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孟大小姐 > 第2章 02

孟大小姐 第2章 02

作者:惘若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1-22 07:38:41 来源:文学城

02

孟葭微怔。

还未及自我介绍,这位神态淡如远山的钟先生,便已知道她姓孟。

再一听他分明的京腔,隐约猜到几分,大概与她的父亲有关。

但她没问,家中有外婆早就订下的严苛规矩,在外人面前,须得保持良好的仪态。不多话是起码的。

孟葭看眼外婆,黄梧妹拍拍她的手背,“我这外孙女,过两日也要去北京。”

他的音质偏冷冽调,“孟小姐去读书?”

孟维钧曾说起过,按岁数算,他女儿今年高考,按家里老太太独断的脾性,大约不准她报外地的大学。

至于为什么又会去北京?

钟漱石抬一抬眼皮,看向跟前这个敛眉含笑的美人,十成九是她自作主张,违背长辈意愿。

“是,念大一。”

大概钟先生身上清贵气太重,有着和她见过的所有同龄男生,天差地别的风雅。

隔着短短一张圆桌,孟葭的脊背僵直着,藏在桌下的细白手指,无声攥着垂落下来的绛红幕帷。

她的紧张来的无迹可循。

钟漱石领悟到老人家的意思。自己身上心气儿再高,但眼睛都是向下看的,到了儿孙辈的头上,九分的傲气也只剩了两分,但求一个平安无事。

他斟酌着开口,“这几天我就要回京,如果老夫人信得过,可携孟小姐同往。”

黄梧妹端起茶盏,轻呷一下,矜持着说声好,那劳烦了。

孟葭看一眼她外婆,能看出来,她很赞赏眼前人恰到好处的妥帖。

身旁始终安静侍立着,一直当背景板的郑廷觉得奇怪,面上也没露,他主动往前一步,和孟葭交换号码,方便联系。

郑廷语带恭谨,“孟小姐,能存一下你的号码吗?”

孟葭丝毫不扭捏,她口齿清亮,报出一串数字。

“好的,你也记一下我的。我们后天早上出发,到时我来家中接你。”

孟葭说了句稍等,她边上没有手机。她睇一下张妈,那边会意,轻便地送上一副纸笔。

她伸长了手,奉上甜笑一簇,说了声谢谢张妈,就要接过来。

张妈递过来的中途,却被灯光下一只冷白肤色的手臂给拦住。

钟漱石截下那张便笺,却没有要笔。不为别的,只是向来用不惯旁人的物件。

钟漱石手掌往后头一伸,郑廷吃惊归吃惊,他迅速明白过来,从衬袋里取下一支银色钢笔,摘掉笔帽,稳当放进他手中。

这已是今日第二遭反常。

客厅内万籁无声,孟葭听见粼粼冷光的笔尖,和素白笺纸摩擦时的沙沙响动。

不必窥探,也知这位钟先生笔力遒劲。

“这是我的号码,望孟小姐惠存。”

他径直把便笺推过去,象牙白衣袖下,一段手臂线条结实利落。

钟漱石的眼睛黑得清透。正式又严阵的口气,还当着她外婆的面,很像在相亲。

孟葭被这个冷不防跳出来的怪异念头吓了一跳。

她在心里朝自己呸一口,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嘛。

这一段返京的行程落听,也无事可再谈。究竟钟漱石只是个信差,替老师来传个话,成与不成,他的责任都已尽到了。

清官也难断家务。何况他一个二十来岁,还未成家的年轻人。

他的父亲在京中崭露头角时,和钟漱石一般大,身边莺燕不断,蝶扑蜂绕的,好不热闹。钟夫人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角色,才从下面调回来,出手又快又利,理清了自己丈夫身边走马灯似的妖精货色。

到现在,连上了年纪的钟老太爷,无事时同心腹部下们感慨起来,也坦言钟家能保住今日荣光,他儿媳有大勋劳。

钟夫人曾经声高而骄大的,对儿子坦言,“别以为爷爷总夸你比旁人老成历练,这治家的门道学问,其中长短的拿捏,你就是再潜心悟上十年,也比不上这院儿里的任何一位女主人。”

