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长生 第5章 第 5 章

于是丞相点万千孔明灯，燃放烟花只为博美人一笑的传言第二天就在京城传开了。坊间人人都在说薛丞相沉迷美色，荒淫无度。

昨天晚上回来薛晗景依旧歇在了秋月阁，同前日一样。

卯时，姜鸢翎照样起了床，本想由玉华伺候着梳洗，却发现屋内整整齐齐站了四个人，除了玉华和芳鹊还有另两个生面孔，此刻正眨巴着眼睛望向她。姜鸢翎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

“这是秋蝉和碧玺，今早相爷派过来的。”

玉华见她疑惑，便回。

“不如你们去外院吧，我这屋里不需要这么多人。”姜鸢翎实在不喜被许多人一起伺候，应付玉华和芳鹊两人就已经够累了。

“回姨娘，外院也派了人来，此刻怕是已经待不下人了。相爷也是怕我们伺候不周，便多叫了些人来。”

伺候不周？明明是怕两个人看不住她。姜鸢翎心里腹诽，面上却不失风度地笑着。“那就留下来吧。”

用过早膳后，她便在秋月阁内转了几圈，玉华见她行为怪异，便问她，“姨娘，您在找什么？”

姜鸢翎依旧在翻找着那些脂粉匣子，企图找到一个东西能当做药罐。听见她问，手上动作也未停，“你能帮我找个药罐来吗？”

玉华疑惑，“楚公子那不是有吗？”

“我昨天看过了，他那就一个。”她继续打开了那些箱子，不是太易碎就是太小了，没选到一个满意的。

“让开！”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姜鸢翎正想出去看看，却见一着火红锦裙，手里拿着马鞭的女子破门而入。“叫那贱人给我出来。”她大喊。又看见姜鸢翎被人簇拥着，一瞬就明白了，“你就是那个勾引岁安哥哥的狐狸精吧，看我不抽烂你的脸！”说罢，举起鞭子朝姜鸢翎抽去。姜鸢翎本想夺过她的鞭子再制止她的行为。又想到此人能在守卫森严的丞相府中精准地找到她的住处，且无人敢拦，必然身份尊贵，所以她并未这样做。

在她思忖之际，那马鞭已到了她面门前，她急忙伸手挡脸，于是那鞭子便打到了她的小臂处。姜鸢翎今日穿的青色长裙，手臂处很快便见红，火辣辣的疼。

“本小姐要惩治你，你躲什么？”她看着姜鸢翎痛苦的表情，得意道。又转头吩咐那些丫鬟：“给我按住她，本小姐今日便要治治这勾引人的狐狸精。”

她说完无人有动作，便又加了句：“大周王朝从未有过还未娶妻，妾先进门的道理。我与岁安哥哥即将完婚，我便是这相府的女主人，今日我便行主母之责。怎么？主母的话你们也不听吗？”

这话说完，她身后不少奴仆便涌上来按住了姜鸢翎的肩膀。“跪下！”那女子又喊。

奴仆们长年做苦力，手劲比常人大，此刻正死死按着姜鸢翎瘦弱的肩膀，欲要她跪倒在那污蔑她是狐狸精的女子面前。

“来人，把那勾引人的贱人给我抓起来。”说着，便是一双双手按住了她，让她在那夫人面前下跪。姜鸢翎紧咬着牙，不肯下跪。可她到底年轻，敌不过那些奴仆，不就便被按倒在那妇人脚边。

“敢勾引我儿子，今天我就教教你何为尊卑，何为贵贱。”谢夫人粗鲁地抓起她，说罢，便是一巴掌扇在她脸边。

“夫人，我与谢公子两情相悦，求夫人成全。”姜鸢翎依旧不放弃，恳求着她。“两情相悦？哼！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我们家行淞才不会娶一个贱奴生的女儿。”

先前的回忆在脑中浮现，谢夫人生硬的话语与眼前女子重合。当年谢夫人也是这么硬生生把她为数不多的尊严碾碎。

然而此刻，她不能也不会下跪。

见她在奴仆的压制下也不下跪，那女子火气更盛，拿着鞭子对着姜鸢翎腿弯又是一鞭。姜鸢翎只是咬咬牙，并未屈服。那女子便打算扬起手扇她的脸。

“住手。”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是薛夫人。姜鸢翎从一众奴仆中抬起头去看她，薛夫人脸上病气未消，由楚登元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向了她。

“楚锦棠，你疯够了没有？”楚登元望着那女子，似是并不打算给她留面子一般，连眼中的嫌恶也未曾收敛。

楚锦棠像听到了笑话一般，仰头大笑。“哈哈哈，楚登元，你问我疯够了没有，真正疯的是你们才对吧。况且，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们二房不过是一条依附我们大房才能活的狗而已，你算什么东西？”

薛夫人进门后便被玥音搀扶着坐在了主位上，见到堂兄妹二人的争吵，把手边的茶杯摔在了地上。一时间，瓷器碎裂的响声引得众人侧目。“楚锦棠，我们薛家尚未行纳彩礼，你能不能嫁给岁安尚未成定数便就登堂入室，做出欺辱主人家妾室的事来，怕是不妥吧。”

“姜氏好歹是岁安从外头带回来的，也是正儿八经与我行了拜礼的，既入了薛府，便就是岁安的人，他的人要如何处置，也配你来定夺？”

