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到三楼,空气里的灰尘味道更大了。
昏暗的楼道里,隐约能看见门边的黑影,借着黄色灯光能勉强看清,那是一堆又一堆的杂物,楼道两边几乎都被堆满了,只留下一条窄窄的过道。
“喂,那俩小姑娘!”
前面的房间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
“大叔你好,我们是昨天刚搬来的住户,想上来打个招呼。”
尤悠开口解释道。
眼前的男人穿着很破旧,乱糟糟的头发、已经打结的胡须、佝偻着脊背,很符合人们对流浪汉的一般印象,总之看上去邋里邋遢的。
“打什么招呼,这地方还有人上赶着住,真是奇了怪了。”
男人嘀嘀咕咕地说着,挥了挥手又开口了:
“我说你们俩啊,还是尽早搬走吧!别在这儿丢了性命。”
流浪汉和秦婆婆一样,也在驱赶她们。
这栋公寓里究竟有什么?
“您好,能具体说说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了吗?我们之前去拜访秦婆婆,她也跟我们这么说。”
孟南柯想要从流浪汉这里入手,看看能不能问到些什么。
“你这小姑娘,问那么多……算了,跟我进来吧。”
听流浪汉的语气,他本来想拒绝的,可当他的眼神落在孟南柯身上的时候,话锋却猛地一转。
流浪汉的房间和外面的楼道差不多,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废品,空气里依旧是熟悉而浓重的灰尘味道。
孟南柯简单打量了一番,房间的布局和她们的房间差不太多,只是被太多杂物堆积,所以显得很是逼仄。
“我以前啊,住在天桥下面的,后来这里的老板看我可怜,就好心收留了我。”
流浪汉是从自己的经历开始讲起的。
“起初我很高兴的,毕竟有地方住了,免费的,没有理由拒绝。”
流浪汉顿了顿,继续讲了起来:
“可搬到这里没两天,就发生了怪事。”
他的目光定在了孟南柯身上,似乎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什么。
“搬来第三天,我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说话,但是听不太清楚。”
孟南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只是皱着眉头。
刚才那个小孩也这样看着她。
“那声音缠了我好几天,我那些天觉也睡不好,而且感觉脑子里好像有东西被抽走了,精神很虚弱。”
“那后来呢?”
尤悠听得很是认真,追问道。
孟南柯默默站在旁边听着,他的状况和自己有些像。
“后来有一天,那声音突然没了,我还很奇怪,可没多久,我就发现原因了。”
男人朝下面指了指。
“那个声音消失的那天,楼下有新住户搬过来了。”
“是二楼那对母子?”
孟南柯猜测道。
“对,就是他们。”
流浪汉点了点头。
“我以为只是巧合,可第二天早上就看见那母子俩都像是很多天没睡一样,尤其是那个小孩,明明只是个小孩子,黑眼圈却重得吓人。”
“可我们刚才碰到他们了,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好啊。”
尤悠问了出来,杨梦昙母子确实不像他说得那样。
“那东西没骚扰他们,精神状态当然好了。”
“这公寓之前人还不少,但现在只有四户人家了,以前住在这里的很多住户,据说有些精神衰弱生了很久的病,还有些严重的,直接精神崩溃了,死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像是疯了一样。你们啊,还是尽早离开吧。”
流浪汉摆了摆手,也在劝她们离开。
“所以,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啊?”
尤悠想多问一些,又开了口。
“谁知道呢,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许是神神鬼鬼吧。”
流浪汉眼神浑浊,看起来没什么生机。
“诶,冒昧问一下,您家里是不是有人去世了啊?”
孟南柯逡巡一圈,突然开了口。
尤悠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冒昧,惊讶地看了过来。
“小姑娘,我一个睡天桥的流浪汉,哪来什么家人。”
流浪汉的答案并不让人意外。
“可我看您桌上放的那照片,还以为……实在冒昧,抱歉。”
孟南柯指向了一堆杂物后面不起眼的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一张黑白照片,一看就是遗照。
照片上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没什么特色,但是看起来挺年轻的。
流浪汉表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看起来像是没想到孟南柯能注意到那张遗照。
“唉,那是我妻子的照片,已经很多年了,她在我出来睡天桥之前就没了。”
流浪汉的脸上有一些遗憾,眼神里似乎带着一点哀愁,但他的情绪看起来还好,像是已经放下这件事情了。
“这样啊,节哀。实在不好意思,太冒昧了。”
孟南柯表情认真得表达了歉意,她倒是没想到流浪汉竟然会告诉她们。
“都过去了。小姑娘,你的状况可比我危险多了。”
流浪汉看着孟南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孟南柯想问一问,可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就打断了她。
“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说完,就顺势把她们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南柯姐,他刚才说你比他危险多了,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尤悠还是问了,语气有几分试探的意味。
“我昨晚,也听到他说的那个声音了。”
孟南柯盯着面前的破旧木门,语气沉闷。
“南柯姐……”
尤悠的眉宇间漫上担忧。
“刚才那个小孩说我和小黑很像,恐怕那孩子能看见些什么。”
孟南柯想到了刚才遇到的那个叫秋秋的小孩。
“那……”
“好了,去四楼吧,我们就这一天调查时间,明天说不定梦境就开始异化了。”
孟南柯没等尤悠,自己先迈开了步子,尤悠能感觉到孟南柯的情绪有些不太好,是那个声音的影响吗?
