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风平浪静的过了三日。
衙门里的众人各忙各的,直到午间时分,吴家差了个小厮过来说他家老爷从北边回来了,依着之前袁满的吩咐特来禀报,想邀袁满过府一叙。
于是袁满和孟九安说了一声又匆匆赶去了吴府。
吴家的王管家早早就站在门口等人了,一见袁满到了,就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袁公子,又见面了。您里边请。”
“吴当家回来了?”袁满一边跟着走一边问道。
王管家点点头道:“是,昨儿晚上回来的。老爷听说您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了,就想和您见一面。”
说话间两人绕过了吴家的影壁,走进了前院。
今天是个大晴天,春和日暖,还有些微风吹着,很是适合人出门走走。
袁满远远地就看见吴印正搀扶着吴张氏在庭院中绕着遛弯,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甚是和谐,一看就知道夫妻两感情很好。
“老爷,夫人,袁公子到了。”王管家走过去禀告。
吴印闻声转头看向院门口:“哟,这么快就到了。王管家,去叫下人沏壶茶来。”
“哎。”王管家应了一声。
“吴当家。”袁满行了个礼,准备走进庭院。角落里却突然飞出一颗圆滚滚的藤球,直冲着他面门。
袁满反应极快地侧身一闪,伸手一抓,是个幼童玩耍用的藤球。一个小小的身影跟着跑了过来。
“给我。”小娃儿二话不说抢过袁满手中的藤球就要跑。
后头的内院里也呼啦啦地跑出来一群下人,一看就是没跟上小娃儿速度的。
“吴轩,你给我站住!”
庭院中吴印一声爆喝,几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想跑的娃儿,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今天不是该去学堂上学吗?啊,你又逃课是不是。”
“我没有,今天夫子身体不舒服,叫我们不用去上课。”小娃儿动了动嘴巴,明显有点惧怕。
“我呸,上次你逃课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我看你真是被宠坏了。”吴印皱起眉,“还有你刚才踢球差点砸到人,道歉了吗?”
吴轩瑟缩了一下,抿着嘴迅速抬头看了眼袁满,飞快的说了句对不起就垂下了头。
“一天天的只知道玩,你有这踢球的功夫,不如给老子多读几本书。”吴印伸手戳了戳小娃儿的头,很是气愤,“老子花那么多银钱送你去最好的学堂,你次次给老子考倒数。谁家娃儿像你似的这么不争气,我看你是欠打。”说着就要动起手来。
袁满赶紧拦了一下:“吴当家,孩子还小呢。”
“老爷莫气。”吴张氏也从旁边走了过来,她伸手拉住吴印的手把孩子护到自己身后,柔声说:“轩儿还小呢,你别总对他这么严厉。”
说着又转头喊赶来的几个小厮婢女:“多喜,桃花,快把大少爷带回去。”
“是,夫人。”几个下人赶紧过来领走了吴轩。
“哎,打不得,骂不得,真是慈母多败儿。”吴印甩了下袖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叹了口气转头对袁满说:“让贤侄看笑话了。我这长子,今年都八岁了,别家上进的哪个不是成日读书。就我家这个,一天天的只知道玩乐,大字都不识得几个。”
“我往池子里丢块石头还能看见点水花呢,就他这个榆木脑袋不开窍。”
“快别骂了,过来喝口茶消消气。”吴张氏接过婢女送来的新茶,亲自倒了两杯,“袁公子也请用。”
“多谢吴娘子。”
“哎,也怪我,以前常年不在家。之前家里就这么一个,到底是给宠坏了。”吴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对着吴张氏说:“咱两以后看来是只能指望琅儿了,夫人可要好好保胎。等琅儿出来了,这次我必定得亲自教养。”说着还不避嫌地伸手摸了摸吴张氏挺着的肚皮。
“老爷瞎说些什么呢,倒叫袁公子看了笑话。”吴张氏拍开吴印摸她肚子的手,瞪了他一眼,“你和袁公子聊吧,我去里头看看轩儿和琳儿。”说完便起身款款而去。
院子里的人一时便只剩下了三五个。
吴印摸了把胡子,支开离得近的下人,开始说正事。
“小翠那丫头的事情,我听王管家说了。王管家说这丫头动了我妹子的药,这事可是真的?”
袁满道:“之前我们在何家拿到了一贴药,经过辨认,应该是二小姐用剩的。这药里有一味胡柴被人换成了药性相反的龙前胡柴。寻常人用了不会致死,只会导致人身体虚弱。但二小姐的话……”
“妈了个巴子!白眼狼!”吴印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具直颤:“我们吴家有哪里对不起她?她手脚不干净我妹子都没赶走她,还时不时多给些赏钱。”
“平日里吃喝用度也没克扣过她,且我那妹子身子骨不好,连门都不怎么出。她日日只需要干些轻便的杂活,日子舒坦钱也不少,还有哪里不满足!怎能做出如此狼心狗肺之事!”
