最后两人商量好一起吃火锅。

这事情定下来，卿雪心里有了模糊的底，其实昨晚已经上网搜索过，知道被告不出庭，法院那边可以缺席判决。这个答案让她极度不甘心，心里烧起来一团要吃人的火，她不愿意再和那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一张纸上。

什么父女关系……

他竟然还有脸伸手向她要钱，还告她。

段泠的消息发过来时，是十点半整，问卿雪中午吃什么，愿不愿意一起吃饭。

出去吃饭太贵，卿雪这会手头紧张，但她也不想再花段泠的钱，正要回复说自己简单做点，就看到段泠又发了一条消息来：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还不错，要试试吗？

怕她不答应一般，又发：我让江荣中午也来，跟你谈谈酬劳的事，好不好？

卿雪只好答应下来，租房的事情比她预想的要顺利，她现在无事可做，想着要是江荣那边谈得顺利，她其实下午就可以参与项目。

没什么会不顺利，对着这么一个危急关头能救自己于水火的人，江荣感激不尽，酬劳谈得更是非常大方。再听她说下午就能去公司，江荣更是当即就眼泛泪花。

饭后，卿雪就跟着江荣去了公司，去了才知道，他这公司规模还挺大，写字楼占了好几层。是这两年她带毕业班工作太忙碌，游戏行业关注得少，不太知道这家新兴起的公司，看着墙上的一堆游戏图，看出来原来好几个出名的游戏都是他们团队参与开发。

接着便是马不停蹄地进入工作，先是了解游戏概念，然后开会讨论，再者便是加入了程序开发小组，负责编程和系统设计。

入职第一天，就加班到了十一点半，还是段泠打电话联系不上她，找到江荣才知道她居然还没下班。

段泠在电话里跟江荣说：“知道你项目着急，可是你能不能保证别人最基本的休息时间。再说她一个年轻姑娘，大半夜再下班，安全问题你也不考虑？”

江荣这会儿才注意到时间，电话里连声说抱歉，一边起身出办公室准备招呼卿雪下班，口中还道：“我送她回去，保证一定送到家门口，你放心。”

“不用你送了，”段泠说，“我马上到你们公司楼下，五分钟后你把人送下来吧。”

江荣“嗳”了声答应下来，音落觉察出一丝不对劲，犹犹豫豫问：“你……你这，是……你是……”

磕磕绊绊，说不完一句齐整话。

电话那头段泠也沉默，十来秒后，江荣郑重其事地开口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段泠低笑出声，“我脑筋没问题。”

话毕，又补充：“眼神也没问题。”

江荣轻叹一声，也跟着笑开，说：“是我头脑不清爽了……哎！卿雪人挺好的，业务特别强，你不知道，今天她到公司，会一结束，我看团队大家的表情，就知道所有人的心定下来了……卿雪——”

江荣冲抬起头的十来个人喊：“下班下班了，明天再继续。”

又对电话说：“马上下楼……晚饭吃了，饭总是有的，我是周扒皮？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干活……到了？这么快！那你等一会，我们就下去……嗯，挂了。”

卿雪站起来和江荣先走，等电梯的时候，江荣告诉她段泠正在楼下等。卿雪一副吃惊的表情看江荣，江荣说：“他说你手机打不通，打给我了。”

手机被她关机了，总是有陌生的号码打进来，她不知道卿刚那边是哪里找来的那么多号码一天到晚打个不停。不过此时重点不是电话，重点是段泠为什么要来接她。

江荣说：“第一天就让你加班，真是很抱歉。”

卿雪摇头说没事。

江荣突然好奇，问：“你和段泠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卿雪说：“他有个亲戚是我之前教的学生，假期里一起吃了顿饭。”

“小言？”

卿雪点头，“江总也认识？”

江荣笑，“认识！特认识！”

见卿雪看过来，继续解释：“我跟段泠一块长大，他大大小小的事我全知道。”

照一般聊天习惯，这时候卿雪应该顺着说几句闲话，或者倘若如江荣所猜测，她和段泠关系暧昧，那她更是应该趁机问一问所谓他全知道的事情具体有哪些，然而什么都没有，她连丝毫感兴趣的意思都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神色淡然地“嗯”了一声，继续看向电梯显示屏上不断闪动变化的荧光数字。

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他二人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江荣满腹狐疑。可是普通朋友会认识几天就把新房子借给人住？普通朋友会半夜关心去向甚至还要来接？

怎么可能是普通朋友……

她都长了那样的一双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