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孟大小姐 > 第3章 03

孟大小姐 第3章 03

作者:惘若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1-22 07:38:41 来源:文学城

03

方丈身边,打理寺内事物的大弟子快走几步,双手合十道,“您里边请。”

钟漱石恭敬还礼,“有劳师父了。”

一群人浩荡地入了寺门,黄梧妹见他们走远,才领着孟葭进去。

六榕寺地方并不大,孟葭站在廊下,听见大师父浑厚的声音,在大雄宝殿前响起,比讲经时多了几分拘谨,“您请跨左脚,由无相门入。”

寺院三门,正中为空门,谓观无我,寓意诸行无常恒空,是给佛门弟子留的,俗尘中人不便走。

无相门即是左门。钟漱石在京时,半年之中,总免不了陪家中长辈进香。

他家老太太信这个,哪怕是冒着被丈夫训斥的风险,一年内也至少要去灵光寺两趟。

因此,即便大师父不说,他也知道这规矩。

身边围着的那些人,在他迈动步子时,说尽奉承话,“男左女右,仕左商右,师父这方位论的,一点错都没有。”

孟葭看见,素来温和的大师父脸上,有一闪即逝的愠容。大抵隔绝红尘太久,偶然见了俗事,听了俗语,对这一殿人的世故心肠感到悯然。

钟漱石沉吟不语,像是没听见一般,径自往后殿绕行。

他的神情和姿态都淡漠,比大殿内供着的金佛还冷三分,也未行叩拜大礼。

黄梧妹领孟葭在观音殿拜过,又要去听讲经,孟葭无所事事,东游西荡的,赏了几瓮青花大缸里精养的佛莲,眼看日头越来越晒,她擒着朵居士给的莲蓬,跑到一段长檐下躲着。

孟葭刚掸净石凳坐下,草木葱郁处转出一道清瘦高挺的身影,苍翠碧意间,沾满一身耀眼的白光。

她看清来人的样貌,礼节性地问好,“钟先生也来乘凉?”

孟葭没有起身,清莹的目光也只是淡淡瞥过他,钟漱石能感觉到她的不情不愿。他眉间淡淡倦色,随口应道,“躲清闲。”

在香火如此盛的地方,满殿神佛瞧着,这样被人供起来的滋味,费神又劳心。

他伸出冷白的指端,指下孟葭旁边的座位,“孟小姐,我能坐在这里吗?”

“你想坐就坐咯,这里又不归我。”

孟葭手掐绿莲蓬,忽然有点想笑,觉得他的绅士作派过了头。

钟漱石眸色深沉,看不出半分情绪,“孟小姐是陪你外婆来的?”

她点头,更想笑了,“叫我孟葭,总是称呼孟小姐很啰嗦,而且显得老气。”

钟漱石的语调里,溢出一丝漫不经心,“你才多大,就说自己老了。”

噗嗤一声,孟葭终于笑出来,“对唔住,我是说显你老气。”

从没有人这么和他说过话。包括和他亲近的堂妹钟灵,最大胆的一次,也不过悄悄朝他做个鬼脸。

钟漱石在她天真烂漫的指控里愣住,眼见一粒浑圆的莲籽从她指尖滚落,脆生生的清甜。

他失神一笑,“好,那就叫你孟葭。”

孟葭把那颗莲籽捡回来,放在布袋上,“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钟漱石。”

孟葭喃喃重复,“漱、石,又是怎么写的?”

钟漱石伸出一节白指,蘸了她手边杯中的茶水,浸湿的指尖在石桌上起伏来回,两个字水落石出。

枕流漱石。

孟葭瞧得微微晕眩。

再度看他,只觉得眼前人除了眼眉不俗外,一静一动间,都是月白风清的温雅贵重,低眸书写自己的名字时,点滴水墨,也成翩翩画境。

她轻咳一声,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烧红,“有点拗口,这是你父母给你取的?”

“我爷爷。”

“他怎么会取这两个字的?”孟葭偏头,细视他良久,眼里写满好奇,“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我出生的那一年,院派里有过一段不大清明的日子,老人家几度想急流勇退,过春播秋收的隐居生活。这两个字里,就有他这层意思在。”

钟漱石的手撑在膝盖上,像已经熟识多年一样,平淡而认真的,竟然跟她讲起名字的来历。

也许是当天交谈的氛围太好。

他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开敏感性话题。那些曾真实发生的事,即便已经过去,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也是不能被轻易提起来的,在这一点上,需要高度自觉。

哪怕是在家里面。

钟灵有一次乱翻书桌,指着张照片问,“这地方叫什么,爷爷怎么会在村庄里?”

立马就被她父亲厉声呵斥,“别这么多问题,出门去玩你的,以后这里你不许再进来了。”

孟葭出生晚,她从钟漱石的话中,听不出半分首尾来。小孩子家的脑海里,只蹦出临帖时曾誊写过的两句。

她小声念出来,“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

“你读文学系?”

