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归途 第19章 第十九章

车开上盘山公路，开入庭园，黑铁移门自动开启，车开了进去。

夜色降临，整座楼灯火通明，亮得天上的月亮也不忍看。

正厅里的人东一堆、西一堆，衣香鬓影，人声喧笑，和着优雅的古典音乐，活脱脱就是一个舞台。

天花板悬挂着巨型的水晶吊灯，长桌上放了一只高雅的长颈花瓶，插了几朵艳丽的花，典型的十七世纪洛可可风格。

酒会间轻言笑语，方起政正在和一群人寒暄，他脸上挂笑，神态自若，俨然就是话题的中心。

舞池中男男女女翩翩起舞，我来到餐桌边上当空气，全当自己只带了嘴。

不得不承认餐点确实好吃，吃了几样，可我实在不习惯这种氛围，偷溜了出去。

庭园十分深广，树荫茂密，这个时节竟然还开着几朵花，似乎是玫瑰。

也许是脚步声惊扰了树丛里的人，有人喊了一声：“谁？”

夜色太暗，我看不清面前这两个人，但是能够看出两个都是男性，身材矮些的那个依偎进另一个的怀里。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抱歉，打扰了。”

怀中人轻轻笑了一声，像是嘲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他认识我？我认真看去，对方是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青年，相貌普通，皮肤白皙，微微一笑，眼眸细弯，挑着眉瞧我，有那么一丝妩媚的味道。

他挑衅地扬起眉毛，“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方先生呢？”

这种语气，跟我有仇？不过我觉得我现在还是不要惹麻烦为好，尽量礼貌地说：“对不起，你是哪位？我们以前认识？”

他倒有点火了，“哟，敢做不敢承认么？”

另外一人环住他肩膀，用某种令人不愉快的目光打量着我，“小森，这是你朋友？不介绍一下？”

小森嘲讽地笑道：“不，这是我同事。”

他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忙说：“抱歉，我有事先走了。”

一股浓重的酒味袭来，那人伸出戴了一枚金戒指的手钳住我的下巴，眯着眼说：“啧啧，你同事？长得还不赖，你出价多少，我包了。”

这混蛋真找打！我皱皱眉，挥开他的手，“抱歉，先生，我要走了。”

那人嗤笑了一声，“别的不说，这腰身还真细……”

手不规矩地摸过来，我捏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了点劲，他连忙叫痛，瞪大了眼睛，好像看见了怪物一样。

他看我的眼神由热烈转为愤怒，脸上的肌肉扭曲了，大声骂道：“放开我，你这个贱货！你知道我是谁吗？真不识抬举！”

“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找了半天了。”忽然传来第四个人的声音，只见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又像才发现似的，“咦，这不是丘老板吗？阿笑，这一定是误会。”

他一边打哈哈地说，一边冲我使眼色，不知道为什么，我笃定他是特地来给我解围的，于是放开了手。

丘老板瞪了我一眼，“秦少爷，你认识他？”

“也难怪你不认识，他是珠宝杨家的三公子。”

一句话说得丘老板汗如雨下，责怪地看向小森，小森还在强词夺理，抱着丘老板的胳膊撒娇道：“哎呀，可能我真的是认错人了。”

我冷眼看着他做戏，那位秦少爷拽了拽我的袖子，“那丘老板，我们就不打扰你了。阿笑，我们去那边聊。”

一走到光亮的地方，秦少爷就站住了，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溜转着，眯起了眼。

我也看清楚了眼前这人，身材修长，眼窝略深，鼻梁很挺，肤色较深，脸部轮廓明晰。一双黑色的眼睛晶亮犀利，如同树林里伏击的野兽一般，目光灼灼。

“怎么了？”那眼神看得我不太习惯，不禁出声问。

“没什么，你穿这身挺帅的。”他笑着说，要不是这身皮，妥妥就是一个街头流氓小混混。

“是吗？”真是个怪人。我干脆直接问：“秦先生，你要跟我聊什么？”

他愣了一下，“才三个月不见，怎么又喊我秦先生？”他惊喜地盯着我的眼睛，笑逐颜开，“等等阿笑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看来之前我确实失明过一段时间。

“三个月？”我思忖片刻，礼貌地笑了笑，“抱歉，我失忆了，你是我朋友吗？”

“对，我是你朋友，我叫秦一封，这三个月一直在找你。”

“这几个月我一直住在方先生家里……”

秦一封打断我的话，一改之前的散漫轻松，脸色微沉，“哪个方先生？是方起政？”

“对，他说他是我男朋友……”

“笑林，你怎么和秦先生在这里？秦先生，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方起政快步走来，他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该走了。

“阿笑怎么说他失忆了，什么时候的事？”秦一封笑着望向方起政，意有所指地说，“方少不愧是生意人，没想到那么会趁火打劫。”

方起政冷笑着，“要论趁虚而入，我着实不如秦先生，我留学那几年，不知道到底是谁趁虚而入。”

“方少爷，你在说什么梦话，真以为告个白就等于确定关系了？找的时机也真是巧，不成功就一溜烟跑国外去了，胆子还是一点都没有长，真够怂的！”

这句话兴许戳到了什么痛处，方起政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秦一封，你还有心情翻这些老黄历，他到底是因为谁死的？”

声音陡然高昂起来，他伸手要揪秦一封的衣领。

秦一封微微侧身，躲了过去，举起双手，“方少爷，到底是谁先翻的旧账？我不想说这些，是我对不起白萧亦，我害他不能再画画。”他瞧了我一眼，这才继续说，“可你也没有什么资格说这番话。”

很快方起政的保镖就赶到了，也许觉得讨不到便宜，秦一封伸手抓住我就想跑，却被迎面上来一个保镖打了一拳。

秦一封避闪不及，脸歪到一边，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方起政从后面揽住我的肩膀，绷着脸把我塞进车子，“砰”地将门关上。

秦一封还想追车，那些保镖架住了他，他一个后肩摔，把保镖摔了出去，然而车已经开了，将他远远地甩在身后。

车里的空气很窒息，我很识趣地闭着嘴，扭头望向车窗外的景色，却感觉肩膀一重，方起政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要是我没出现，你会不会跟秦一封走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却又见方起政稍稍俯下身，阴影罩了下来，他在我耳边悄声说：“你的袖扣里装有窃听器。”

我猛然一惊，顿时如堕冰窟，心头重重一击，努力保持冷静，后来一想，反正也瞒不过他，开口问道：“方先生，你想听到什么？”

“我不希望你骗我。”他的声音跟话相反，出乎意料的温和。

我眼帘低垂。原来他怀疑我装失忆，不知道究竟是谁在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