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长生 第6章 第 6 章

薛晗景走后，楚皇后回到了寝殿内，喊来了内侍。“陛下那边可有异样？”楚皇后懒懒的靠在小榻上，姿态慵懒，仿佛在与人闲聊一般。“回娘娘，陛下对那道人深信不疑，执着于找回先皇后的灵魂，对外界传言都不闻不问。”

楚皇后依旧坐在榻上，拿着一个精巧的茶杯在手中转了个圈，嘴角上扬“继续盯着，一有异动，立刻来报。还有，盯紧薛晗景和宣王，不能让他们私下往来。”那内侍领命后便退下了。

楚皇后依旧坐着未动，姿态却已不再慵懒，而是有几分戏谑地看着这坤宁宫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长孙念啊长孙念，你所珍惜的一切如今都归我了，不仅如此，你的儿子被我遣送出京，你的女儿自小颠沛流离，就算如今有贵人相助，那又如何？不过是垂死挣扎。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耳畔渐渐响起。她正打算问宫人，便见一着火红衣裙的女子夺门而入，直扑入她怀中。“姑母～”少女娇滴滴的哭声惹人心怜，楚皇后抬手抚顺她的发“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你！”楚锦棠从她怀里抬起头，边哭边说：“我今日听见传闻，就想去岁安哥哥府上教训那个人一顿，可岁安哥哥的母亲硬是要护着她，还训斥了我。”说罢，又搂着楚皇后大声哭起来。

自家长兄楚戈与自己最为亲近，她膝下又没有女儿，只有成王一个皇子。成王平日里忙着夺嫡，与她也没有这般亲近，而次兄楚荣家也有一个女儿楚吟，楚荣一向不与他们为伍，所以官职不高，平日里也就不亲近了。因着这个缘故，楚锦棠时常入宫陪伴她，待她就如亲生女儿一样。

不过那女子是先皇后的孩子，楚锦棠便不能再嫁了，如今之计，也就只有委屈她了。楚皇后双手捧起她的脸，替她擦汗泪痕，又温声哄道：“薛夫人欺人太甚。既如此，棠棠，我们不嫁薛岁安了，好吗？”楚锦棠一听，立刻便急了。不过十多岁的孩子毕竟好哄，而且他们二人也不曾见过几面。尽管楚锦棠一开始不愿意，但后来也没有再纠缠了。

宫门外，池单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见他出来，急忙迎了上去。“大人，府内传信说今日楚小姐闯入府内，打了姜姑娘。”

薛晗景一听，眼底浮现出怒色。“备马，速速回府。”说罢，便赶回了府里。

刚刚到了府门口，就看见楚登元一袭白衣站在那，见到他们回来便走下台阶，“事情你都知道了？”

薛晗景点头，随即默然，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来。“她伤的严重吗？”楚登元定定地看着他的脸，虽说看不出情绪，但这种明显是关心的话语让他有一瞬间的慌神。“你该不会……”楚登元话没有说完，但薛晗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多了，觉得愧疚而已。”薛晗景叹了口气，神色复杂。说完，抬脚走进了府中。

姜鸢翎拿起楚登元给的伤药去了浴室，玉华几个人还一直说要给她上药，被她婉拒之后就守在了屋外。此刻，她刚刚为腿上的伤涂好药，用纱布包扎好后，突然觉得一阵不适，她靠着墙剧烈地喘息，忽然呕出一口血来。

这么快就要来了吗，可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姜鸢翎心中的不甘在这一刻翻涌，似要将她吞没。

这时，敲门声响起，薛晗景的声音传来：“你现在方便让我进来吗？”姜鸢翎心底涌起一阵烦躁，但又无可奈何。把地上的血用浴巾简单擦了擦，又把嘴角的血擦干净，便尽量用和往常一样的声音说：“大人进来吧。”

姜鸢翎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走近。她正打算起身行礼，却被他制止，“你身上有伤，坐着便好。”姜鸢翎便也没有推辞，继续坐着。要是现在还让她站着，保不齐她下一刻就晕倒在地上。