薛夫人的话堵的楚锦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自先皇后故去，与她父亲最亲的妹妹成了继后，且圣上沉迷妖道，楚家便如鱼得水，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她在京城中也是天不怕地不怕，无人敢惹怒她，骤然听到这字里行间都在暗骂她不要脸的话，又羞又愤。楚锦棠一时想不出回答的话，周围人看热闹的眼光越来越明显，她羞愤地快要哭出来。又不想闹了笑话，干脆头也不回地跑了。

薛夫人见她走了，才看向站在一旁衣服上有两道狰狞的血痕的姜鸢翎，又想到刚刚进来时看到一众薛家奴仆压着她让她向外人下跪便气不打一处来。她看得清清楚楚，除了玉华和芳鹊等四人其余的人都忙着压姜鸢翎，还有一部分人则拉着她们四个。

“除了玉华她们四个近身伺候的，其余的打二十大板，之后遣出府吧。”

屋中其他人一听霎时变了脸，哀嚎声一片。“夫人饶过小的吧。”但薛夫人没有再听，很快，屋内便只剩下了薛夫人，楚登元，姜鸢翎和玥音。

“姜氏，过来让我看看你。”薛夫人率先开口。姜鸢翎便走到了她的跟前，原本想跪下的，却被玥音拦住。“咳咳咳……”姜鸢翎忙像上次一样为夫人顺着背。不久，咳声渐息。

薛夫人的手搭上了姜鸢翎白皙的手，慈和地笑，“你写的方子，我用了，很有效。”姜鸢翎转头去看楚登元，发现那人一副没错就是我说的的表情。她给他方子，原本也没有特意瞒，只等薛晗景发现后才知道原来夫人的病是她治好的，届时便可打消些疑虑，只认为她是担心自己医术不够而去请的楚登元。不过如今知道了也不算太亏。

“原担心这方子无用，不过能为夫人治病是妾身的福分。”楚登元望着她的身影，心里又是一番感慨。

“登元啊，好好为姨娘疗伤。”薛夫人交代了一句便被玥音催促着走了，那药方并不能即刻见效，所以薛夫人还是不能太长时间外出。

“让我看看你的伤。”楚登元说着便坐到了她房间的软榻上，见她未动，又说：“你怎么还不过来？是担心失血太少了？”

姜鸢翎看向小臂内侧的伤还在淌着血，便也走向了软榻。

“夫人是你请过来的？”姜鸢翎望着他止血的动作，淡淡开口。

楚登元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轻笑了一声，“对啊，你这么聪明，我不信你没猜到。”她确实猜到了，不过也没再接他的话。

“你是楚家二房的公子，怎么会在相府？”楚登元早已料到他会这么问，“不是都说了，发小嘛。长大后我爹并不喜我习医，我便干脆隐匿身份，躲进了相府。不过你放心，我父母，我和我妹都是好人。”

姜鸢翎被他的反应逗乐，笑了一下。

见他止完血便对他说：“你把伤药给我吧，我喜欢自己来。”

楚登元十分相信她的医术，便直接给了她，之后便收拾东西要走。

“等等？”姜鸢翎拦住他要走的动作。“你平时里添置药材是你自己出去买还是下人去？”

“一般是下人，不过我有时候也会自己去。怎么了？”

“那你下次采买的时候给我带个药罐，我还要雪莲花，你能做到吗？”姜鸢翎问。

“可以，不过你要雪莲花做什么？”楚登元疑惑。

“我之前有个朋友，她生病了，得这个药才能好。”姜鸢翎随意编了个借口，见他未起疑，也就没在意。楚登元正打算要走，突然折回来，对她说：“其实，如果你想在这府中过得好，就必须要讨薛晗景欢心，他那个人吧，嘴硬心软，你只要一哭，他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哭？嘴硬心软？她倒是没看出来，第一次见面时话里话外都是不容商量的意思。不过楚登元说的认真，那便就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是靠眼泪来博取同情，那便真成了勾引。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她还是说着谢谢。

皇宫内，薛晗景下了早朝便被皇后身边的总管张公公给请到了坤宁宫中。

刚一进门，便听见里头传来笑声，“薛丞相，快来坐。”

楚皇后不过三十过半的年龄，在宫中保养的也好，所以并没有沧桑之感，反而与寻常年轻女子相同。

薛晗景依言在她早就设好的棋桌对面落座。楚皇后手拿一颗白子慢慢摩挲，缓缓开口：“许久不曾与丞相对弈，今日本宫闲来无事，不如陪本宫来一局？”

薛晗景颔首：“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皇后落下一子，棋局便告开始。薛晗景执黑子，并没有对白子穷追不舍，甚至有些刻意放水。

“薛丞相这般性格，也会真心喜欢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楚皇后开口问。

薛晗景眸色微动，这么快便忍不住切入正题了。“在下愚钝，玩不来妻妾成群那一套，只想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哈哈哈！”楚皇后大笑，“那就要看那小娘子有没有命与你一生一世了。”

薛晗景依旧坐着未动，对她威胁的话显然不在意。“那娘娘可曾想过后果？”说着，薛晗景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摆在她面前。

楚皇后收了笑容，仔细打量起那块玉佩。“这是先皇后之物。”她震惊地抬头，望着薛晗景，“你从哪来的？”

薛晗景微微一笑，“我们夜夜同床共枕，从她身上拿块玉佩很容易。”

楚皇后大惊，“她竟是……她竟是……”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反复念叨着。

“不管他人如何阻拦，薛某都不会和她分开，所以楚皇后还是莫要白费心思了。”薛晗景望着平日里端庄贤惠的楚皇后失态的样子，淡淡地补充道。“另外，还请娘娘对内子的身份保密，不然明日之楚家必然天翻地覆。”

说完，薛晗景便理理衣袍，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