四楼的景象和她们预料的大相径庭。
和其他几层不一样,四楼只有一个房间,一上楼就能看见。比起其他楼层幽深的楼道,这层的空间看起来逼仄太多了,显得很是压抑。
这层仅有的一个房间和其他的也完全不同,甚至于尤悠都有些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个房间。
楼梯上来,面前就是一扇门,可是和正常房间不一样的是,这扇门没有锁,整扇门连带着门套一起紧紧嵌在了墙上,从侧面细细观察一番,孟南柯发现,这扇门没有缝隙,安装在墙上,浑然天成。
“这真的是房间吗?看起来这门像是个装饰品。”
尤悠摸了摸本来是门缝的地方,那里平滑极了。
“笃笃——”
孟南柯伸出手,试探着敲了敲门,是空的。
“这背后应该是个房间,只不过,有人不想让别人进去。”
尤悠四处探查着,但是这层也不大,楼梯上来面前就是门,周围也就围着楼梯口有些空地。
她仔仔细细查了一番,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蹲了下来。
“哎!南柯姐,有东西!”
尤悠兴奋地伸出了手。
她手里正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怀表,银色的,镂空精致,很有分量,但已经有些氧化发黑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先收起来吧。”
这东西突然出现在四楼,和这栋公寓的秘密应该有很大关系。
“南柯姐,你拿着吧。”
尤悠把怀表递了过来。
“你收着吧,东西是你找到的。”
孟南柯没有接。
尤悠感觉到她的情绪不是很好,没有再坚持给她,自己收到了口袋里。
四层没什么东西了,两个人下了楼。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她们感觉没调查很多,不知不觉间已经十二点了。
“嗨!旅客朋友们,十二点啦!我们开饭吧!”
霍黎黎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尤悠被吓了一跳。
“她怎么一惊一乍的,刚开始好像没有这样吧?”
“刚进入梦境的时候,只是感觉比较开朗,现在语调确实夸张了很多。”
霍黎黎的变化两个人只是聊了两句,不是很在意。
吃过午饭,她们先回了房间,要是频繁拜访邻居,难免让人起疑。
孟南柯对着镜子,她的眼神放空,许久之后,俯下身往脸上泼了一把冷水。
水珠顺着脸颊慢慢流淌,沿着脖子,流进了衣领。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不太清醒,从四层下来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更让她烦闷的是,自从昨晚听见那个声音,眼前就总是时不时浮现出母亲从楼上跳下去的画面。
砰的一声,鲜血四溅。
要是从上面跳下去的是她就好了……
孟南柯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她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些思绪驱散。
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镜子里她的身影发生了变化。
原本她的位置此刻却映照不出她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漆黑的人形影子,说是影子,其实也不太像,更像是种流动的粘稠物质。
黑色的人形怪物上,有一双猩红的眼珠,此刻正定定地看着孟南柯。
“都怪你,都怪你……”
“快点去死吧!”
“去死,去死……”
……
那声音再次萦绕在孟南柯的耳边,魔音穿耳,挥之不去。
镜子里的黑色怪物一动不动,粘稠的黑色物质在缓慢流淌。仔细看去,它嘴唇的位置似乎在动,看起来就像在说话。
“都怪我,对啊,都怪我……”
孟南柯的瞳孔逐渐失焦,嘴里念念有词。
“要是跳下去的是我就好了……”
如果这时候有别人在场,就能看到现在这惊悚的一幕。
孟南柯的手渐渐抬了起来,碰到了镜子上的怪物,怪物身上的黑色物质瞬间加快了流速,沿着她的手缠绕了上来。
孟南柯还在低语,她的声音和怪物的声音渐渐重合,身上的黑色物质越来越多,像是被这不知名的黑泥吞噬了。
“南柯姐?南柯姐!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南柯姐!开门!”
尤悠见孟南柯进去了那么久都没出来,发觉了异常。
她喊了半天,可是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怎么办……”
尤悠焦急地在外面踱步。
“嘶……”
忽然,她感觉到了腰间一阵灼热。
是那个怀表。
尤悠赶忙把怀表拿了出来。
原本氧化发黑的怀表,此刻却光洁如新、闪闪发亮。
“嘣——”
一声轻响,怀表自己弹开了。
表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尤悠有些不可置信。
她眼看着那光芒渐渐扩散,变得丝丝缕缕,顺着门缝溜入了卫生间。
孟南柯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混沌,她整个人沉在情绪的泥潭里,感觉快要窒息了。
那怪物的眼珠闪着幽幽的光芒,像是兴奋,又带着恶毒。
孟南柯的身体几乎被黑泥裹满了。
一丝细细的光芒落在了黑泥上,那些黑泥像是被伤到了,流动的速度减缓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