薛晗景来到她身边坐下，捡起她随手扔在床上的伤药和纱布，见她手上的伤口还未处理，愧疚地说：“我给你上药吧。”

姜鸢翎还未反应过来，手就被他牵了过去，只见他轻轻地掀起了她手上的袖子。姜鸢翎强忍住身上的不适，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薛晗景处理伤口时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今日我没有事先和下人打好招呼，对不住。”

姜鸢翎原本还在闭着眼强忍着不适，听见他的话错愕地睁开了眼。他在……道歉？她愣住了，只手遮天的薛丞相在跟她道歉？

薛晗景没有听见她的回应，便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呆滞便问：“你…还好吧。”

姜鸢翎这才回过神来，回答说：“我无碍。”之后又是一阵沉默，薛晗景低头处理着她手上的伤口，原本白皙的手上多了条触目惊心的伤疤，任谁看了都会惋惜。

“姜时倾已经从边境出发了，不日便可抵达京城。”薛晗景神色泰然，而姜鸢翎一听这话又惊又喜，似漂浮于海上多年的人终于找到了浮木。她只觉得那股不适再也没有了，从他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回，又跪在他脚边，“多谢大人！”说罢，便朝他磕了个头。

薛晗景有些好笑她的反应，等她行完礼起来时便握住了她雪白的皓腕，“不用上药了？”他把姜鸢翎从地上拉起来，想把她拉回原处，可她显然不领情，直直站着不动。薛晗景抬眼瞧她，她才回：“我可以自己来。”

“你确定你一只手可以？”薛晗景挑眉。

方才姜鸢翎在浴室处理腿上的伤时还有两只手可以用，但要是处理手上的，那必然要用嘴咬着，看这位丞相一时半会也不是想走的样子，若那狼狈的样子被他看见了，指不定会被奚落。

她纠结的样子悉数落入了薛晗景眼底，“若是再不包扎，你的血就要流干了。”薛晗景玩味地看着她，长臂一捞就把她按在了他身旁的位置，牵过她的手继续为她包扎。

“其实还有一事，我需与你说清楚。”薛晗景包扎完后，把她的手放到她那边，走至窗边，那儿设了个小案，刚好够两人对坐。姜鸢翎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为他倒了杯茶。

“大人请讲。”此时正值午前，窗外的日光撒在女子姣好的面容上，令人陶醉。

薛晗景喝了口她递过来的茶，明明已经准备好与她坦白，但真到了现在却不知从何说起。良久，他终于开口，“其实我纳你为妾，是为了挡楚皇后赐下来的婚事。”

姜鸢翎听着，倒是与自己猜的差不多，早在楚锦棠走后，他来之前，她便已经猜到了这一层，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疑惑。

看见了她的神色，薛晗景继续往下说着，“姜姑娘应该想问，为什么你可以吧？这也正是我想和你说清楚的，你母亲千鹤救过薛家，那时我母亲便许下了你我二人的婚事，今日我便是拿着当年信物去向皇后陈情。让你做妾也是事急从权，望姑娘海涵。”说罢，他就真的做出一副请罪的姿态，姜鸢翎是万万不敢受的。事急从权也好，自小订婚也罢，如今她只是一个罪臣之女，怎么敢受他的礼。

姜鸢翎赶忙拒绝，说自己不在乎，薛晗景这才重新坐直。姜鸢翎从未听母亲说起过这件事，但薛晗景又实在没有骗她的理由，那八成就是真的。

“大人也是无奈之举。”姜鸢翎说完这句有点像安慰的话后，二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最终还是薛晗景先开口：“那姜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姜鸢翎倒是有些打算，可是也不能告诉他啊。最后，她选了个较为正常点的打算，“我想寻家医馆，用母亲教我的医术去帮助更多的人。”也帮助我自己。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后一句。

薛晗景听到她的回答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他说的明明是婚事的打算啊。不过她既然说了，那就没有不帮的道理。“我在京街有家医馆，可以转入你的名下，就当作是对你的补偿，你可以去看看。”

姜鸢翎喜出望外，“谢谢大人，我明日就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