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匆匆撤远了方才下落的地方,江映清任由许知恒抱着她奔波在山间,自知温以安定然勃然大怒,要致他们于死地。
“你出来了,陛下可还安好?”
奔波间,江映清悄然出声,望着他有些发白的脸。
“陛下无碍,只是被温以安的人控制了。”
“我留在里面也无用,得搜集温以安谋反贪污实据,和,救下你。”
他说到此处,眼中晦暗不明,是难懂的情绪。
“因为我可以制造出兵器,这样才可以与温以安一博,对吗?”
江映清脸上并无异色,轻阖着双眼,淡淡说着
“没错。”
“陛下终究是陛下,温以安若想篡位,还需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控制没有实权的陛下也不是难事。”
她不言语,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怀中,许久,才继而接话
“你的父亲是冤枉的,他没有叛国。”
“你说什么?”
许知恒愣了愣,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他直勾勾的盯着怀里的人,眼中似是有什么被点燃了。
“你看这封信。”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直被好生保管的竹筒,上面还沾着已经凝固的血迹,递在了他的手中。
见状,他找了一处地方,小心将她放在了地上,见她无碍后才颤巍巍拆开那个密封的竹筒。
“我乃将军许安,南城兵马相战,特需支援,恳请前来。”
“我乃将军许安,南城守住,可粮草匮乏,特需支援,恳请前来。”
“我乃将军许安,南城失守,恳请将我等尸身带回故乡。”
诸如此类的信被卷成一卷,塞在竹筒里面叠成了厚厚一卷。
“这是你从何处得来的?”
许知恒克制着自己心头涌动的杀意,双目猩红,失神望着手中的书信。
“凉砚清带回来的。”
“他?”
他面上带了些不可置信,怎么也想不出凉砚清是从何处得来的,也不明白他当初为何会一身伤躺在京城的大街上。
“他们刚才和我走散了,现在应该和你的秘卫在一起。”
闻言,许知恒几乎是踉跄着走到了外面,将身上摸索了个遍才找出一枚没被水浸湿的火药弹,他刚要点燃,却被一只白皙的手一把拦下
“你现在放,可能会招来温以安的人。”
他缓缓转向她,眼神中满是她读不明白的情绪,那些情绪在他眼里翻涌着,几乎要将他吞噬。
“我会护你无忧。”
随着他这句话的结束,一声响亮而又耀眼的火药弹直直升空,在白日里也显得格外亮眼。
不远处的沈故文满面灰尘,颇有些狼狈在山间小道上穿行,背上还背了一个不省人事的凉砚清,此时他身上的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落了一地。
忽而,天空上飘起一抹绚丽的烟火,沈故文神色一怔,随即立刻跌跌撞撞往那处看去,见那火药弹是从一山洞中传出的,大喜过望,想到他们二人约莫无碍,便立即往那而去。
“前面的人,站住!”
才刚往前走没几步,背后忽而传来有人呵住他们二人的声音,沈故文缓缓回头,见是一宫中守卫打扮的人站在那处,手上还拿了一柄长矛,两人惶惶对视,那人一眼便认出了,他是江映清的同谋。
“来人!他们在这!”
他立刻高呼一声,霎时就有人从一旁冲了出来,浩浩荡荡大约有十余人,此时呈包围圈向他们二人而来。
沈故文周边的暗卫此时也是身负重伤,几人如强弩之末,他自知一人难敌,面色铁青着抿着唇缓缓往后走,正当走入绝路,毫无转圜余地时,从大道上,有一策马之人扬扬而来,马的脖子上系了一条红帛,随风而飘扬。
马上的人更是意气风发,洋洋得意
“沈兄,可还安好?”
贺梁穿着红色官袍,朝他们而来,话语中满是中气,他手持长剑,利落的将面前的人斩杀殆尽,直直朝他们二人而来。
俏丽的脸上早已与当日宁安一见大不相同,颇有名将高官之风范。
方才通信的那个士兵还想要去叫人,却被他一剑穿喉,血水四溅中,他缓缓倒地。
“贺公子,你怎么来了......”
他虽面上带着不可置信,话语中却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至交有难,如何能独善其身?”