钟漱石抛出合理的疑问。

孟葭摇头,“不,我学翻译,外交外事翻译。”

“广州也有很好的外国语大学,你的外婆应该希望你留下来。”

她的语气温柔又坚定,“确实。但这是我自己的路,理当由我自己来选。”

钟漱石看着这个女孩子,眉目间是明晃晃的骄傲,引来他的欣赏和好奇。

他问道,用陈述既定事实的口吻,“你总是这么的听从自己?”

“应该不会有人愿意被左右。”

钟漱石久不言语,回应她的,是一个风雨如晦的笑容。

他不是爱说教的那类人,也不认为存在什么艰深的道理,是书本上没有,人们想要懂得,而难以懂得的。

不懂的人无非两种,他在装聋作哑,或者还没到这个阶段。

时间和阅历一到,翻过眼前看似不可逾越的高山,自然就会明白,无须旁人多言。

那一年,孟葭十八岁,才刚走进成年人的世界,她太年轻。

不知道在这个世上,多的是不想被左右,不该被左右,但偏偏被左右,只好被左右的人生。

不等来一场燎原大火烧尽心中执念,她还领悟不到,当时钟先生那个意味深长的笑,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后来张妈来叫她,孟葭应句来了,她丢下莲蓬起身,迈了一格灰白瓦台阶,又站住,“钟先生,六榕寺求姻缘很灵的,你可以拜一拜。”

孟葭说这话,是猜想钟漱石到了适婚年纪,她完全出于好心。

可钟漱石仿佛并不领她情,他的神色虽没多大变化,但光影昏茫里,孟葭看见他略皱了下眉。

钟漱石冷冷淡淡的,“碍于身份,我一向是只观不拜。”

孟葭不是很懂,但张妈把她拉走了,一路小声说,“好啦,他们这种人,不好烧香的,至少不能当着人。就连他家老夫人,去上香都是提前打好招呼,庙宇里闭门一日。被人知道了,要被说成是大搞迷信活动,罪名不小的。”

盛夏天的净寺中,曲水禅意,红莲落去故衣。孟葭弄不明白,张妈口中的他们这种人,究竟是哪一种人。

但凭直觉,她猜想,大概是门道很多的人,深不可测的那一类。

后来到了北京,她才更深刻地领悟到,在她心目中有大雅之风的钟漱石,是早已被命运蛮横无理的,一刀切断在她狭仄又平庸的世界之外,根本不在同一个阶层的人。

郑廷一路从藏经楼找过来,累得扶桌喘笑,“漱石,撂下一大帮人,你在这儿避着呢?”

等他喘匀了气,抬头时,孟葭的白裙摆擦着墙根,轻盈地旋过去。

郑廷喔了句,“敢情有佳人作陪,难怪你不愿起身。”

钟漱石也不知自己,是从什么地方生出来的气性。就像方才,不晓得该怎么答她了,破天荒的,拿家世来说事儿。

想他在北京的时候,也未曾用这样的句式,和几个人说过话。都是遵照老爷子的吩咐,凡事但求一个谦和低调。

他的祖父钟文台,最常放在嘴边的话就是,虽在富贵中,但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

钟漱石闷声,“你没听见吗廷叔?牙尖嘴利的佳人,让我自去求姻缘。”

眼见郑廷哑然,他又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我看起来岁数有这么大?已经潦倒到,要靠菩萨保佑才能成婚?”

郑廷觉得有点意思。

眼前四平八稳的公子哥儿,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般言辞激烈过。

郑廷清了清嗓,“也许孟小姐只是随口一提。正常社交用语而已,她都没当回事儿,你这么较真,落了下风了,钟先生。”

*

孟葭临去北京前夜,张妈在她房里,对着三四个大行李箱,点了大半夜,大到录取通知书、护照和身份证,小到她常盖的一床薄毯,都事无巨细的,替她归拢好。

黄梧妹上了岁数,弯不下腰,只负责动嘴皮。

“住宿舍里,和室友们搞好关系,能让的让一步,别跟人吵架。”

“学业上不能松劲,心思不要野,别以为山高皇帝远了,外婆管不了你。”

“还有最重要的,你打小身体就弱,别贪凉吹风的,明唔明啊?”

这些话,黄梧妹反反复复说过多次,孟葭都背会了,她撑着头坐在圆桌边,无聊地扯穗子消闷,说知道了。

黄花梨木桌面上,她的手机在震,来电显示——钟先生。

“您好。”

孟葭的声调,透过失真的听筒透过来,没失却多少灵动,同那日在寺中长谈时,一般无二的宛转。

他让郑廷给她打,自己则靠在套房内的弧形沙发上,搭着腿,指间擎支烟。

郑廷自报家门,“是我,孟小姐,明天早上九点,我去接你。”

孟葭一点不意外,“麻烦了。”

看白天那副众星拱月的架势,他大概只有睡觉需要亲自来。如果钟漱石想的话,应该也有人把饭喂进他嘴里。

秘书帮打个电话又算得了什么?说不定连号码都不是他本人的。

孟葭挂断以后,立马把备注改成——郑秘书。

黄梧妹问,“是谁啊?”

