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不足 第8章 雪球

不耐烦苦等，他向护士出示元旭的证件，兄弟俩有五分像，足够懵人。

顺利进入诊室，张医生像是早料到老友到访，扶了扶眼镜：“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线人的，不请喝下午茶，还影响我做生意？”

“不但现在没得做，一段时间内也做不成了。”

“哎？我又多事？”

“现在金蝉脱壳，开启避难模式。”元度非常体贴：“给你一小时收拾行李，消失一年。”

张医生满脸写着懊悔。

“以后可以尽情喝下午茶。”元度一脸羡慕：“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与世无争，悠然自得。”

脱去白衣的张医生多了些欢脱，车开得飞快。

路上终于有空说起动机，元度叹气：“所以从病症上看，这两个人太相似也太巧合。”

“我起了疑心，去同行那里了解这段时间的相同病例，无独有偶，都是那个时间段，不但巧合而且集中。”

“这么多人同一时间患失忆症，过往经历只能说个大概，细节全然不记得，陡然豪无征兆地失忆，又呈现出不同人格特征，怎么不怀疑是精神分裂？”

张医生笑了：“你要知道什么是精神分裂，就不会这么问了。”

一向无所不知的元度被抢白，姜辛忍不住笑出来。

“可惜未尽地主之谊，实在对不住远道而来的姜小姐。”快到目的地，张医生恋恋不舍：“天道不公，为什么我没有美女保镖？”

元度咳道：“空手道冠军，请停止你的表演。”

“失敬失敬。”姜辛拱手：“改日切磋。”

“后会有期。”张医生将车留给他们，临行拍了拍元度肩膀：“元旭那家伙，我提供如此有价值的情报，竟然面也不露。听说越发荒唐了，和林分手以后醉生梦死。”

“所以她离开是对的。”

“这次来，是准备原谅他？”

“已经不重要了。”元度苦笑：“的确怪过他们，但都过去了，心里可以存着过去，眼睛要向前看。”

送别老友，风更猛雪更劲。

姜辛脸颊冻得通红，接过他递来的热可可，坐在广场的长凳上又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知道什么。”

“没，没什么。”

看着她三分好奇七分关心的目光，他不忍拒绝：“一个人三十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哥哥，第一次见面就对嫂子动了心思，不但抢走她，还一句道歉都没有。做哥哥的气愤不已出手教训，家中长辈百般袒护，最终反倒是哥哥的不是。”

“太气人了！”

“女人不是战利品，林有自由选择权，我恨的不是横刀夺爱。”

“我明白。”

“自小不知父母宠爱为何物，直到元旭出生，我才知道即使再忙的人，也会白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爱他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不是我而已。”

“父母与孩子可能也讲缘分吧。”她犹自未平：“被宠坏到底是福是祸，真不好说。”

他抬头看天，无限感慨：“一旦遇到挚爱就什么都不顾了，那时多年轻。”

现在也不老，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无论哪个世界的中年男人，要么肥胖谢顶，油腻与肚腩并重，要么如他这般清瘦，干净，气质内敛。

女人老的比较快，从结婚那刻开始。

“愁眉苦脸，在想什么？”

“知道你这么多秘密，似乎该拿什么交换，不然说不过去。”她颇为苦恼：“但我不大愿意提起旧事。”

“做个不咋地的人也没关系。”

她愣了愣，似有所悟：“可不是，我只是个二十六岁的小女孩呀！”

说话间已经白头，他睫毛上落了雪花，许久未融，她帽子上的绒球看起来像个雪球。

一群孩子嬉戏打闹，不远处热狗餐车不断冒着热气。

她开始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可爱，巴不得这样多坐一会儿，他却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哪里去？”

“意外太多，横生枝节，情况比我想象中复杂。”他帮她背上巨大的双肩包，沉声道：“是我考虑不周，不能把你牵扯进来，这里安全系数太低。”

小孩子贪恋玩乐时光可以就地耍赖胡闹，大人即使眷恋不舍也要云淡风轻地礼貌道别，何其残酷，她倔强地申明：“正因危险，才需要我不是吗？”

“不是，与我的安危相比你更重要。”

她的心猛得收紧，双耳发烫。

“你是我在那个世界唯一的朋友，我已经失去兄弟。”他无比郑重地重申：“我送你回去，然后量力而行，放心吧，我不会置自己于险境。”

哭闹也是没用的，那就接受现实好了，不管大人孩子，人们生下来就得具备该项技能，否则一天也活不下去。她点了点头，将背包留给他：“隔层里有把枪。”

“天呐，你还有多少秘密，其实是王室遗落民间的公主什么的？”

权力大无边，她默默地想，那我就把你招入皇宫，绝不像现在这样致力于洗清冤屈，反正不管你是什么人，再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车停在路边，他指向一家小餐馆。

“你怎么知道我饿啦？”她眼睛一亮：“看起来很好吃，你别动，我去买来。”

“多买些带回去。”看着她欢快地跳下车，进了店里，他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可以想象她捧着食物出来的表情，傻傻地以为他只是临时遇到危险先跑路了还是故意开溜？女孩子习惯凡事往好了想，而女人总爱把男人往坏了想，真说不好。

他车技一流，尾随者也不赖，几乎甩不掉。自从上了点年纪，很久没这么刺激了。

成功甩尾，居然有点意犹未尽。

已经被人盯上，他们的目标是他，只要不在一起行动她就是安全的。人生总会遇到好与坏的事，遇到坏事有自保之力，遇到好事有守护之力，便可以算作畅快。

至于还能不能回去，这一别是否成永诀，再高的技术也控制不了这辆命运之车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