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养的小宠物咬了客人这件事,魔尊大人表达了深深的歉意,心甘情愿祭出血液。
尉迟琰觉得自己有些病态,即便血染红身下的池塘,他依旧认真地往葫芦里灌血。
找来的云桃站在岸边看他,男人紧抿的唇白的不像话。
“会死。”
她轻声提醒,脱了鞋小心翼翼地踩到溪底,溪石有些硌脚,水里的血液给白衣染了些许粉红。
二人静静对视着,任由流动地溪水轻拂腰肢。
尉迟琰像个孩子坐在圆石上,不管不顾手腕的伤口,微微低头看身前的人。
“嗯?”
好似明白自己不论怎么说,这魔尊都不会停止这种行为。
圣女大人第一次心脏发疼,抬起那只流血的手腕,轻吻上去,许是诅咒作祟,她控制不住地将血液用舌头卷下。
男人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像只落汤鸡,瞳孔骤缩,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半晌,云桃吃饱喝足,舔舔唇撕下袖子,给脸色苍白的魔尊大人包扎。
她半垂着眸:“这样就好。”
男人低低地笑出声:“如若今后没有我,你会死。”
“甘之如饴。”云桃手微微发颤,坐到一旁的圆石上,拧干裙摆,露出双脚。
魔尊大人愣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强迫自己挪开眼。
“甘之如饴……说的好听。”
“我也觉得好听。”云桃晃晃脚,垂眸顶着水面的丝丝血迹,“事实如此,总得说好听些。”
尉迟琰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他,猝不及防撞进少女殷红的眸中。
“……”
圣女大人第一次在他眼前笑,笑得那样乖巧:“我们乃是天地生,只有魔尊大人是永生之物。迟早要死的,如若是为了天下安宁,那我……甘之如饴。”
尉迟琰听不进去其他话。
她的眼不是这个颜色的。
“你应该恨我!”他急了,“洁白无瑕的圣女怎能喝我这灾厄的血!这让外人听了去你……”
你怎么在这个世界活。
这话说的,云桃有些听不懂了。
“灾厄?可没人愿意做这魔尊,除了你。”
“我讲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以后怎么见人!”尉迟琰咬咬牙。
圣女大人扭过头,看远方郁郁葱葱的山:“我不是还好好的吗?”
见她听不懂自己的话,尉迟琰气得扭过身子背对她:“随你,倒时被人欺负了别来找我。”
“你被欺负了可以来找我。”云桃跳入水中,险些没站稳。
亏得某些人余光一直注意着自己,伸手扶住。
她扶着石边挪到他眼前:“你不是坏孩子。”
尉迟琰嗤笑一声,这话他听过不下十遍,却从未听过如此真诚和肯定的。
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男人揉揉她脑袋:“走吧,回家。”
“回你的家还是我的?”
“在我变好前,你都不能回去。”
“嗯嗯。”
上岸后,尉迟琰拍拍手给人换了套衣服。
粉色的。
少女看着裙摆转了一圈:“你这样给我换衣服会把我看光吗?”
“……”尉迟琰深吸一口气,“眨眼的事,来不及看。”
“那就好。”云桃穿上鞋,站起来蹦了两下,看起来很喜欢新衣服,“不然我就嫁不出去了。”
尉迟琰眉头一皱,声音都低了几个度:“嫁人?”
“嗯。”少女推着他往前走,“我这个年纪,早该嫁人了,以后便在家相夫教子。”
“不许。”魔尊大人语速飞快。
“嗯?”
“没事。”
二人并排在林间小路上走着。
尉迟琰忍不住问:“你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吗?”
云桃摇摇头:“不知道,他们说就是找个人搭伙过完下半生。”
“找谁都行?”尉迟琰不动声色地摘掉少女头发上的绿叶。
云桃:“他们说,这个不用我操心。”
魔尊沉默了,心里有了两个猜想。
这是天道的意思又或者是……蝼蚁们看她太过美好,想要多几个如此美好的人儿。
“如果谁都可以,或许我是最佳人选。”
“不要。”少女毫不犹豫地拒绝让他心碎。
“为什么?”
云桃绕到他面前:“因为你要保护这个世界。”
“我不想。”
“我不信。”
尉迟琰总会被她的三言两语弄笑,他停下脚步:“那你说,我应该怎么保护世界?”
“就像现在这样。”云桃上前一步,踮踮脚,“收留无家可归之人、为善而走火入魔之人、受人所害无□□回之人。”
尉迟琰弯弯腰,期待少女的踮脚小动作。
再来一次,他便可以吻上去。
“那你呢?”
“我啊。”可惜少女已经转过身,“我想在死前去看这世间,想去繁华的京城,我从没去过那种地方。”
“那我们就去。”他直起腰。
“嗯?”
“试着,成为最佳人选。”
云桃笑了,笑出声:“好啊。”
明媚如暖阳,尉迟琰上一次见这种笑,是第一世的养母,看他写出自己的名字。
林间的风好似都暖了几分。
“你知道嫁人需要什么吗?”
“需要爱,需要我爱我的丈夫。”云桃回想着那群人对自己说的话,提炼关键词回答。
“或许爱自己更方便些。”尉迟琰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云桃,要爱云桃。”
“嗯……”她有些听不明白,不再说话。
云桃给家里的云翎写了信,虽说不是自己动笔。
“就和他说,我一切安好,让他别忘记买肉吃,他正在长身体,我枕头底下还有些铜板和碎银。”
“好。”
尉迟琰放下纸笔,将信亮到她面前。
少女眼睛亮晶晶的:“好漂亮的字,你可以教教我吗?”
