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京华 第5章 第五章

如果不刻意去看的话，或许没人能注意到，在勤政殿到皇宫大门的路上，一个并不很起眼的墙角蹲了一个人，如果你走近了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犹豫起太早没睡醒蹲在地上就睡着了的二公主。

也就是宣璃眼睛好，不然根本没人发现她。

“公主殿下。”宣璃拍了拍沈安桐的肩膀，“公主殿下，你怎么睡这了。”

沈安桐被拍醒，眯着眼睛看向宣璃，语气带着鼻音：“宣将军......你下早朝啦？”

“嗯。”

沈安桐看了看宣璃身后，已经没什么人了，便说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都没人了。”仔细听还带着一丝埋怨。

昨天晚上为了练习做酥锅又是到了丑时才睡觉，今天又早起，实在困得不行，不然也不会在这就睡着。

“公主殿下还是回寝宫睡吧，别着凉了。”宣璃说着就要扶沈安桐起来。

沈安桐被硬拽起来，还有些不情愿，没骨头似的靠在了宣璃的身上，说道：“那宣将军可不可以送我回去啊。”

宣璃无奈的说道：“行，臣送你。”

一路上沈安桐都像没骨头一样靠在宣璃身上。

“公主殿下怎么会在那睡着啊？”宣璃忍不住问道。

“本来我想接宣将军下早朝的，但是起太早了太困了。”沈安桐迷迷糊糊的说道。

“公主殿下是有事要找臣吗？”

“就是想见见宣将军，嗯......这算事吗？”

“公主殿下要是起不来床的话，就不用非要这个时间找臣。”宣璃道。

“可是，我怕我直接跑到你府上你不在，去京畿军营找你你也没空嘞我。”沈安桐语气染上一丝委屈，“上次我在你账里等了一整个下午，我都要无聊死了。”

宣璃垂眸去看路，没回应沈安桐。

过了半晌沈安桐又说道：“宣将军今天什么安排。”

“军饷批下来了，我今天要去军营发给将士们。”

听到这句，沈安桐脚下的步子立刻一停，连带着宣璃也一起停下来。

“我跟你去。”沈安桐突然说道。

“你不是说军营里无聊吗。”

“那我也去，你监工发银子，我就坐你旁边就好了。”沈安桐好像突然没那么困了，“现在就走。”说完她拉着宣璃的手就朝宫外走去。

宣璃回到将军府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就骑马去了京畿军营。

沈安桐不会骑马，只能和宣璃骑同一匹马。

“宣将军骑射是不是很厉害。”沈安桐闲聊道。

“还好。”宣璃平淡的回答道。

“怎么会还好，我听说宣将军不光骑射还有枪法都很好。”

宣璃皱了皱眉问道：“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啊，说宣大将军靠一杆枪就能撂倒十几个壮汉，还说宣将军就是骑在马上也能百步穿杨。”沈安桐眉飞色舞的讲着京城里关于对宣璃武艺的传言，竟带着一丝自豪。

“京城里的人也太抬举我了。”

“因为宣将军打败了西凉人啊，之前的人打了那么久都没打赢，死了那么多人，而且......”沈安桐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在没打赢的那些年里死的人就包括了宣璃的父亲叔叔和兄长。

想到这个，宣璃的情绪立刻低沉起来，眼睛里好像突然蒙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感伤。

沈安桐知道自己不小心说多了，于是握住宣璃的手，安慰道：“你打赢了西凉人，已经是朝中第一武将了，那些牺牲的人在九泉之下会得到慰藉的。”

“还没完全赢。”宣璃道，“只是暂时获胜，如果以后还要打的话，我还会上战场的。”

军营里的士兵们估计也是知道今天要发钱了，一个两个都很兴奋，就等着宣璃来张罗这事了。

沈安桐搬了个椅子坐在宣璃旁边，看着排成长队的士兵一个一个零钱。

“宣将军。”沈安桐突然喊宣璃，“一个大概有多少钱啊？”

“二十两银子。”

“很多吗？”沈安桐对钱的数字并没有很敏感，虽然她是庶出的公主但在皇后宫里长大从小也没缺过什么。

“够寻常百姓一家人过一整年了。”

“一整年......”沈安桐想起来，自己之前去找大厨学做饭给了他十两银子，那岂不是就够他家过半年了。

宣璃看了一眼仿佛在想心事的沈安桐，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说道：“公主殿下今天耳朵上带的这对玉石耳坠至少要三十几两。”

沈安桐看向宣璃，说道：“这么贵啊。”

方才还站着监工的宣璃听到之后就坐在沈安桐旁边，说道：“公主殿下今天头上只带了一对镶了玛瑙的簪，但是这对簪少说也要四五十两。”

“那我这手串呢？”沈安桐举起自己的右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那这手串大概值多少钱？”

宣璃看了看沈安桐的手串，正是在诗会上自己看到的那条：“这个......臣不知道，臣在京都没见过这样的款式，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我在京都也没见过这样的款式，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皇后娘娘？”