这不是男人家擅长的领域。

钟漱石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他起身系扣,聊表歉意,“这一趟忙中赶闲,叨扰老夫人休息了。老师的提议,您可以再考虑两日,若有信了,钟某随时恭候。”

黄梧妹要送他出门,被钟漱石以手相阻,“老夫人留步。”

“那也好,葭葭,你送钟先生。”

天边银练月色,像一丛溪水在宽阔的屋梁上蜿蜒泄下,皓皓然,懔懔焉。

孟葭引着他从正门出去,少女青涩的端庄还不稳,她努力掌控住裙边摆动的幅度。

这是她父亲那边的人,想来回去以后,免不了细述一番。孟葭不想给身边这个白玉面色的钟先生,留下一个没规没矩的印象,叫她爸爸在心里怪罪外婆将她养得不好。

她很好。不好的是身为人父的孟维钧。

行至铜门边那株圆整高大的柳杉前。孟葭在树姿秀丽中停住脚,她细声,“山路陡峭,先生慢行。”

钟漱石闻言站定,回头时,一隅洁白的花影捎过她脆稚的面颊,隐隐迢迢的生动。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

郑廷是副营出身,部队上转业出来的,开再陡的路也不在话下,何况这么一小段山坡。

他想起孟葭的叮咛,握着方向盘笑了下,“孟院长这个女儿,似乎很懂事。”

“不见得。”

钟漱石阖眼靠在椅背上,想起孟葭那一双秋水横波的眼。

明明是在笑,却瞧见万般沉寂和凄清,悉堆眉梢。

但她的眼底没有山川,没有花落,也没有虫鸣,一切该看见的、能看见的,她看不见,甚至装不进照面和她说话的人。

只有冰雪自利的精致。

钟漱石师从孟维钧,研习古典哲学,后又赴德国深造。他早知自己选什么专业都无用,终归是要走家里铺好的路,索性选了个最枯燥乏味的。

仅见过一面,就对一个女孩子做评判,这不是他的作风。但非要形容的话,钟漱石更倾向于认为,孟葭是个隐于俗世的大叛逆者。

郑廷几分调侃的语调,“你把你的私人号码,给了孟小姐?”

钟漱石乜他一眼,唇角若隐若现的笑意,“你现在真是会提问。”

过了几秒,为自己找了个,听起来贴切些的由头,“她是我老师的女儿,算在私事内不为过。”

郑廷笑得古怪,“小敏姑娘是你堂表亲,上回她问你要一幅郑板桥的画,说有要紧的客,借去家里挂两日,过后就原样儿送回来,你把我电话给她。这反倒成公事了。”

钟漱石埋首史册典籍日久,不大习惯与人交谈,性情可称得上沉默寡言。

也正因如此,身上总是挥散不去的,有种高不可攀的莫测感。

他妥协,“廷叔,你就不要笑话我了。”

红色尾灯转了个弯,消失在一片黢黑山影里,渐渐瞧不清楚了。

孟葭锁好大门,拍了拍手上沾到的铁屑,回到大厅,黄梧妹问她说,“人送走了?”

“嗯,走了。”

方才有客在,她茶喝得矜持,很小口的抿,又耐不住炎天暑热,喉咙燥得发痒。

这会儿没了外人,孟葭捧起茶盏就喝,白釉斗笠杯眼看浅下去大半。

黄梧妹大嫌她鲁直,跟张妈说,“你看她这样子,哪里规矩得了一刻钟!”

