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花朝：王爷慢点追 第2章 初闻

十五年，分分离离和兜兜转转，命运的轨迹飘忽不定。

留香阁中，一位少女薄纱遮面，素手轻弹，流转而出的琴声中韵藏着故事。

那年我五岁，你十岁。

不知怎的，我喜欢杏树，喜欢它在枝头洁白的模样。现这侯府中的杏树也是春意盎然，长得正旺，甚是喜人。

“小鬼，把你手里的东西还我！”一位俊俏小少年叉腰站在小女孩的身边，眼睛却直盯着她手里的物什——弹珠。

小女孩面容清秀，身着素衣，似是长期缺衣少食，身形有些瘦削。闻声，她睁着水汪汪的杏眼看向小少年。

“这是你的？我方才在那边捡到的，喏，还你。”小女孩又垂眸看手里的弹珠，但在即将归还之际，小女孩快速地缩回了手，“还有，不要叫我小鬼，我有名字，我叫何语汐！”

小女孩早已习惯察言观色，日常便对身边之事处处留意，却不擅于隐藏自己的目光。

她静静端详小少年——乌发由玄色玉簪束起，身姿若劲柏，卓然而立。面庞生的刚劲，肤色是被日光亲吻后的麦色。但最属显眼的，是他鼻梁旁的一枚黑痣，为硬朗的脸畔添了一份阴柔。

“小爷知晓自己生的绝色，但你一直盯着小爷也不礼貌吧？”秦景修察觉出审视的目光不羞反傲，仍旧伸出手，“还给我。”

秦景修生于钟鸣鼎食之家，长在权贵皇城，自是会有些年轻气傲。

可他未必不懂端重有仪和举止有范，只是心里似有某物在作祟。

何语汐在心中默默翻过白眼，将弹珠放置秦景修的手心，又和气道：“我不叫小鬼，我叫何、语、汐。”

“那又如何？小爷只愿这般叫你。”说完，秦影便自顾自地跑了。

“真是自负。”何语汐自己小声嘟囔着。

我本认为你我是一面之缘的过客，可后来，我知道了我们是“家人”——你主我仆。

不知是命运捉弄，还是你不嫌我的卑贱，我们无视了身份成为了彼此，这正所谓是冤家路窄吧。

少女扣琴，轻叹一息，再启弦，玉指微钩，声音犹如雨滴轻叩地面。

那年我七岁，你十二岁。

府内一阵阵躁动，任何人都没有防备，各处皆是兵荒马乱，没个秩序。但那些刺客的目标似是明确——取秦景修的命。

何语汐不明所以地跟着娘亲跑，她仓促中回头看了一眼那杏树，花瓣脱落枝头，如雪飞。

“汐儿！快跑！”妇人带着何语汐来到后院，在一个墙角处为她砸出一个洞来。

“不要！汐儿不走！汐儿要阿娘！”何语汐紧紧攥着娘亲的衣角，任凭如何拉扯也不为所动。

“不行，快走，娘就你一个孩子，你一定得活着！还有，出去以后，一定不要说你认识秦景修！快跑！跑的越远越好！娘信你能活下去！”

“阿娘！阿娘！您让汐儿去哪啊！汐儿就您一个亲人啊……”

“搜！搜到一个杀一个！”

那夜繁星点点，晚风微凉。掉落的杏花被一下下碾压成泥，惨白的花身留在何语汐的鞋底，陪着她一起跑向远方。

再见了，杏树。

再见了，秦景修。

再见了……阿娘……

“好累…”何语汐终是到了体力的极限。

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获救，后来才知是被有心人凭着姿色卖入了当地的烟花之地——留香阁。

时长日久，何语汐也是个聪明人，她凭着姿色和琴艺也能在这留香阁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或怎样。怎么说也是无路可去，那她便留在这云丰城，留在这等待秦景修，明一个真相。

阿娘不在了，秦景修出逃了，何语汐更不想自己不明不白苟活于世。

按弦止声，何语汐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才将自己从回忆中拔出头来。身后不防地冒出一阵掌声：“我们的花雪果然琴声卓越，留香阁的哪个还能如此优秀？”来人红唇厚粉，体型有些发福，正笑脸迎着何语汐。

何语汐闻声，连忙站起身来，摆出恭敬之势。由于面上遮纱，只得看到那大大的杏眼弯了一弯，朝女人道：“妈妈，可是要花雪出面？”

“嗳~就知道我们花雪是个好的，懂妈妈的意思，现在出去给客人们助助兴。”妇人顿了一下，扫视了何语汐一遍，眉眼一弯，“这次，先给客人们开开眼。”

“都依妈妈的。”

“好好，妈妈这就派人给你支琴去~”

