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 第3章 第 3 章

崔雪芬跟着姑妈在5点10分赶到了附中。，附中是一所初中高中一体的学校，此时正值放学，高高矮矮的学生从校园内涌出。

戴着红领巾的是初中生，更加无忧无虑一点，飞奔出校园，看着就相当生动。稍显成熟与疲惫的是高中生，一般结伴而行，说说笑笑的，径直走出校门。

崔雪芬颇为羡慕地看着，她知道姑妈担忧地看着她，但她并未被情绪的怪兽所吞没。她有点不甘，有点嫉妒，可转念一想，小宝也在这所学校里，便油然而生出一股诡异的希望来。

校门口突然一阵喧闹，一群人吵吵嚷嚷着“俞哥太牛了，最后一题都写出来了”，簇拥着什么人走了出来。站在学生中间的，是一个穿着校服的普通男孩，他微微一笑，扶了扶眼镜，嘴巴不急不缓地张合：“你只要先通分，再…假设…就可以得出结论了。”

崔雪芬注意到他，是因为他很帅，这种“帅”是不同于村里或者县城里任何一个小流氓的那种故作修饰的英俊。

“他长的很像当年来交流的数学李老师。”崔雪芬悄悄地对姑妈说。姑妈小声说：“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 初二。我初二的时候。”崔雪芬盯着他，将他的面容李老师的面容在脑海中比对，不禁感叹：“真的很像。”

李老师是崔雪芬的伯乐。

然而，崔雪芬有时候却在心里埋怨李老师，如果没有李老师，雪芬还是一个只知道玩泥巴的小鬼，她或许会傻傻地和朋友们鬼混，考不上高中，最后随便嫁给村里的谁谁谁。她不会那么想读书，不会那么走出山村，不会那么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不会那么想出人头地。

其实李老师也并没有向崔雪芬灌输什么，只是他是不一样的，哪怕他打扮得和村里人一样，他也是不一样的，他是属于外面的。

他总是干干净净的，而他的逻辑也如同他的人一般干干净净，一清二楚。听了他的课，崔雪芬才明白，什么是数学，什么是逻辑。她爱上了数学，尽管她有些“愚笨”。

她总是去问老师问题。“聪明”的男孩见了，嘲笑她，对李老师勾肩搭背的，嬉皮笑脸地问：“老李，你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就这么耐心？”李老师将男孩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了下来，说：“她比你们要努力。”

自从遇到了李老师，据妈妈和朋友们的描述，崔雪芬像疯了一样。她再也不和朋友们去县里乱逛，也不去山里乱走，她每天都呆在家里，就那几本教科书，习题册，使劲地翻，使劲地做。在学校里，她每天都跟着老师后面，东问西问。当然，她最喜欢问李老师问题，因为李老师永远耐心地为她解答。

李老师给她打印了一篇文年《哦，香雪》，崔雪芬爱这篇文章，她觉得自己就是香雪。李老师告诉她，这篇文章的作者就是香雪，她后来依靠学习，走出了大山，成为了中外闻名的作家。

那一刻，她产生了一种向往。

然而，她将李老师的话奉为圭臬，李老师却没有告诉她，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李老师没有告诉她，现实是多么地令人感到无能为力。李老师甚至没有告诉她，高中数学比初中的难多了，而崔雪芬却连学不懂的机会也没有。

李老师没有告诉她这些。

在崔雪芬低头想事情的时候，她并不知道有一群学生在看她，

“俞哥，你看那儿，那个女生，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吧？”一个男孩左顾右盼的，突然停住了目光，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李俞。李俞，即戴着眼镜的帅小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地避开了男孩的手肘，顺着男孩的目光看了过去。

有的人很漂亮，或许基因并不公平。尽管崔雪芬穿得灰扑扑的，像个男孩一样，可是她却拥有一张发光的脸蛋。她皱着眉头，眼底里像蕴含着一潭泉水，她嘴巴微张，深刻地贯彻了“美人三分龄”的原理。或许她不是什么大美人，但她非常吸引人。

“哇靠！她比白百合还漂亮。”白百合是男孩的女神，“比起全智贤，还差上那么一点…”话音未落，便被李俞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脚滑了。”

李俞觉得崔雪芬有点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他耸耸肩，向同伴们挥挥手：“我先走了，乐队要排练。”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另一边，姑妈接到了小宝。小宝今年刚上预初，个子还很小，但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他看见崔雪芬，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拉着崔雪芬蹲下，小声对她说：“我的同学说，表姐你很漂亮。”

崔雪芬听了，与姑妈对视一眼，一齐笑了起来。

崔雪芬笑起来很阳光，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我们雪芬一直很漂亮，”姑妈一边笑一边说，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雪芬，到家后，你跟我来，我和你说几句话。”姑妈拍了拍崔雪芬，拉着小宝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小宝：“你今天学了些啥？”

崔雪芬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顺手撕下了电线杆上的招聘小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