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人今日也想致仕 第71章 不思量28-人心

袁满回到县衙的时候刚好是晌午时分，日头有些晒人，地面都被晒得暖烘烘的。正是饭点，衙门里头的人都一窝蜂朝着饭堂涌去，院子里反而静悄悄的。

东院的门开着，不用敲袁满就直接进去了。书房的窗子开着正对着侧墙，墙边那棵凌霄的叶子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墙壁。小绿叶在阳光下透着明绿的光芒，煞是好看。

屋里的人似乎没有发现有人进来，歪靠在圈椅里，双手规矩的叠放在腹部，闭着眼睛呼吸平缓似乎是睡过去了。

还没看上两眼，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袁满一回头就见自家师父已经到了院子门口，两人四目相对。

而后又传来一个欢快的脚步，哼着咿咿呀呀的曲调声。

蒋春一转头看到顾桥拎着一串油纸包，一晃一晃，心情颇好地小跑过来。

三方聚首。

顾桥望着蒋春眨了眨眼，都站在门口干啥，里头发什么什么事情了吗？他小声地问：“怎么了，干嘛不进去？”

蒋春看向自家徒弟，眼神示意，为何不让进？

袁满糊涂了，踩脚往边上退了两步，让出一块空地。他没说不让进啊，那不是您自己没进来嘛。

“这是在干什么？怎么都一个个杵在院子门口。”孟九安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修长的身子站在窗边看向外头。正好看到几人悄无声息的在那里演哑戏。

“九哥，我买到熊胆和羚羊角了。回头再去山里采写新鲜的草药就能配新药方了。”顾桥小跑着过去，献宝似的往孟九安跟前扎。

孟九安今日穿了一身藏蓝色的袍子，上头用银线绣了大片大片莲花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他唇角微微勾起，语气温和地夸赞：“那可真是辛苦我们桥儿了。”

顾桥嘿嘿一笑，拎着油纸包往自己屋里跑。

“满崽儿回来啦。”

“是的大人。” 袁满应了一声，转而道：“时候不早了，大人该用饭了。”

孟九安懒懒地靠着窗框：“我说满崽儿，突然发现你当捕快真是屈才了。当我的贴身侍卫才更合适呢。”

隔壁屋里头传来顾桥的大嗓门：“你想得倒是美。”

蒋春靠在院子门上，双手抱臂，语气不善：“大人，当着属下的面挖墙脚真的好吗？”居然要挖自己的宝贝徒弟去当贴身侍卫，果真是想得美！

“既然都回来，那我们去饭堂用饭吧。”孟九安说着从屋里走了出来，那一身衣服在阳光下霎时间变得明亮，莲花仿佛朵朵盛开，蔓延到了衣角。

注意到袁满的目光，孟九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袁满夸了一句：“这衣服可真好看。”

“这么说是我不好看，配不上这衣服喽？”孟九安笑着道。

袁满顿时语塞，他家大人可真是……

顾桥探出头捧场，张口就是一堆赞美之词：“呀！我九哥今天穿了这身衣裳，可真真是风姿俊朗，霁风朗月，英俊潇洒，犹如神仙下凡！”

孟九安甩了他一眼：“贫得你。”

“你不就想让人夸嘛。我夸和满哥夸有什么区别？还是说你移情别恋了，我第一心腹的位置不保。”

说着顾桥窜出屋子可怜兮兮地抱着袁满地胳膊求安慰：“某些人呢，就是喜新厌旧，妥妥的负心郎！”

袁满笑得眉眼弯弯，连蒋春都满是笑意。

顾桥这崽子就是个活宝！

孟九安伸手揉了揉顾桥的脑袋：“你少看点话本子吧，第一心腹，咱摆驾用饭去吧。”

顾桥爪子一挥：“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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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饭，几人在内堂聊起了今日的收获。

顾桥乖乖窝在边上，晃着两只脚，喝着陈婶子特意给他煮的冰糖山楂水，心里美滋滋的。

蒋春微微挪了一下自己的腿，朝向孟九安的方向说道：“据梨花楼的伙计诉说，吴秀秀和婢女只要出门 ，多半是会上他们梨花楼坐一会儿看看戏喝喝茶的，每次都是坐的包间。”

“有一次伙计上去送点心茶水，遇到一个男子在他们的包间里头，吴秀秀还把带去的点心推给那个男的吃。”

“这就印证了芍药说的话。吴秀秀自己不吃的桂花绿豆糕还特意命人做了带出门去，这是给别人吃的。”

孟九安问道：“那伙计可有和男人打照面，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

蒋春略微一点头道：“伙计说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长得俊，白面皮，高鼻梁，桃花眼，右嘴角有一颗小黑痣。”

袁满一听这描述，不正是自己画像的人物，立马开口道：“这人是李云寒。”

几人皆是往袁满看去，听他这话，应该是有证据证明了。

袁满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像，率先递给孟九安：“属下去了锦绣巷，找到了吴秀秀和何翠经常去的那家院子。”

“院子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属下根据院子主人顾大爷的描述，画了这张小像。顾大爷说租他院子的人叫李云寒，是个要考秀才的书生。顾大爷还给我看了当时租院子的时候签的文书，上面写的也的确是李云寒的名字。”

