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京华 第4章 第四章

不出沈安桐意料的，宣璃拒绝参加诗会。

“明天好不容易沐休，宣将军就让自己休息一下嘛，万一明天在诗会上碰到性格相投的人呢，那不是正好。”

“这个诗会，算是后宅里的活动吧，臣......”宣璃话还没说完，沈安桐就打断道：“宣将军也是女子，怎么就参加不了了，就当陪陪我嘛，我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去多无聊啊。”

宣璃垂眸，似乎真的考虑起来了。

沈安桐一看有戏，立刻乘胜追击道：“宣将军就去吧去吧去吧去吧，人都是要社交的嘛。”

宣璃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沈安桐，在战场上征战这么多年，接触过的女子只有边疆的难民，拒绝的话此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臣去看看也行。”

“明天巳时，我会来接宣将军的！”沈安桐不给宣璃一丝后悔的机会，“宣将军不要食言哦。”说完蹦蹦跳跳的走了。

宣璃看着沈安桐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许久都没有动地方。她微微蹙眉，最后接受了自己明天要参加诗会的事实。

翌日。

参加这种集体活动，所有世家小姐都会打扮的很漂亮，但宣璃不一样，她很多年都没穿过鲜艳的颜色了，衣柜里全是玄色的衣裳。

沈安桐早早的来了将军府接宣璃。

沈安桐穿了一身浅青色的衣裳，裙摆上绣着淡雅的兰花，与衣服同色系的披帛绕过胳膊垂落在身体两侧。

妆容精致却不艳俗，额间一抹红色花钿为整张脸平添了一丝美艳。

乌黑的长发梳成了单螺髻，并未过多的佩戴首饰，两支对称的蝴蝶形烧蓝钗子，一支流苏簪子，一对翡翠耳坠足矣。

长长的流苏一直垂到耳朵旁，只要头轻轻一动流苏就随着头的动作一起晃动，串起来的珠子相互碰撞发出轻而稀碎的声音。

沈安桐撩开马车的帘子，那一刻宣璃仿佛眼前一亮，甚至忘了上前迎接公主殿下。

沈安桐从马车上下来，看见宣璃先是笑了起来，随即买着轻盈的步伐走去。

那一步一步仿佛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了宣璃的心尖儿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宣璃就觉得，沈安桐有种不同于寻常中原女子的气质，看的次数多了这种感觉也就越发明显，沈安桐似乎带上了一丝西凉那边的异域风情，却同时又具有中原人的柔和。

宣璃想着这些的时候沈安桐已经走到了她身旁。

“宣将军，我们走吧。”沈安桐道。

“啊。”宣璃回过神，“好。”

沈安桐很自然的挽起宣璃的胳膊拉着她上自己的马车。

宣璃并不是很习惯这种好友间的亲密举动，但也没表现出什么，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两人这样的穿着，宣璃又比沈安桐高出一些，只看背影必然有不少人会误会这是一对恋人。

到了李府，门口停了很多辆马车，全都是来参加诗会的世家小姐的。

沈安桐和宣璃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李府的后宅院，此时已经到了一大半的人了。

这里的人宣璃可以说一个也不认识，沈安桐倒是轻车熟路的跟众人打招呼。

这些人没见过宣将军，宣璃又是一身格格不入的打扮，便有好几个人询问她的身份，沈安桐一一解释过后找了个座位和宣璃一起坐下了。

“这个粉色衣服的，是李廷尉的大女儿，旁边两个正一起喝茶的是王御史的大女儿和小女儿......”沈安桐一个一个给宣璃介绍在场的人，宣璃都听着，但是听完记住的却没几个。

最后一个到场的是露妃，这倒是不出人意料，众人看主角登场了坐着的立刻站了起来，聊天的也不聊了喝茶的也不喝了，纷纷行李道：“露妃娘娘万福金安。”

露妃衣着并不华丽，但是脸上挂着的端庄表情足以彰显她皇家的身份，她向众人笑了笑，道：“咱们私下里聚会就不用拘泥于礼节了。”边说便向上座走去，落座后说道“都坐都坐。”

“安桐也来了。”露妃看向沈安桐，又看了看旁边的宣璃，“看来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啊。”

“母妃言重了，我和宣将军只是打过几次照面的关系罢了。”

露妃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虽然露妃是上座，但毕竟李夫人才是这次诗会的发起人，看人都齐了，她说道：“按照前后依次的顺序，一人对一句句式相似的诗句，我来给出第一句。”李夫人斟酌了片刻，“碧荷映日独艳。”

“细雨沾衣微凉。”

“红梅傲雪孤芳。”

“幽林隐鸟轻啼。”

......