妇人走后，何语汐瞟向窗台前的插花——洁白，纯粹。

秦景修，我一步步爬向花魁，闹这么大的动静，皆只为见你一面。你们深宫鱼龙混杂，这是我唯一能让你注意到我的办法了，但愿我没有赌得全盘皆输。

何语汐回到梳妆台前，拿起木梳细细打理着自己的长发。唇泥一呡，眉心朱砂点花，身着素白的衣裙，出挑的身材若隐若现。

屋内放着一张精致的小方桌，桌上清清闲闲摆着一只茶壶和几碟甜点，香炉的青烟悠悠地打着旋，时间似乎都愈来愈慢。何语汐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息道：“若不是阿娘给我这张脸生的好看，我岂能活到今日。”

收拾完毕，便迈着芊芊细步走出屋来。来到大厅的台阁之上，端庄而坐，修长的手指轻轻点过琴面，随后便随意地摆弄了几下琴弦，原本嘈杂的留香阁顷刻间便哑然无声。

素手轻弹，众人皆陶醉在这琴音之中。皆连路过留香阁的人也被这琴音吸引而来，久久移不动步。

一时留香阁，人满为患。

仙人居

“哎，这一个一个的都怎么了，出什么天大的事了？”一位面容姣好的男子轻呡了一口杯中酒，“按理说出事了，我都该第一个知道。”

这人身着堇色的长袍，看向酒杯时，长长的睫羽扇动，迷人的桃花眼在其下闪烁。

“老五，你怎么看。”

静默片刻，没人回他的话。

“啧，你继续装。”男子即刻扔去一记白眼，扭头又道，“小二！”

“哎！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这边发生什么好事了？你这店都冷清了。”

“哎呀，这位客官，您这消息可就太不灵通了。这不是留香阁的头牌姑娘花雪今日出来弹琴了。这看人的看人，听琴的听琴，至于这客人嘛…谁让咱家的店比不上那难得一遇的美人呢。”

男子把玩着酒杯，饶有兴趣地听着小二讲述，随手便丢去一两碎银，“去忙吧。”

小二接住银子，连忙便踹进了怀里：“好嘞，客官您慢用。”

男子抿抿嘴，刚想开口。

“不去。”老五先堵上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被唤作“老五”的男子身着一身玄衣，半遮面具，只露朱唇。

呃？..

“不嘛不嘛，老五，一起去嘛！听说这花雪不仅人美，弹琴还一绝，据说……”他凑到老五的耳边，“小道消息来着，功夫一绝。”

“休得胡言。”

既是花魁，那便是贞洁至上，怎么能脏身，百花之首是要送入宫中的，与凡尘一生无缘。

“嗳~去一趟嘛，天天不知道在想哪个美女。你瞅瞅你那书房里面全是她的画像，好像是叫何什么汐对吧？”男子点点桌面似乎忘记了这是老五一直不可提及的禁区，“不是我说你，老五，你可别一棵树上吊死，世上小姑娘那么多，真不差她一个。”

“陆！怡！卿！你私自去过我的书房？”老五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态度骤然冰冷。

“没没没，那次不是你不在嘛，我就好奇……老五，哎，五哥，修哥！我错了！！”陆怡卿边道歉边寻找出逃角度，“那…那个，哥，咱去听琴吧？或者我自己去！”

秦景修看着陆怡卿出逃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其实他的小鬼，他自己也没有把握真的可以找到。

他的内心失落积聚，便不愿再多待下去，唤来掌柜结账。

“去看看吧，会有惊喜的。”

秦景修又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

“去吧，去看一下。”

秦景修不明所以地心中一股悸动，打算再信一次。

留香阁

秦景修刚走到留香阁，便听见了里面的琴音甚是曼妙——宛如流水一般浸入心底。

他的嘴角微扬，刻板的脸上多了一分柔和。

即使他故意躲在暗处，但他凌冽的气场让旁人不敢靠近，如此这般鹤立鸡群起来，免不得显眼一些。

他朝那台阁上望去，想看看那绝美的人儿，瞳孔却骤然一缩。

这…好像她？

我应该不会如此好运吧……

他站的有些远，脸畔终究有些模糊。他的心中存疑不定，但也不愿再向前站位，如若是她，他会欣喜若狂。但如若不是呢？他会再度落入冰霜。

也许只有这种稍稍存疑，才会有一丝侥幸的希望。

台阁上的少女只是垂眸弹琴，抛脱世俗，任由台阁下的人们朝她投递目光。

——“小鬼，你喜欢我吗？”

——“嗯？不喜欢。”

——“我认真的。”

——“嗯…就是不喜欢…”

——“好吧…”

