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吃点东西。”楼宵说,他看起来还挺满意的。
“我想和你谈谈。”章姮说。
“可以边吃边谈,”楼宵问:“你不饿吗?”
“习惯了。”章姮不假思索地回着。
楼宵:“……过来。”
他走在前面,章姮就跟着尾巴,沉默地跟着,还抽出空来纳闷他怎么突然又不满意了?
就餐厅,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也没其他人。
“咕隆咕隆——”
章姮顿时摁住肚子,脸色不自然,好尴尬……
“自便。”楼宵说完便转身坐在露台月亮沙发上,随手抽了一份当日报纸,翻到了金融经济板块,仔细地看了起来。
章姮看了沙发那边两眼,鼻翼动了动,犹豫没有三秒,还是拿起了餐盘、夹子。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再多一点,这些都是早上家庭医生给你配制的膳食,没吃完之前,不准离开。”
“诶?”章姮看去,沙发上的人又抽了一份报纸,慢条细理地翻阅。
“没吃完不准离开,”她嘴塞满华夫饼,鹦鹉学舌嘟嘟囔囔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孩子都不会挑食了,”楼宵说。
章姮一边猛猛点头,一边又塞进两个大肉包子。
“……”楼宵:“光吃碳水可不行,那些牛肉、三文鱼味道不好?”
“再吃几个包子就彻底饱啦。”章姮说。
楼宵发现章姮这个人心态特别健康,有一种得过且过的乐天派哲学。
他偏开脑袋,捏着报纸,“那些牛肉、三文鱼、燕窝你不吃也是扔,酒店也不可能会回收。”
“唔。”这是彻底按住她命脉了,别的什么都好说,但要让章姮浪费粮食,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那我再吃点?”她有些犹豫起身,调羹舀了半碗鲍鱼鸡丝粥。
“随你。”楼宵重新翻了一页报纸。
章姮一面吞着粥,一面还是纳闷,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当章姮把最后一块牛肉夹到碗里时,不禁抖了抖身子,她就忍不住要问:“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月亮沙发上的男人十分从容地合上报纸,“我不想再重复。”
“可我想听实话。”章姮说。
楼宵身子微微朝她前倾,“你先说下你是怎么想的。”
“在医院的时候我已经第一时间拜托方同帮我报警,但目前还没有收到回执,所以我也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章姮说完就见楼宵更加冷冽专注地看向她,心里不免急躁,楼宵算是她见过的所有男人中最莫名其妙的一个了。
“你不需要把我扣留在这里,”章姮说:“我会积极配合警方找回钱包,其他的我想我也做不了什么。”
仅仅一夜,她就悟过来了,跟楼宵的谈判从“还钱”到“配合警方工作”。
看来睡得好还真影响智商。
楼宵心里就在想这个。
整件事章姮一直都只想要一个慎重的交代,她再次对面前这位贵人说:“楼先生,我知道,您并不认为我需要为抢劫犯的行为负责,尽管如此,我还是跟您回来了,因为我想从您这听到一句真话。”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楼宵起身,欺身向前,突然毫无预兆地抓住她的右手,他看着她,“你跟我回来了,那你能不能跟我?”
章姮顿时石化了,硕大饱满的殷红车厘子脆生生掉在骨碟里,果然,果然如此。
“不急,”楼宵:“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章姮抬眼,与他撞上,“你想让我和你在一起?在这酒店里?然后呢?”
楼宵唇刚动了动,章姮没等他便继续说道:“情人?还是……”
她说不出来。
“还是女朋友?”楼宵接上了话,只是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愣。
一个想笑,一个懊恼。
“你们这些有钱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消遣?”章姮问。
楼宵的心砰地一声,响了一下,低声说:“我不知道。我在这些事情上没有经验。”
章姮笑了一下,啥意思也没有,除却最开始刚一听到的惊讶,到心里想着果然如此,心头轻快了不少。
她平静地望着楼宵,迟迟没有作声。
楼宵耳边鼓鸣不断,心里越来越不安,“留在这里陪我,我会照顾好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也不用再回去那个出租房了。”
章姮下意识地卷起衬衣袖子,小臂上被橡胶长手套勒出的圈痕映入眼帘,还有蚊虫叮咬出的肿胀,她那租房太小太窄了,又是卧室又是厨房又是厕所,点了几盆蚊香,蚊子没啥事,她就先中毒进医院收拾了。
“我会让你开心,”楼宵说:“我知道你一生都没有真正快乐过。”
章姮小腿动了动,五只脚趾抓住鞋面,这时,一只手掌覆在她的腿膝盖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直到两只腿膝盖都裹在男人的掌心中。
谁能想得到这儿啊,章姮不知道,反正她这一辈子活到现在都没见过哪个男人单膝跪在她腿边。
“不管是谁想要先离开,我都会补偿你。”楼宵说,他似乎考虑得很周全,“只要你愿意,你会对这段关系另眼相看的。”
一位千金之躯亲冒矢石,但偏偏就发生在楼宵那番话之前,那含金量就大打折扣了。
不过再仔细想一想,一个现在走路还不利索,时时刻刻都能收到催债短信,外面人都等着要钱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章姮倒吸一口冷气,她清楚地认识到了现在的处境,也正因为如此,她慢慢张开双臂,搂住了自己。
“章姮,”楼宵关切地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压制不住心脏的轰动,目光迫上,“你决定要不要陪我一起?”