“当然,如果你唤我为夫……为师父的话。”尉迟琰挑了挑眉,断定面前的人不会叫,毕竟只是教她写字……
“师父。”
良久,男人稳住自己兵荒马乱的心跳,觉得自己险些走火入魔了。
“师父,你看。”云桃见他没反应,自顾自地去照葫芦画瓢,写得歪歪扭扭。
“……”
“师父,我们明天出发吗?”云桃见人还是不理自己,绕到书案前坐下与他对视,“师父,我们是不是带好多银子?”
师父师父师父……
尉迟琰低下脑袋,脸颊通红,闷闷道:“师父,师父带就行。”
“好。”
每至夜幕降临,他都会看着魔界的明月想,是不是天道也不忍心,派来云桃。
有一瞬间,他是感谢天道。
如果不知道天道起初是想让云桃杀了自己的话。
思绪回笼,他都会自己笑出声。
相处到现在,尉迟琰想,如果云桃真会杀了自己,那他甘之如饴。
他们站在魔界最高的山顶,周遭都黑漆漆的,云桃站到边缘,等待着尉迟琰送自己的礼。
“师父,是什么?”
“前几日有个走火入魔的人带来的。”他走到少女身边,“瞧着有趣,就多造了些。”
“为我造的吗?”云桃察觉自己体温似在升高,踮脚望远处看。
男人的手虚虚地放在她腰后:“小心别摔下去。”
升高的体温让云桃脑子都有些不清楚,晃晃脑袋当真没站稳,幸好身后被抓了一把立马被揪回来。
下一秒,天边几条火龙窜上天,炸成一片彩色的光点。
“……”
吓得云桃后退两步,撞进男人怀里。
咻咻咻!嘭——!
好看。
但她有些怕这声音,小心翼翼抬起手抓住尉迟琰袖子:“师父,这东西和你一样好看。”
“你如月。”尉迟琰声音很轻。
“很多人都这么说我。”
尉迟琰皮笑肉不笑,眉头跳了几下:“那就好。”
第二日,几个长老千叮咛万嘱咐,让尉迟琰不要出头,不要太过张扬。
“我们也是为您好!”
“您不在乎自己,还要在乎一下圣女大人不是?”
“圣女大人擦破皮了您都心疼。”
尉迟琰当然懂,难得脾气好地听完了几位长老的碎碎念,这才在少女的催促下上了马车。
马车也颇为低调,若是平时出门,他将会敲锣打鼓,带上几十个丫鬟几百个护卫,轿子一定要最豪华最亮眼的那种。
如今看来像是某家小姐出门,轿顶的流苏挂着金花,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
他们本可以御剑直达京城,可这样就看不到沿途的风景和人情。
轿里铺满了羊绒,路途甚远,尉迟琰准备了好些衣裳,甚至带了笔墨,就怕面前的人练字的兴致上来。
魔界出去,是一个叫水光镇的地方,水光镇中心人蛮多的,都是些走投无路无家可归之人。
见轿子,他们当即就认出是谁,这地方可没人敢这么招摇。
“魔尊大人!您就收留我们吧!”
“魔尊大人!魔尊大人!求您看看我家青儿,上吐下泻三日了,快,快不行了!”
“……”
尉迟琰闭上眼,本不想理,这种事情无时无刻都在发生,他总不能……
思绪过半,他一愣,回头发现另一边的少女不见了,等他下马车找回去,只看见那家人跪在地上连连道谢。
“谢谢谢谢!青儿是我家的顶梁柱!没他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您是魔尊大人身边的人吗?”
“我们无以为报!愿为小姐出生入死!”
云桃慌里慌张地让他们起身:“你,叫什么名字?”
“晓从青!”
“那,那你和我们一起去京城吧。”云桃看一眼尉迟琰,想寻求帮助,男人停在不远处,挑了挑眉就是不动。
“什么?”
云桃咬咬牙:“就是,就是报恩,我救了你,你带我们逛逛京城,我看你的穿着,好似是京城来的……”
天道告诉她,她做好事不求回报,即便只是一句道谢,她也不能要。
可尉迟琰次次都在告诉她。
“你救了我,应当心安理得的接受。”
“这是你应得的。”
徒弟要听师父话。
远处的尉迟琰欣慰地笑。
或许他这个师父还是能教些东西。
晓从青有些为难:“我的,父母一起吗?”
他母亲出城前被人砍断了双手,父亲被打断一条腿一只手,还弄瞎了眼。
云桃再次看向尉迟琰,男人慢吞吞走到一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家人:“能治,来人。”
话落,身边站了一群人,身着不一样的服饰。
“带二老回魔界,别怠慢了,找魔医来。”
“是!”
晓从青感动地热泪盈眶:“今后魔尊大人即便是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走时,尉迟琰按住身旁少女,捂住她的眼:“乖,救不了那么多,人各有命。”
“师父……”
她在撒娇,额头蹭蹭尉迟琰掌心。
“……”
“谁教你的?”
尉迟琰没好气地笑了,给几长老传了信。
“魔尊要扩充军队?让我们去难民里好好筛选?”
“信里看来,是这样。”
即便内心忐忑,几长老还是带上魔医和卫兵出发了。
“又要攻打哪儿了?”
“怕是……圣女大人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