沈安桐摇了摇头，说道：“是我的生母。”

“我还以为你是皇后娘娘生的。”

“我只是母后养大的，我的生母已经走了很多年了。”

宣璃对皇室的了解不多，她以为皇宫里只有皇后，甘妃和露妃，没想到还有别的嫔妃。

军营里人很多，发完钱已经下午了，沈安桐饿得都要前胸贴后背了。

沈安桐第二次来宣璃的军账，跟宣璃一起吃饭。

军营里的饭比较粗糙，基本也就是弄熟了撒点盐，毫无味道可言。

“公主殿下，要不臣带你去吃别的吧。”宣璃看今天军营里的饭实在是有点不太好吃。

“没事，不用那么麻烦。”

沈安桐从小金枝玉叶，吃的东西也皆是珠翠之珍，这样的饭菜对她来说确实是不太好下咽，但是她没沈安灵那么矫情，倒也还算可以。

“宣将军，一会儿你吃完饭准备去哪啊？” “回府。”宣璃简洁的回答道。

“啊~”沈安桐语气很失望，“你每天除了上早朝和去军营就没别的活动了吗？”

沈安桐这么一问，宣璃真的思考了片刻：“应该是没有了。”

“我知道了！”沈安桐突然冒出来一句，“我带你去庙会！”

宣璃微微挑了一下眉毛，问道：“今天有庙会？”

“有啊，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了，必然有啊。”沈安桐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咱俩吃完就去吧。”

“行。”

沈安桐没想到宣璃能答应的这么干脆，心情立刻就好了很多：“快吃快吃，要去庙会喽！”

天开始黑了，但是由于今天有庙会所以街上并不冷清，反而热闹非凡。

太阳最后一抹霞光将天际染成紫红色，街上路边小贩挂起的灯照亮了整条街。

“我要吃那个烧饼。”沈安桐快步走到一个小摊旁，“宣......”将军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硬是被沈安桐咽了回去，“你吃吗？”

“我不吃。”

“那我自己吃。”

但是沈安桐忘记了一件事，自己早上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带钱，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一个铜板。

宣璃怕耽误人家做生意就扔了几个铜板给老板。

“谢谢宣将军。”沈安桐咬了一口热乎的烧饼说道，“我今天忘带钱了，下次我请宣将军吃东西......这个烧饼好好吃我要再去买一张。”说完真的折返回去，宣璃只好再次掏腰包给她买了一张饼。

“你尝尝你尝尝，真的好吃。”沈安桐从自己手里的饼上撕下来一块递给宣璃，宣璃接过来两口就吃完了，说道：“确实好吃。”

“公主殿下。”宣璃似乎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您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有啊，我想要天上的星星。”沈安桐一刻也没有思考。

“臣是问，您的生辰，有没有想要的礼物，这些时日臣想了很多物品但是觉得公主殿下都不一定会喜欢......虽说礼物讲究惊喜，但还是想问一下。”

“你怎么跟我皇姐似的，都要问我一下，我哪有那么多想要的东西，宣将军送什么我都会喜欢的。”说着沈安桐冲宣璃一笑，露出两颗牙齿。

虽然沈安桐这么说了，可宣璃还是不知道送送什么，公主的身份让沈安桐什么都不缺，也就意味着送什么她都不一定看得上眼，着实让人为难。

“宣将军怎么从来都不笑的？”沈安桐突然问道。

“臣......”宣璃不知道怎么回答。

“在军中是不是要时刻保持严肃啊，不然无法稳定军心。”沈安桐替宣璃找到一个借口。

“呃......算是吧。”

不过想来，宣璃十六七岁的时候家里就突遭巨变，父兄接连战死，连个全尸都没能回来，母亲悲痛欲绝之下一病不起随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短短几天将军府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随后她以一己之力抗起整个宣家的的重担，不顾世俗眼光领兵出征。

任谁在这样的遭遇下都会性情大变的。

“没事。”沈安桐凑近压低声音，“宣将军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不那么严肃。”说着猝不及防喂了一口饼给宣璃，说道：“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宣璃看着沈安桐的眼睛，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看沈安桐的眼睛，是一双桃花眼，此刻看着自己的时候仿佛眼中含着似水的柔情。

逛完了庙会天已经黑透了，小贩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街上逐渐开始变得寂寥。

“臣送公主回皇宫吧。”宣璃主动提议。

“好啊。”沈安桐欣然答应。

到了皇宫门口，临到分别时，沈安桐说道：“宣将军到时候可别忘了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嗯，忘不了。”

沈安桐站在那看了宣璃片刻，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她。

宣璃被她的举动弄得一僵，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沈安桐就又后退一步来开了两人的距离，说道：“那我先走了，宣将军也早点走。”说完转身朝皇宫大门走去。

宣璃还没完全从刚才那个拥抱中回过神，仿佛沈安桐的体温还残留在自己身上。

回去的路上，宣璃脑子里不光在想刚才的拥抱，还不断浮现着这段时间自己和沈安桐之间的相处。

她性格欢脱但是又细心体贴——宣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