他笑的肆意,沈故文亦会心一笑,他们迅速带着往方才信号发出的地方而去。
弯弯绕绕的山路崎岖,几人在离山洞不远的地方汇合时,许知恒满脸血水,正将剑从最后一人的头上撤下来。
地上尸体铺地,满地狼藉,却不曾沾染上那谪仙一般的人的身上。
再见到江映清时,她有些狼狈,浑身都是方才在水中沾上的污渍,虽然那时也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模样,此时沈故文还是有些担忧,急匆匆至二人面前
“你们可还好?”
“无妨。”
她见状顺手将伏在他背上的凉砚清接了下来,此时他身上都被血水浸湿,呼吸微弱的任人将他放在了地上。
“我们得先找大夫给他看看。”
话间,她伸手去抚了抚他的额头,那一片光洁的地方烫得吓人。
“我来看看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许知恒快步走来,蹲至那人面前,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他身上血水粘连,他将覆在他身上的衣物褪下去了一些,露出了斑斑伤痕。
可是就是这一望,望得他愣在了原地,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了?”
江映清见他这副失神的模样,不禁顺着他的目光往那处看,赫然入目的只是密密麻麻的鞭子痕,无所不同。
非要说的话,那鞭痕边缘似是带了些铁片,导致那处鞭痕的周围密密麻麻附着些细小的伤口。
“这是,温以安独特的刑法工具。”
许知恒不知是以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的,只觉他面色灰白,连带着语气都虚浮了起来。
“我父亲的事情与温以安有关,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那时他还那么小,他......”
许知恒止住了话茬,身体却在微微发着颤,当年他父亲身死,温以安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如何与他有关?
“去查,就知道了。”
沈故文站在一旁,面色凝重说道
“温以安谋逆之罪已是板上钉钉,加之谋害忠臣,那将是千古罪名。”
“江山绝不能落在他的手中。”
一行人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忽而,地上的凉砚清缓缓睁眼,面色苍白的艰难唤他们
“咳咳,你们......”
恍然抬眼,所有人都齐齐将视线转向了他,尤其是许知恒,那双潋滟的眸子此时像是野兽一般,带着猩红,直直望着他。
见状,他抿了抿唇,江映清缓步至他面前,蹲了下来,面带关怀问道
“可觉得有何不适?”
他脸上现出一抹颓然之色,靠在石头上,似是犹豫了片刻才出声
“映清,我可以单独和你说会话吗?”
围在此处的人很快四散了开来,许知恒是被沈故文几人劝走的,待他们几人走后,江映清才轻声发问
“你要和我说什么?”
凉砚清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情感交织的表情,他颤着身子,有些忐忑的说
“这封信,是从温以安那里带过来的。”
“我们已经知道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为什么会被他带走,又为什么能从他那里带回来这些东西?”
江映清不语,只是沉沉望着他,像是想要他自己主动说出那个答案。
“我只有这一件事情,想请求你。”
“映清,别问我这个问题好吗?”
他眸中雾气氤氲,雾气缓缓凝结成实质,缓缓从眼中落了下来,他哀哀望着她,就如同当时日日夜夜在山洞里恳请有人来解救他是一般无二的表情。
江映清默了默,许久才问出一句话
“可否让我知晓,你是否与我站在一处吗?”
她直直的盯着他,漆黑的眸子里很平静,没有猜疑,好像只是在问他一句无关紧要的问候一般
凉砚清愣了愣,缓缓抬头,与她的眼睛对上,片刻他铿锵答
“我至死都会与你站在一处。”
二人从那处地方向他们而来时,许知恒紧紧盯着她,直到她站在了他的身边,对他安抚道
“没关系,我们与你一起去查。”
旋即对他轻轻一笑,握住了他垂在身侧两边紧握拳的手。
十指相扣间,由身旁那人身上带来的体温缓缓穿到了自己的手上,许知恒才发觉自己已经手指冰凉,蜷缩在那处。
是面前的人带来了片刻的温暖。
“收敛行囊,往圣京边境去。”
居于马上时,江映清出声发问
“你可知道,温以安最私密的住所,最有可能对凉砚清用刑的地方在哪?”
颇有些失魂落魄的许知恒望着远处绵延的上,竟是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不确定他与温以安关系的一日
“我大约知道吧。”
见他情绪不稳,江映清只是骑着马围绕他的马一圈,以示安抚,随着他说出那住所的名字,她立即高声呵道
“往西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