——“喂，秦景修，如果你说真的，那你以后就要娶我！”

——“好！”

他本以为只是那时的懵懂或者是孩童的纯真，但现在仔细想想，终究是自己先动了心。久久忘不掉孩提时她的笑颜，时间也抚不平他的痛。

他想，如果他的小鬼还可以回来：“以琴为信，以剑为笔，伴你书写余生三千琉璃繁华。”

“小修修~还说你不想来，看你，都快成痴汉了。”望向台阁出神许久的秦景修突然被这贱贱的声音拽了回来。

秦景修冷眸微眯看向朝自己走来的陆怡卿，他脸上还挂着一副“你不用说了，我全都懂”的表情。

秦景修无心理会，只淡然丢过一记白眼。要像平常，最宜让他闭嘴的方式是揍一顿。

琴音止，留香阁内还是一阵静默。

也不知是谁拍了第一下掌，随之便有人附和，留香阁一时掌声如雷。

何语汐在掌声中默默起身，欠身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我们的花雪就是厉害，一下子招来这么多客人，可真是大赚了一笔！”老鸨一边拍掌一边向何语汐走来，怎也敛不住脸上的笑意。

“谢妈妈夸赞，花雪不敢当。”

“快回去吧，可不能累着你~”

此时，秦景修这边看到何语汐收琴退下后，这才欲转身离去。侧目却瞥见陆怡卿一脸意犹未尽，甩手叫来暗卫，连拖带拽地把陆怡卿带走了。

吊儿郎当的模样，少见一眼，清净一眼，这是秦景修对陆怡卿的看法。

景平王府 锦玉阁

锦玉阁是秦景修的书房，此刻迎春花尽展花身，青石板铺就的院面上几棵杏树被照顾的生态昂扬。

秦景修摘下面具正静坐在桌案前看着一副画像出神，那剑眉斜飞入鬓，其下有着一双细长深邃的丹凤眼，眸光流转间沉稳与睿智尽显，可现在他的思绪不知早飘向何处，但那勾起弧度的嘴角却表露着他的心情颇佳。

“叩叩”

“哥哥，兮兮可以进来吗？”随着敲门声屋外响起了秦兮兮的声音。

秦景修闻声回过神来，顺手收起了画像，才起身过去开门。

秦兮兮身着一身粉嫩的衣裙，绾着可爱的双丫髻，现怀抱小猫迎着阳光站立。

她大大的眼睛瞧着秦景修，想探头向里看看。

秦景修错身出来就关上了房门，面上浮起笑容，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开口说道：“不可以，兮兮乖，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不嘛不嘛，哥哥从来不让兮兮进书房！哥哥~兮兮就看一眼嘛~就一眼。”秦兮兮眨巴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怀里的猫，笑得天真。

“不行，哥哥带你出去玩。”秦景修故意板了板脸，说着便伸手去牵秦兮兮。

秦兮兮退了一步，抬眸与秦景修四目相对，眸中也一同泛起了泪光，委屈道：“哼！哥哥最讨厌了！”

人尽皆知，秦兮兮深受秦景修的宠溺，他自也见不得这个小祖宗掉眼泪。

秦景修无奈，却也只能作罢，朝秦兮兮伸出手：“好吧。”

奇怪，这孩子平常是很听话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好！“秦兮兮一下收起了泪光，将怀里的猫赶了去，牵起了秦景修的手。

阳光顷进书房，秦兮兮忍不住四下瞧瞧。

秦景修的书房算是低调奢华，笔墨纸砚皆上乘。其中摆放的古玩，随便一件也是价格不菲。书柜由紫檀木制作而成，做工精细，颜色深沉，显得书房格外古朴。书案上纯洁的杏花还未绽放，但在花枝花苞的相辅相成下，映衬得遍地画架格外协调。

秦兮兮径直走到画架前：“哥哥，这些画架为什么是空的呀？”

“没什么，无非就是些山水画，该换了。”他似乎不打算解释过多，给了个看似严谨的回答。

秦兮兮没再问下去：“好吧！哥哥的书房好大哦！好漂亮！兮兮什么时候也能有这种的书房呢？”

秦兮兮歪了歪头，双丫髻微微晃动，更添一分俏皮可爱。

秦景修笑道：“兮兮喜欢，哥哥为你再建一间便是。”

“哼...哥哥！兮兮要出去玩。”

“好，都依你。”秦景修极美的脸上显出一分柔情，与他平时的神色有些不符。

秦兮兮牵着秦景修的手，边走边想：什么嘛！陆叔叔骗人！下次见面，一定要让陆叔叔再请我吃点心！

时间渐渐流逝，夜幕悄然降临，明月当头，景平王府也无了白日的喧闹，而身在两处的人却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