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第七夜 第3章 邀约

理查德与艾格尼丝的婚礼定在一个月后。

婚期确定后，就是进行各种结婚前的准备工作了。物资筹备、场地布置、人员安排等等方面由约克公爵的长辈操心。诸如彩礼、保障家族利益的婚前协议等等艾格尼丝也无所谓吃亏，毕竟她和理查德结婚的唯一目的就是活着看兰开斯特家族倒台，并在此期间寻找循环的真相。

但即便如此，新娘需要自己过目的华丽的婚纱、头纱、礼服、婚鞋，搭配的首饰如钻戒、项链、手镯等等东西，就够艾格尼丝头大的了。

艾格尼丝这边的“娘家人”除去几个同为杀手的她的属下，便只剩下理查德派来的名为保护实则他们彼此都清楚就是监视的几个侍女，简而言之，就是没有长辈。所以理查德十分“贴心”地让他的玛格丽特婶婶来“指导”艾格尼丝各种注意事项。

几天相处下来，艾格尼丝合理怀疑理查德打着一个逼疯自己后婚礼就不必再举行的算盘，不然就是在发泄被迫与她成婚的不满。

譬如此刻——

“我的上帝，瞧瞧你是在干什么？！艾格尼丝，你还能再不走心一点吗？！”

艾格尼丝的手从立放在房间里的一件简约大气的婚纱上收回来，脑壳被玛格丽特婶婶尖声尖气的语调戳得“突突突”地疼。

“它有一种干净的美不是吗？”艾格尼丝试图为自己辩解。

“干净的美？”玛格丽特婶婶提高了声音，“这简直就是敷衍了事！婚礼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怎么能穿得如此朴素？你的审美简直是灾难，简约并不等同于简陋，它需要用最顶级的面料和最精湛的剪裁来衬托出那种低调的奢华。而这件，不过是一块毫无质感的白布，连最基本的装饰都没有，你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穷苦的修女吗？我的上帝！”

我的上帝！艾格尼丝也想尖叫，您知道真正的修女服是什么样的吗？我上辈子就是修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您就是刻意挑刺最起码也尊重一下客观事实，尊重一下所有人的智商好吗？！

就在艾格尼丝忍无可忍，走到玛格丽特婶婶面前打算用物理方式让她闭嘴时，一道低低的笑声从门口传来。

艾格尼丝对罪魁祸首怒目而视。

理查德的心情看起来格外明朗，艾格尼丝确定这是近段时间以来他笑得最真情实感的一次。

“好了，好了，亲爱的玛格丽特婶婶，它看起来很干脆利落，很……衬我的准妻子，不是么？”理查德一边走进，一边三言两语化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玛格丽特婶婶被他四两拨千斤地请了出去。

“公爵大人真是好手段啊！”艾格尼丝嘲讽他。

理查德毫无愧疚之心：“玛格丽特婶婶是个很健谈的人，我以为你们会相处得很愉快。”

噢，是的，愉快，艾格尼丝面无表情地想，余生快要结束的“余快”。

“理查德，你跟我结婚，其实并没有亏到哪里去，犯不着那么憋屈。”艾格尼丝望进公爵大人的眼眸，“你要不要猜一猜我今天去挑选首饰时遇见了谁？”

她一边说，一边摘下身上的项链、耳环，丢进首饰盒，杀手忌讳在身上佩戴各种装饰，天知道她忍多久了。

理查德知道艾格尼丝是个聪慧的女子，城府不比他浅，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于是他跟了上去，拿过梳妆台上的一把梳子，替艾格尼丝梳理她那头浓密漂亮的金发：“遇见了谁？”

他们的视线在铜镜里交汇，铜镜看不真切，让两人的身影看起来像是融为了一体。

“看见了……”艾格尼丝回头，“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她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弯起，澄澈如雪地里的月牙湖，颧骨上几颗小小的雀斑随着肌肉的牵动而跳跃，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理查德的呼吸乱掉了一拍。

他低头，却在艾格尼丝稍稍偏头想要把自己的脸颊凑上来时，鬼使神差地捧住他的未婚妻的脸，和她唇齿相碰。

理查德没有错过艾格尼丝那一瞬间的诧异的表情和一闪而过的悲伤，惊讶他理解，但是，为什么伤心？

是因为他的行为冲撞了她？可他们是夫妻，肌肤之亲理所应当，她不能要求他结婚之后对着自己的妻子只能看不能碰吧！如果不是冲撞，那是因为亲她的人是自己？她不想让自己和她接吻？上帝，那她想要谁？！脑补出来的认知让理查德心头燃起一股不知名的怒火，他用了些力气把这个吻加深。

等结束时，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艾格尼丝抵住理查德的胸膛把人往外推了一点。女神摩根勒菲啊！她心中一万个惊呼，理查德犯规！

艾格尼丝咳了咳，终于不再卖关子：“托马斯伯爵的夫人和蒙太古爵士的妹妹，她们看起来相谈甚欢。”

