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归途 第18章 第十八章

金粉凝成的阳光才照入卧室，一个年轻男人就推着餐车走进来，“杨先生，这是您今天的早晨，有水牛奶、芝士蛋糕、煎鸡蛋和培根……不合您的胃口吗？还是您更喜欢吃中餐？”

我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不用，谢谢，我都喜欢吃。”

我安静地吃完了早餐，有时看看书和电视，有时望着窗外发呆，有时在花园里散步。

眼下已经是初秋，气温依旧酷热，在太阳底下热得发晕，植物却长得很好，花团锦簇。

虽然我可以在这座别墅里自由活动，但除了我一个人在卧室休息的时候，身边随时随地会有人跟着。

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告诉我，伤势虽然很严重，可只要好好疗养是可以痊愈的，但是要想恢复记忆就比较困难。

这两个月以来，方起政以担心我为理由，禁止我外出，我感觉自己就像养在笼子里的小鸟。

他还说他是我的男朋友，私下相处时总是搂搂抱抱，偶尔还亲两下。

本来情侣之间有这些行为无可厚非，可是相处过程中，我渐渐感觉到一丝生疏和不自然，心底不禁产生了怀疑。

我的手机是新的，卡也是新办的，通讯录里空空如也。

这屋里所有的人都对我礼数周到，表面上维持着亲和礼貌，即使其实是在监视我的举动时，也非常顾及我的感受，绝对不让我觉得我是被看守的囚犯。

但除了保持这样的态度之外，他们对于狱卒的工作没有半分马虎，在必要时打着“请好好养伤，不然方先生会生气”的旗号，来阻止我。

可这不妨碍我对这栋别墅，对方起征这个人，产生一种排斥感。

我想逃，勘查了许久，竟然想不出办法，白天人多，晚上又太过惊险，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要说飞檐走壁或者挖地道，连结床单爬窗、翻墙这类简单的技能，我也没有成功的把握。

何况我都已经失忆了，连姓名都记不得，只是听方起政说过我的名字，以及一些大致的家庭情况。

即使逃出去，我身无分文，也不知道该去哪，只好先按兵不动了。

吃了午餐后，送餐的人说方先生晚上不回来吃饭。

我只点头表示知道了，到了晚上，准备睡下，却没什么困意，打算看一会儿书。

床边的小灯亮着，还没翻几页，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方起政。

“笑林，你怎么不好好躺着？”

“我想看书。”

“书白天再看，好好躺着按时睡觉有利于你的恢复。”他不由分说地扶着我躺下。

他也不走，坐到了床边，着看我。

我望向天花板，假装不经意地问：“我怎么没见到过我的亲人？”

“因为你喜欢我，他们已经和你断绝关系了。”

“你不是骗我？”我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量。

“怎么，笑林？我在你心中就那么没有信誉？”方起政放轻了声音，一只手温柔地摸着我的头。

“不是，”我摇了摇头，借以躲开他的手，“我只是觉得亲人之间的关系不应该这么薄弱，那么容易被打破。”

“是吗？”方起政轻轻地笑了一下，却不是嘲笑，“果然是你的想法。”

“怎么？”我看着方起政，“很天真的想法？”

“很有你的风格的想法。”方起政抓住我的手，“要不要听我的故事？”

不等我回答，他就开口说：“我在家里是最小的儿子，反而是最不起眼的那个。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父母几面，他们结婚只是因为家族联姻，各自有各自的事业，都很忙。因为年龄差距太大，大姐和二哥也很少会理睬我。虽然我从小什么都有，却感觉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

他无意识地低下头，语气平静地继续说：“上了初中之后，我和别人打架，父母认为是我的问题，把我送去国外读书，后来我……”

方起政的呼吸有些紧促，他握着我的手，竟然微微颤抖，声音中有说不出的惆怅和黯然，“后来我还错过了一个最在乎的人。”

也不是什么悲惨的过去，遗憾是人生的常态。

可等他说完，那道眼神如有实质地凝视着我，我的心上仿佛压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对于家人，我一直没有什么实感。”似乎在竭力抑制什么，他刻意加重语气，“所以你说的那些，我并不了解。”

方起政的目光灼灼，被注视的我仿佛被火焰炙烤，坐立不安，不想与他对视。

无意中一瞥，发现十指仍然相扣着，我想了想，还是任由他握着。

他手指细长，骨节分明，白衬衫增加了一丝干练的精英气质。

暂且不论男女的问题，方起政确实长得不错，可惜我对他没有任何感觉。

“以后娶个漂亮的妻子，生几个小孩，就能够体会家庭的温暖。”我特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开玩笑似地说。

“笑林，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女人。”他将目光凝聚在我的脸上，“还是你故意试探我？”

这话题已经明显走偏，我干脆装傻。

方起政笑了笑，紧紧握着我的手，缓缓拉下至他的唇前，印了一吻在手心里，“明天我有事，晚上不回来了。”

我一下子僵住了，胡乱答应着，也不知道他说这个有什么意义，我住的这间是客房，他也从来都是在主卧休息的。

“对了，这个送给你。”方起政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套上我的手指，我一看原来是戒指。

我想把戒指摘下来，他却紧紧攥我的手，笑着说：“戴着玩的，别多想。”

随便送别人戒指还戴着玩？我哭笑不得地低头看了一眼。

戒指的款式简约大方，铂金材质，只镶嵌了一颗矩形的钻石，他的品味倒是很好。

方起政走到门口即将离开的前一刻，略微偏了偏头，“如果是求婚，你会拒绝我吗？”

我一怔，呆怔的片刻却听到他说：“没什么，不要放在心上，晚安。”

他顺带把灯关上了，因为窗外一弯明媚的月，房间里不至于昏暗。

我望了望地上的月光，摘下戒指，放进抽屉里。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周，我也淡忘了戒指的存在，这天有人送来一套高档西装，方起政说要带我去酒会。

我换好西装，走出房间。他看着我光秃秃的手指，眉毛微皱，渐渐收敛了笑容，“笑林，怎么不戴我送给你的戒指？”

我余光瞥见他手上戴着同款的戒指，只是笑笑说：“不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