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这样做它真的会出来吗?”单瘦矮小的内监将三个白面馒头丢弃在墙角,眼睛却粘在上面移不开,这样的好东西便是自己也吃不上几回。
“瞧你那点出息,不过舍几个白面馒头而已。若是这事办成了,将来要什么没有。”被称做干爹的年长内监个头高高瘦瘦,面上颧骨突出。显然从外表看,这父子两在宫内的日子并不光鲜。
瘦矮内监走到年长内监身侧,短短几步频频回头。那些白胖的馒头花了他私存的所有家底,他却没能吃上一口,如何不心疼。
年长内监瞥见瘦矮内监那不舍的模样,也知是这个干儿子是馋吃食了。这也难怪他,跟着自己这个干爹没过几日富贵日子,却一同遭了殃。
想当年年长内监在内宫除了太极宫、中和宫外,其他宫的内监宫人见他也要尊称一声何大监,却不料造了横祸。
何奇能爬到那样的高位自然不是易与之辈,先前是不够谨慎被陷害,靠着攀附的关系才保住性命。
树倒猢狲散,那些曾经跟前跟后发誓要孝顺他的好儿子们各奔东西,只有身边这一个留下。
面对这个干儿子,何奇的耐心要足上几分。“干爹什么时候骗过你。圣上口谕必要严办,眼下整个宫中哪个不牟足了劲抓它。这已过去半月有余还没有音讯,若是咱父子得了先,圣上便能看到我们的忠心。”
等再临高位,何奇眯起眼,那时该掰扯的也当要掰扯清楚了。不过这些没必要和陈顺说,跟他吃了一番苦,总归将来不会亏待他这干儿子。
“干爹,我们何不在馒头里塞药?吃了有毒的馒头,它定是跑不了的。”
“用你的脑子想想,药是这么好拿的吗?先不提能不能弄到,那畜生是要上交请功的,若是毒死的你我能讨得了好?”何奇用指头使劲戳了戳陈顺的脑门,气不打一处来。
“我知道了,干爹。”陈顺晓得自己不够聪明,干爹说的向来有道理,他是愿意听的。
接过何奇手中的木棍,陈顺乖顺地跟着干爹藏在墙角,祈祷那闹得整个皇宫人仰马翻的狗赶紧过来。
眼下郭呤的处境十分艰难,路上多了巡查的内监,往日常去的几处宫殿的大门口也多了看门人。
便是徐灵那处,或许是有人见他给郭呤提供过食物,他也在严厉监视范围内,郭呤连外墙都不敢靠近。
这几日只靠水充饥,小孩的身躯肉眼可见的越发干瘪。虽说自郭呤见到小孩的时候他身上就没长肉,但眼下瘦得双眼都抠下去,实在是让人不忍。
当然,郭呤的情况比小孩也强不了多少,她的肚子也缩了回去,隐隐能见到肋骨。若是再寻不到吃食,为了活命,郭呤只能和小孩一同吃些草根垫肚子。
又是无功而往的一日,郭呤饿得眼睛发花,但在钻入洞前没忘记咬一把墙外的嫩草带回去。院子里的草她试过了,又硬又苦,小孩吃了也难消化。
墨绿的双眸无精打采地看向郭呤,背光下小孩似乎见郭呤口中衔着东西,待她走近,眼中的光更暗淡几分。
将草放在小孩手边,郭呤将一小撮卷入口中慢慢咀嚼。她扫了眼小孩,又看看他手边的草,缓缓趴下。
肚子饿又哪有挑食的资本,小孩见郭呤吃,他也伸出鸡爪般的手拿起一撮放入嘴里。干涩粗糙的口感让小孩蹙眉,见郭呤又卷了一撮,自己也加快了咀嚼的速度,闭上眼将嚼碎的草吞咽下,将刚拿起的草卷成团塞入嘴里。
夜晚郭呤被自己和小孩肚子的叫唤扰得睡不着,小孩也睡得很不安稳。
连续吃了四日草,郭呤的口腔充满了苦涩的味道,喝多少水都冲不淡。小孩的皮肤也从暗黄色变成暗黄绿色,神情也变得呆滞。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们都得饿死。郭呤摇晃着站起身往外走,今日她一定要带吃的回来。
身上的温暖骤然离开,小孩不安地扭动身体,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却没有睁开眼。不是他不想,实是没有力气了。
熟悉的路总能让人安心,这一路郭呤走得却是又烦又失望。算起来距离她偷烤乳猪差不多半个月过去了,怎么宫内的气氛还是这般严肃。
不就是一份烤乳猪吗?这么富丽堂皇的皇宫,难道还要为一份烤乳猪斤斤计较。抱怨归抱怨,郭呤的脚步却不能停,她和小孩还都饿着肚子呢。
半眯着眼走啊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麦香让她伸长脖颈,半眯着的眼睛渐渐睁大,没错,是食物的气味。
郭呤的体力爆发了,她迈开步子如一阵风急速冲向散发出食物香气的地方。
相隔十几米郭呤已锁定地上的馒头,周围不见有人,郭呤冲刺般跑向馒头,在快要撞墙前堪堪停下,爪子在地面划出一道痕迹。
墙边的白面馒头沾染了地上的泥土有些脏,但饿得发昏的郭呤那还讲究得了这些。迅速咬住于其中一个馒头,三两口狼吞虎咽,吃得太急,她差点噎住。
原地蹦跳,郭呤张大嘴喘息,卡在食管的馒头块终于彻底落下。她长出口气,目光落回墙边,还剩下两个馒头。
是再吃掉一个还是忍耐,郭呤动用全部的意志力艰难地选择后者。这样一个手掌大的馒头,她和小孩省着吃也能顶两日,往后还不知如何,该为以后省着些。
垂下头咬住馒头,咬第二个的时候颇费些功夫,毕竟郭呤的手帮不上忙,馒头个头不小,多咬一个很难保证稳定。
郭呤低头还在和馒头作斗争,丝毫没有注意到墙角两侧正悄悄靠近的两人。等她发现,反应过来要跑时,何奇和陈顺已一左一右立在她的身后。
糟糕。郭呤心下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拔腿就跑。利用身躯的优势,郭呤朝着两人中间的空隙跑,只要跑出他们的包围...
眼看来到两人的身侧,左侧内监的棍棒挥在身后,再提起打下她肯定已然跑远了。
刚闪过身侧的劲风,郭呤还来不及庆幸,后背脊柱被重重一击,她身躯一颤,四肢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