“喔,那天晚上来的郑秘书,说明早来接我去机场。”

张妈一边叠着衣服,“郑秘书是钟先生身边的人,他家老爷子的亲信。”

孟葭不免好奇,“钟先生是做什么的?”

看他身上的儒雅劲,也不像是粗豪的生意人,但若是有别的身份,他未免也太年轻了。

张妈停住回想了一下,“好像是Symantec集团的总经理,我也就是在新闻里听过一段儿。”

她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北京,但偶尔还会关注相关人事。

孟葭拿起手机,输入Symantec集团,跳出来的词条让她惊讶,复杂而庞大的股权架构,大有说头。

待抬头时,看见外婆正盯她,孟葭又若无其事地放下。

黄梧妹让张妈关上行李箱,“差不多了,我们走,让她早点去睡。”

迎宾馆内,郑廷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一页页翻这几天的文件。

钟漱石偏一下头,拢起火,指尖白雾缭绕,“她倒是惜字如金。”

像是自言自语。

“你不是全程都听着的?孟小姐统共说两句话。”

郑廷说完,整理出他才刚批示好的公文,“这些你都签了字,那回北京后我直接下发交办。”

钟漱石吁了口烟,“你办事办老了的,还用得着多问?”

“只是帮孟院长把女儿捎过去,等到了学校,小姑娘安心念她的书,可能连你长什么样都忘了。”

郑廷收拾起档案袋,绕了个圈子,又说回孟葭的事来。

钟漱石穿了身府绸睡袍,领口微敞,额前两缕湿发黑得醒目。

他沉默一息后,说了声,“那样也好。”

书桌上,红色内线电话响起。

郑廷去接,换上对外的秉公口吻,“你好,哪位?”

“是我啊郑秘书,小王,我们几个在楼下恭候钟先生,会所里新到了几瓶好酒,想请钟先生赏个光。”

打电话的人,是当地的大财主王厚禄,名字取的俗气,但不耽误人挣下百亿身家。

这三五日间,他听说钟漱石下榻在迎宾馆,想方设法托人,要到酒店内线号码,就想让钟家这位大公子,去当一回他的座上宾。

生意场上的人都深谙这套,在郊区隐蔽处,开个奢华堪比凡尔赛宫的私人会所,也不盈利,专为自抬身价所用。

合作伙伴来了,把人往里一请,指着墙上的照片,状似不经意的提起,噢,前阵子某某某到广州,我接待的他,顺便合了个影。

最能起到震人于无形的效果。

郑廷看了眼钟漱石,见他只是夹着烟,慢条斯理地捧一卷书。

他会意,声音洪亮而热情,但拒绝的意思不容置喙,“感谢费心,今晚恐怕不行,有份文件等着钟先生过目。”

王厚禄表示了一下遗憾,“我给钟先生拿了瓶红酒,一点敬意,方便让服务生送上去吗?”

“钟先生工作时不喝酒。”

“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了。”

那边很识趣地挂电话。

一收起手机,看了眼套房里纱帘投出的灯光,小声嘀咕,“还真是谁都别想请动这尊佛。”

身边人料到是这结果,“早跟你说了,这一位啊,不近人情的。钟先生爱惜羽翼,连茶都不尝你一口,更别说酒了。”

王厚禄讨了个没趣,“他不去喝,我们自己去。这膏粱子弟,趁年轻的时候不及时享乐,等老了还能做得了什么!”

“搞清楚,人家不是不来这套,只是不带你而已。”

“王总,您的分量还不够秤,懂吗?”

绿意盎然的皇家园林内,白云楼外两株参天古榕旁,顿时哄笑声一片。

郑廷挂电话,再走回沙发边,“这帮人也真够不屈不挠的,什么巴结法子都能想得出。”

钟漱石眼皮未抬,“他们并不冲我,是老爷子名头大。”

郑廷笑说,“老爷子毕竟上岁数了。您父亲嘛,又不是那么容易见到,只好紧着你趋奉。”

他等着钟漱石的下文。

谁晓得他心不在焉,书没翻几页,就丢在了桌上,半支烟也在指间燃到尽头,被怔忪地掐灭。

钟漱石起身,往套间的卧房里走,不发一言。

郑廷等他睡下了,才把套房里的白色灯带调暗,他默了一会儿,想不明白是哪句没议论对。

注:集团名是一拍脑袋取的,请勿深究,也别对号入座,只是普通的上市集团,不要脑补过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3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