袁满温声劝慰道:“吴当家息怒,这事还不能确定一定就是何翠做的。”
吴印怒目而视,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除了她还有谁。这吃剩的药她都偷回家了!况且平日里给我妹子煎药递水的事情就数她做的最多,她动个手脚那不是轻轻松松。”
“此事尚未有确凿的证据,且若真是她做的,也要有个缘由。”
“缘由,要什么缘由!她这种人品的人,做点害人的事难道还得特地寻个缘由不成。”吴印不屑一顾:“她要是现在还活着,我得把她挫骨扬灰咯!敢动我妹子,他娘的,死得好。活该被她那填不满肚皮的情郎搞死。”
“哎,老爷,慎言啊。”一旁的王管家一听吴印越说越离谱,赶紧插了一句。
袁满却是一愣,李贺岚死了的事他并没有对吴家透露过,吴当家怎么会知道?而且听吴当家的口气,他似乎还知道何翠有个情郎?
“哎,贤侄别误会。我回来就叫王管家去打听了,知道她那情郎也被要债的砍死了。”吴印回过神解释道。
“是,确实是小人亲自去打听的。”王管家跟着说话,“那何家的都已经上亲家门里闹了一通了。”
袁满一听暗自担忧,可别再闹出事才好。
“吴当家认识何翠的未婚夫吗?”
“不认识!”吴印一口否定:“不过我撞见过两次这男的来找小翠要钱,拉拉扯扯的把人整个钱袋子都拿走了。你说一个大男人,一天到晚找自己婆娘要钱,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所以我觉着,小翠八成是被我家辞了拿不出钱了,就被这男的弄死了吧。”
袁满心说确实也有这个可能,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想起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他道:“不知吴当家可否同意让我们官府对二小姐开棺验尸?如今看来二小姐有很大的可能并不是自然病故……”
“什么?开棺?这不行!”袁满话未说完,就被吴印一口拒绝。
“吴当家,我们主要是想检查一下二小姐是否真是被人谋害,如果是,也好为二小姐讨回公道。”袁满赶紧解释。
“不行、不行。这是若是在之前,我妹子还没下葬的时候你们来说要看看,我也就给你们看一眼了。如今我妹子都葬下去快一个月了,哪还能再挖出来?这传出去了让我吴家怎么做人。”吴印满脸严肃地摆着手还是拒绝。
“况且你们也不能断定真是那副药吃死了我妹子,万一不是,岂不是白白折腾,让我妹子不得安宁。而且若是给别人知道了,还不知得怎么传我妹子闲话呢。”
“这是不是的,不也得开棺了才能确定吗?何况吴当家难道不想知道二小姐的确切死因吗?”
袁满努力劝慰着,把已经下葬的人又挖出来确实很让人为难,但他还是继续争取道:“如果吴当家同意的话,这事我们可以保密检验,保证不会被外人知道。”
“那也不行。”吴印连连摇头,一点不松口。
“你们验尸,不还得扒人衣服吗。我妹子可是黄花大闺女。虽说她已经死了,可这身子也不能随便给人看。我这当大哥的总得护着她这一世清誉。”
“这……”袁满语塞。
“开!这棺得开!”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插入了两人的谈话里,袁满一转头,就见一个半头黑发都花白了的老妇人正被个婢女搀扶着跨进庭院。
“娘,你怎么来了。”吴印一见来人便赶紧起身过去扶人。
“我要是不来,这事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吴老夫人一巴掌打在吴印的手背上,嘴里骂道:“你糊涂啊,秀秀的死有疑点怎么能不查?万一她真是被人害死的,你让我这个当娘的下去了怎么有脸见她。”说着便有两行清泪从眼眶中落下。
“我苦命的女儿啊……”吴老夫人悲从中来。
“哎,哎,娘,你别哭,我这不是怕传出去了不好听吗。”吴印扶着自家老娘一脸头疼。
“那也不能不查啊。这个官爷不是说了,可以给咱家保密检验吗?”
吴老夫人满脸泪水地盯着吴印,大有儿子不答应她就要哭下去的架势。
“我们查,我们查还不行嘛。”吴印无奈,他转头对袁满说:“查可以,但是要像你说,全程保密,能做到吗?”
“我保证,一定保密。”袁满松了口气,峰回路转。
“那行吧。”吴印皱着眉,最终拍案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