蒋春往顾桥看去，目光深幽带些审视。小崽子一顿胡言乱语地猜测，居然七七八八都给蒙对了。果真是天赋异禀！

顾桥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有些不舍地问道：“春爷，你也要喝山楂水？”

袁满伸手拍了拍顾桥的后脑勺：“我师父的意思是，我们桥儿真聪明。这都给你猜对了，得让大人给你发奖励才是。”

顾桥两眼放光盯着孟九安：“可以吗？”

孟九安往怀里一摸，直接丢了个东西到顾桥手上的茶盏里，物件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顾桥伸手从茶盏里捡出一块碎银子，用帕子擦了擦上头地山楂水，道了一句：“九哥，你可真大方！”

孟九安没管他，把手里的小像转手递给了坐在下手的蒋春。

蒋春接过仔细地看了看，面上一凝。画像上的人物和不日前他见到的那一具尸体是一模一样。

袁满注意到了蒋春的动作：“怎么了师父？”

“这是李贺岚。”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那个何翠的未婚夫李贺岚？”顾桥不确定地插话道。

“对。这画像上的人和我当日在李家见到的李贺岚的尸体至少有六七分相似。尸体脸上有伤，但是我可以肯定，他的右嘴角处也有一粒黑痣。”蒋春点了点画像上人物的嘴角道。

袁满问道：“莫不是他的兄弟？”

蒋春直接粉粹了徒弟的猜测：“李家只有两兄弟，老大李贺峰，老二李贺岚。李贺峰可不长这样。”

顾桥摸了摸下巴：“那这李云寒，李贺岚，莫不是同一个人？”

袁满想起了被忽略的细节，挠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想起来了。顾大爷的租赁文书上写着李云寒是后山村人士。一会儿我们再去后山村问问便知。”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跑一趟。”蒋春拍板。

师徒俩都是说做就做的性子，都不用孟九安吩咐，一拍板就出发了。

后山村李家蒋春之前已经来过一次，这次算是轻车熟路。师徒两人费了些脚下功夫，花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李家。

那叫李明诚的小孩正在院子里扫地，一把扫把比他人还高，刷拉刷拉扫着地面上的落叶杂物。

看到有人到了他家的门口，转头看了过来，一张脸见过，一张没见过。他张口就冲着屋子里喊道：“阿爹，上次的官差叔叔又来咱家了。”

说来也巧，今日李贺峰正好休沐在家，听到儿子的喊叫声，跨着大步就从屋里走出来。一看是蒋春，抬手抱了抱拳道：“官爷。”

“李夫子。”蒋春抱拳回礼。

李贺峰赶忙打开自家的院子，引了蒋春两人进去。正想吩咐妻子给两人倒些水喝，就被蒋春给制止了。

李贺峰也没勉强，请人在院子落座。

蒋春直接道明来意：“此次前来，是有些事情想要向李夫子请教。”

“官爷客气。”

蒋春瞥了一眼身侧的袁满，后者会意，从怀里掏出小像递给李贺峰：“劳烦您给仔细瞧瞧。”

李贺峰点了点头，接过看了两眼：“这画的不是我家二弟嘛。”

袁满追问了一句：“先生确定是你家二弟李贺岚？”

李贺峰给问得又拿起那小像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深怕是自己看错了眼，一番细看之后点头道：“是我家二弟没错。你看这眉眼，还有嘴角这一颗小黑痣，一模一样的。”

“你看这嘴唇和鼻子，是不是还和我有八分相似。”

袁满照着李贺峰的话看去。你别说，一对比确实看着挺像的。画像与李贺峰大约只有四分相似，但是单看那几处五官确有七八分相似。

“这后山村可还有别家姓李，家中有年轻的男子？”

李贺峰不明所以，如实回答：“后山村有两家姓李，除了我家还有村头第三户，他家也姓李。只是那家就四口人，李叔李婶儿还有两个闺女，没有什么年轻的男子。”

“那你家可有什么亲戚朋友之类的和李贺岚年纪相仿，长得比较相似的？”

李贺峰把家底给交代了一遍：“我们李家是外来户，没什么亲戚。我父亲这一辈就两个姑姑和我父亲。两个姑姑都嫁到隔壁前山村去了。大姑姑家两个表哥都已经成亲，还有一个表妹待字闺中。二姑姑家大表姐和二表姐已经成亲，三表弟在青崖书院读书，四表弟在城里的商行和人走商。”

“李先生可认识李云寒？”

李贺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谁？”

袁满放慢语速，一字一顿的又说了一遍：“李，云，寒。”

李贺峰张了张嘴，有些哽咽道：“云寒是我父亲给我二弟取的字。云字意抱负不凡，寒字意独立坚强，是我父亲对二弟的期许。”

名字是好名字，可惜了名字的主人没干什么让人期许的事情。到此大概可以确定，李云寒也就是李贺岚，伙同何翠诓骗吴家二小姐吴秀秀的事实了。

人面兽心大抵便是这样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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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不思量28-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