托马斯伯爵是理查德公爵的老对手了，他们从没断奶开始就互看对方不顺眼，彼此厌恶到就连呼吸对方经过的地方的空气都觉得污浊了灵魂。

至于蒙太古爵士……他军事才能出众，手上掌控着一支不容小觑的私人武装力量。

理查德看向艾格尼丝的目光锐利：“你确定你没看错？”

“噢，那我是万万不能保证的。毕竟我们做杀手的眼神都不大好，审美也是灾难，连一件婚纱和修女服都分不清……”

知道她又在胡说八道拐着弯儿挤兑他，理查德哭笑不得，直接扣着对方纤细的腰肢拉近彼此间的距离，重新堵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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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的娱乐方式实在有限，即便是掌握这个王国九成以上资源的贵族，也不见得就比寻常人家会玩，更何况艾格尼丝是个活了七世的“老妖女”，贵族小姐太太们大部分陶冶情操的活动，对她来说乏善可陈。

故而当她闲了几天后，接到格洛斯特家族的凯瑟琳·格洛斯特递来的下午茶邀请时，还是非常有兴趣的。

凯瑟琳……艾格尼丝费劲扒拉扒拉前几世的经历，才终于从堆灰的记忆中刨出这么个人来。

凯瑟琳·格洛斯特，理查德公爵的忠实追求者，在第一世她被公爵带回来后可没少被这人找茬，格洛斯特平等厌弃每一个出现在公爵身边的异性，即便她卑微低贱不值一提。

所以，这个下午茶不会只是单纯的下午茶，艾格尼丝十分肯定。至于凯瑟琳具体在计划着什么幺蛾子，她并不担忧。一是因为艾格尼丝相信自己现在的身手已经少有人能敌，二个，虽然说出来伤人，可她的确不觉得对方的智商能想出什么足够置她于死地的“妙计”。

于是艾格尼非常爽快地赴了约。

下午茶的地点定在格洛斯特家族的一座庄园内，坐落在葱郁的山上，从露台上望去，可以看到泰晤士河宛如一条丝带蜿蜒，在太阳映照下闪烁着粼粼金光。

刚下马车，微风就带来了薰衣草与雏菊的气息，混杂着秋日的微凉，让人心旷神怡。

秋日午后的阳光总是格外柔和而醇厚，艾格尼丝沐浴在其中，心情很不错。走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后，她在玫瑰花园入口见到了这场下午茶的发起者。

凯瑟琳头戴一顶装饰着羽毛、花朵与丝绸蝴蝶结的宽帽檐微微上翘的深紫色帽子，身着一袭同色的丝绒长裙，腰间系着一条镶嵌宝石的金色腰带，身姿婀娜，自然且亲切地过来挽住艾格尼丝的手臂：“亲爱的艾格尼丝，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我怎么可能不来呢？”艾格尼丝笑着回应，“这是我的荣幸，我来是理所应当的。”

俩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花园里走去。

玫瑰园内早已聚集了不少小姐夫人，艾格尼丝还没走近就能听到她们的交谈声，内容大抵逃不过最近在伦敦社交场上发生的奇闻轶事，新贵们的奢华舞会，最新的时尚潮流，从法兰西巴黎传来的新款服饰设计，宫廷中流行的发型与珠宝款式……

花园中的喷泉在阳光映照下闪着晶莹的水花，周围的玫瑰肆意绽放，散发出馥郁香气，女仆们忙碌地在石桌上摆放着下午茶的用具。

艾格尼丝瞥了一眼，心叹不愧是贵族，精致的骨瓷茶具上绘着细腻的花卉图案，银制的茶匙和糖夹在阳光下散发着清冷的光泽。三层点心盘里摆满了美味的茶点，最上层是马卡龙，粉嫩与翠绿的色彩让人仿佛身处春天。中层是散发着黄油香气的司康饼，旁边放置着凝脂奶油和果酱。底层则是各种口味的三明治，切得整整齐齐。

“艾格尼丝，亲爱的，尝尝司康饼吧，这可是我们家厨子的拿手点心。”凯瑟琳将一块司康饼轻轻放入艾格尼丝盘中，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听闻你即将与理查德公爵成婚，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公爵那般优秀，你定是极为欢喜吧。”

艾格尼丝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看起来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能嫁给公爵大人，谁不欢喜呢？”紧接着不动声色地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凯瑟琳你和公爵是自幼相识吧？他和我提起过你，说你是极为聪慧的女子。”

“哦？他竟这样说过。我不过是与理查德一起长大，知晓他的些许喜好罢了。比如他喜爱在清晨骑马，阳光洒在他身上，你不会知道，那时候的公爵宛如神祇。”凯瑟琳顿了顿，似乎陷入了回忆，又很快回神，“没想到眨眼之间，他就要结婚了……你这般温婉，倒也与他相配。话说起来，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