前面的人都从善如流的对出一句，沈安桐对完下一个就是宣璃，沈安桐想着宣璃这么多年在外打仗应该不擅诗词歌赋，刚想说自己替她出一句，就听见宣璃说道：“旷野奔马长嘶。”

前面的人对出的多少都有些阳春白雪，轮到宣璃却画风突变，露妃听了说道：“不愧是宣将军，与这些京城里娇养长大的女子就是不一样，写出的诗句也是如此阔达。”

“真没想到宣将军还会写诗呢。”沈安桐小声说道。

“小时候被父母逼着天天念书，但是我不喜欢，我只想跟兄长们一起练武，然后被母亲打了好多手板，最后我被打怕了就白天偷偷跟着兄长练武，晚上熬夜背书。”宣璃小声解释道。

“那宣将军也是文韬武略了。”

宣璃没想回答这句话，随即就听见沈安桐用更小的声音说道：“我就喜欢能文能武的。”

之后众人又变着花样开始轮流作诗，最后诗兴尽了就开始讨论茶道。

“宣将军有没有很喜欢喝的茶叶？”沈安桐问道。

“已经很久没喝茶了。”

“也是。”沈安桐认真道，“战场上条件那么艰苦也很难喝到茶叶吧。”

“何止喝茶，能有一口热水就已经很好了。”宣璃说这些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并没有很艰苦的样子。

“冬天也是吗？”

“是，而且冬天水井里的水会结冰，有时候直接铲来外面的雪化了就喝了，西凉那边的冬天雪能下到你膝盖那么高。”

“那是不是连路都走不了啊......”

“嗯。”宣璃淡漠的回答道。

沈安桐无法想象那样的环境宣璃是怎么待了好几年的，要是自己估计一天都受不了，她伸出双手握住宣璃的靠近自己这边的一只手，“那冬天的时候那边是不是比京都冷很多。”

宣璃看向沈安桐握住的那只手，才发现沈安桐手上带着一个手串，与她的一身行头格格不入，尤其是上面挂的一支栗色羽毛。

“不光冬天比京城冷很多，夏天还不下雨。”宣璃不动声色的把收抽出来，“经常干旱。”

诗会一直持续到未时才结束，众人还在李府里吃了一顿午饭。

“宣将军......”上了马车之后沈安桐就委屈巴巴的看着宣璃。

“怎么了？”

“饿了，吃饭的时候那么多人我都不敢多吃怕被人笑话，要是露妃看见我吃的多了跟母后说我肯定会被训的。”

“那......”宣璃斟酌了片刻，“一会儿来我府上吃个便饭？”

“可以吗？”沈安桐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期待，仿佛在说我要去。

“可以。”

于是沈安桐把刚才没吃饱的全都加倍吃回来了。

“将军府的莴笋炒的真好吃。”沈安桐连吃两碗米饭后说道，“但是我已经饱了，不然我必须要再来一盘。”

宣璃刚才也没吃饱，就跟着一起吃了一些，但是她没沈安桐吃的多。

“公主殿下喜欢就行。”宣璃也吃饱了，放下筷子吩咐下人收拾桌子。

入夜，整个京城都变得寂静起来，皇宫里也是一样，只有值夜班的宫女太监拿着灯笼走着，偶尔会窃窃私语几句。

露妃寝宫里，沈晏衡被叫了过去。

“母妃是说，今天的诗会沈安桐带了宣将军去。”沈晏衡说道。

“是。”露妃喝了一口茶，“宣将军虽是女子，但终究不算后宅之人，这种聚会是不会邀请她的，所以只能是她带去的。”

“她俩关系很好吗？未曾听说啊。”沈晏齐满不在乎的说道。

“只是你没听说，你怎么知道她俩私交如何，而且我还听说前些日子宣将军送她回过皇宫，说不定二人关系不错呢。”

“可是宣将军才刚回京城，平时也不跟哪个大臣有过多的交涉。”

“啧，你就是搞不懂女人心思，宣将军她好说歹说也是个女子，也就比安言小了一两岁，沈安桐也是女子，她们年纪没差多少当然能聊的上，朝廷里那些个大臣全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老油条，她能乐意跟谁交涉啊。”露妃恨铁不成钢道。

“也是。”沈晏衡突然想起什么，“那要她俩关系真的很好的话，岂不是......”

露妃知道沈晏衡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赶忙说道：“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找你来的，你不赶紧做出些行动，要不然再人被捷足先登了去。”

“儿臣明白了。”

沐休过一天之后，便还是要上早朝，文武百官都聚集到了勤政殿内等待陛下的到来。

“听说宣将军昨日去我府上了？”李廷尉凑到宣璃旁边问道。

“是。”宣璃惜字如金的说道。

“真没想到她们在后宅办的一个小小诗会能吸引到宣将军。”

“陪朋友而已。”

宣璃回京城没有很久，也未曾听说她和哪个世家小姐私交很好，这个朋友是谁李廷尉也不好多问。

下了早朝，大臣们都三三两两的离开。

只有宣璃独自朝皇宫门口走去。

“宣将军每天都是独来独往啊。”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宣璃转头看去，便是当朝丞相何泓良。

“在朝中没有相熟的人，只能独来独往了。”

何泓良笑了笑道：“想在朝廷中独善其身可是不容易啊。”

“做臣子的，尤其是我们这样的武将忠心于陛下便够了。”丞相突然跑来搭话是什么心思宣璃不可能不知道，朝堂上所有大臣都是拉帮结派各自站队，再就是有些墙头草，今天跟这个好明天跟那个好的，可以说没有宣璃这种与谁都不结交的。

“宣将军说的有理，我朝能有宣将军这样的忠臣真是百姓的福祉啊。”

宣璃不太想跟何泓良说过多的场面话，于是打断道：“下官还有很多公务在身，就不跟丞相大人多聊了，告辞。”说着行了礼便快步离开了。

何泓良看着宣璃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正当宣璃已经走了很远的时候沈晏衡不知从何处走到了何泓良的身边，说道：“她这是不想与你多说话的意思啊。”

何泓良行李道：“太子殿下。”

沈晏衡看了一眼宣璃离开的方向，又看向何泓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何相可得努力啊。”说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