“我想说的话,”章姮瓮声瓮气道:“你可能不想听。”
楼宵:“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
他话虽是那么说,但也仍和善体贴地等着她,于她,他是做不出漠然置之的态度。
“我不能答应你。”章姮说。
楼宵的脸上显露出不浅的讶异,看上去很意外,可能从没有女人拒绝他。
“为什么?”
章姮很轻很快地哼了两声,“我身上已经有太多事了,我不想要再去处理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是两个成年人之间的自愿交往,”楼宵:“章姮,不要跟我打哑谜。”
章姮:“你我都心知肚明。”
楼宵这样的人,她只有青春期流连霸总文学的梦里见过,而且就算是在梦里都属于欧气爆表才能梦见一两次。
楼宵仰头看见了她眼底的挣扎,他没有回她,只是突然逼近,脸蹭到她鼻尖,没有再动,也没有再近一步,似乎是将支配的权利转移出去了。或许是某种暗示、某种影响,章姮的呼吸很快聚到他脸上,慢慢停滞,最后自己被她猛地推开。
章姮叫道:“你在干什么?!”
楼宵手掌撑在地板上才险些没有跌倒,他拍拍手,很体面地站了起来,“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章姮扭头,藏起脸,一副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模样。
楼宵:“为什么要逼自己拒绝我?”
章姮脸白了一瞬,“你在胡说什么?!”
“章姮,第一次,你不想做我的情人,我同意了。第二次,你把我推开了。第三次,我把选择支配权交给你,做我女朋友?”楼宵笑了一声,“事不过三。”
一分又一分时间过去了。
楼宵心底剩下的一点不安也很快消释了,嘴角爬上一些莫名其妙的弧度,“章姮,说你不想要我,我立马离开。”
章姮:“我……”
这怎么说得出来啊?!她刚吃他的,喝他的,昨晚还住了他的,现在哪能理所应当说什么让人离开的话?
章姮踌躇、无奈。
寂静犹如海浪滚滚而过。
“够了,”一向一帆风顺、胜券在握的楼宵这次缓缓打断了她的话,“谢谢你的回答。”
犹豫代表思考,思考代表妥协、为难,代表天平两端的砝码分量相差无几。
章姮唇颤了颤,还是没有再继续说话,她在想什么,她的选择是什么,谁都不知道,往后很多年也都是一个哑谜。
“下午消消食,等会儿你舒服一点了,家庭医生会再来一趟。”楼宵说,他拿起手机,似乎有什么要紧事要处理,很忙,顾不上再看她一眼。
“唔,”章姮:“谢谢。”
“客气了,”楼宵:“我应该做的。”
章姮:“……”
感觉怪怪的,但是现在气氛都那么尴尬了,她还是不要作死添事了,于是她就只是埋在心底里嘀咕,不好再多说什么。
“我今天下午要巡几个商场,可能赶不回来陪你吃晚饭,”楼宵:“微信刚刚发你了,同意一下。”
章姮滑开桌上手机,一个最新的好友联系人申请闯入锁屏通知。
用户名是一个英文单词:turbo
头像是一头安静的抹香鲸,从海底冒出头来,喷出一根银白的水柱。
同意添加后,【turbo】很快发来两张照片:一张是一整个大片水域,一张是马球场。
“普拉塔离这儿不远,是我的私人水域,要是觉得呆酒店无聊可以去玩玩。马球场就在酒店对面,等你养好了一些,我带你去练练。”楼宵说着,朝门外走去,始终没有看章姮一眼,好像真的忙得不行。
脚底生风,西装被吹得鼓鼓的,匆匆离开。
章姮叹了一口气,又咬进最后一口牛肉,天塌之前,食物得吃完。
不过没过两天,都知集团有个传闻甚嚣尘上,一开始是总助办,然后是管理层,最后慢慢铺设弥漫开来,就像是吹起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泡泡,不碰还好,轻轻一戳就得“爆爆爆爆”一连串爆炸响声——
咱们的大总裁,都知集团万年黄金单身汉好像沉溺在世俗的恋爱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