孟葭原本想说,喝水而已,教养再好的淑女,要有一天快被渴死了,也会凶性大发的牛饮。

但一想,已经没剩几日在家,就不惹外婆动气了。

她擦嘴角,放下手头杯皿,抚平裙摆,仪态优雅地坐下,端起来啜一口,一副很受教的模样。

黄梧妹拿她没办法,只丢下一句,“去睡觉。”

孟葭不动声色地收起桌上的笺纸,转身退下去。

跨出院门时,听见张妈谨慎的一声问,“老太太,真不打算去市区住?到底,是孟院长的一番好意。”

黄梧妹登时冷脸,“我老了,消受不起这福分。”

张妈壮起胆子说句心里话,“您不要,留给葭葭也好,总得为她的将来打算。”

“依她的心性,也未必肯要。”

张妈没敢再往深了劝,她知道老太太折不下傲骨,如果不是家里缺人手,当年恐怕连她都不会被留下。

孟葭洗过澡,撑着手坐在松软的床沿上。

鼓囔的夜风夹杂着林间山果的清香,从捧寿窗里荡进来,吹起她的翠色真丝吊带睡裙,一双细白的脚踝时隐时现。

她手里捏着那张便笺,看了一会儿,把号码存在手机里,输入钟先生三个字。

楼梯上响起缓慢的脚步声,张妈笃笃叩门,“睡了吗?葭葭。”

孟葭慌不择路地把纸条往枕头底下一塞。

她说,“没有,进来。”

张妈把热好的牛奶放在她床头,“喝了早点睡。”

孟葭把玻璃杯端在手里,“谢谢张妈。”

张妈嘱咐她,“等去了学校,张妈可就照顾不了你了,自己要多保重。”

孟葭喝了小半杯就搁下,“张妈,晚上来的那位,你以前见过吗?”

“那是钟家的独孙,那么容易就叫我见着了?我算老几啊我。”

张妈哎唷着,一脸受了大抬举的笑模样,替她把窗子关好。

孟葭乖乖躺好,乌锦般的长发铺开在枕头上,微阖了眼问,“外婆哪一天去禅修?”

“后日。”

“我陪她一起。”

“好,老人家会高兴的,睡吧。”

张妈替她掖一掖被,收起空瓶放在木托盘里,下了楼。

黄梧妹是六榕寺往来最勤的香客之一。每逢住持讲经日,她必得到场,端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敬聆佛家箴言。

孟葭跟着去当过一回志工。

她和小沙弥们一道打扫庭院,后又换到菩萨跟前,一盏挨着一盏,一殿换过一殿,按次序点灯。

竟日下来,累得孟葭直不起腰,还没出殿门就嚷着下次不来了,说这功德不要也罢。

黄梧妹气得拿掌心拍她后背,骂她胡言乱语。孟葭扶着墙讹外婆,“别,断气了再。”

饶是寺中的师父们修为深,也忍不住发笑。

后天一早起来,黄梧妹穿藏青色衣裙,收拾停当后,又亲自翻拣了一遍竹篮里的香条、蜡烛等物。

见孟葭哈欠连连,歪靠在桌边喝清粥,她走过去,敲外孙女的背,“坐没坐相。”

没注意到她外婆已经起来,孟葭揉一揉背,端正了姿势,“外婆,今天我陪你去上香。但先讲好,我不做事的。”

黄梧妹将一碟子什锦小菜给她推过去,“没哪个敢要你做事,从小到大,你洗过一只碗没有?”

孟葭埋头搅粥,不吭一声。

张妈在厨房吃完,麻利地来前厅收拾餐桌,她守着本分,从不在桌上吃饭。黄梧妹几次相请,都被她拒绝,张妈说,“叫人家看见,不成样子的。”

孟葭搀着外婆出门时,她舅公黄兴候在铁门外,见她们出来,满脸堆笑。

她一看见这标准的无赖笑容就知道,舅公炒股又赔了钱,寻着外婆出门的间隙,来献殷勤,讨几两碎银子的。

这些年黄梧妹没少接济他们。

孟葭还记得,外婆有一个烧蓝嵌玉珠盒,晚清时期的工艺,里面放着各式金银缠丝的首饰,小到一枚配丝巾的别针,大到红宝石戒指,浑圆莹润的珍珠和缅玉手镯。

可这些年过来,为了贴补不成器的舅公们,也为了孟葭,匣子里的宝贝东西,已被变卖的不剩几样。

孟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高二那年,参加在广州举行的国际长笛比赛,拿了冠军,除了奖杯和证书外,作为奖励,还获得了一张往返伦敦的商务舱机票。

她八岁学吹长笛,到第七年才考下十级,不算天赋型选手。

主办方只提供机票,其余的费用例如住宿,还是得自己掏腰包。

孟葭知道,伦敦物价贵,这是笔不小的开销,她听班上去过欧洲旅游的同学说,他们一家人,七天就花掉十三万。

她咋舌,偶尔听张妈和外婆对账,家里一年的菜钱,都用不了这么多。

孟葭把机票藏在书包里,回家以后,没事儿人似的吃饭、写功课。但毕竟年纪小,去不成总归有遗憾,无处可排解,熬到半夜都睡不着,怄得眼下乌青。

可没过两天,外婆就把一张卡交到她手里,说拿上,跟着指导老师一起去伦敦,见见世面。

孟葭先是一愣,然后说不要,“钱你自己留着,我不爱去什么伦敦。真想去,等我以后挣了钱再说。”

黄梧妹硬塞到她手里,呵斥她,“你非要跟外婆较真是吧?家里虽然艰难,但还没难到这个份上,要你俭省什么!”

张妈知道原委,等孟葭走了,才道,“老太太,其实去不去伦敦,真的没有所谓。”

黄梧妹跌坐在圈椅上,“我虽没经过大富贵,但比葭葭总强多了,宁可我撑着些,也别委屈了她。”

孟葭去机场的路上,才听舅婆说,这张卡里的钱,是外婆典卖了一枚翡翠戒指凑来的。

舅婆摇着头说,“可惜了,市面上哪还找得到那种成色的玉啊?就卖这几个钱。”

当时舅婆脸上的表情,孟葭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攥紧了机票,在舅婆面前强撑着,上了飞机才哭出来。

不过望着窗外晃神的功夫,黄兴开着车,已经按捺不住,开始问他姐姐讨要东西。

“太婆留下来的,那块翠玉璎珞锁是在你那里吧?借我用两天。”

黄梧妹被他们夹缠多年,已见怪不怪,也知道这一借,定是有去无回的。她一副水泼不进的冷脸子,“早不知道丢哪里了,你要,等我找出来告诉你。”

孟葭心里烦她舅公,永远一副市侩样,多少年了也没长进。但坐着人家的车,也没有小辈训尊长的理,她别过头,只看着窗外出神。

但黄兴偏偏把话头往她身上引,“葭葭,快开学了吧?几号走,舅公送你。”

孟葭倔着脸没说话。

黄梧妹替她答了,“她不用你送,你管好自己就是。”

“我们葭葭真是有大出息了,考上那么好的大学,将来可别忘了舅公啊,小辈里头我可是最疼你的。”

黄兴开着车,说这话时,手还不往朝孟葭脸上指。

孟葭心说,是吗?把她的压岁钱偷了去押庄,还真是疼她。

她扯了下嘴角,捏着怪调,“是啊,舅公的好,我可都记着呢。”

黄梧妹在后视镜里瞪了她一眼。孟葭撅了下唇,低头看自己的裙摆。

到了六榕寺,未进寺门,远远就瞧见数名僧人站成两排,大热天的,个个藏青佛袍加身,手持串珠,庄重肃穆。

孟葭以为又有什么重大活动在寺内举行。

她们在树荫下站定,孟葭的手搭在眉骨上遮凉,“外婆,宝莲文化节不是才过去吗?”

“怕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吧。”黄梧妹说。

张妈摇着扇,“能让师父们亲迎的,来头小不到哪儿去。”

很快,她们口中议论的人,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张妈低呼了声,“是钟先生。”

孟葭抬眸。寺门前穿白色短袖衬衫,统一着装的中青年队伍,少说十几个,簇拥着一位面容身量都惹眼的年轻男人,抬腿从车上下来。

他同样是穿白衬衫,衣摆束进西裤里,却有种可望不可即的矜贵。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轻而易举的,将身边人衬得灰头草面,举动流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2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