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最大的酒楼——招贤楼。日光消散,暖黄的灯光亮起。揽客的小二、喜气洋洋的客人、醉醺醺的汉子,好一派热闹的景象。酒楼外来了两位气度不凡的客人,一位如翩翩君子体态上乘,另一位跟在他身后,样貌是惊人的漂亮,一双灵动的眼珠却四处张望,瞧着不如前一位爷那般稳重。小二一见,自知是有钱的来客,便挂着谄媚的笑迎了上来。
“爷,几位呀?”
“就我们两个。”许可钦礼貌微笑回应。
“哎,二位爷,上雅座,里边请!”小二拖着嗓音将他们迎了进去。
苏温询跟在许可钦身后往酒楼里进,人多,迎面差点被出来的醉酒客撞到,他躲闪不及,却在最后关头被人往旁边一拉,跌入一个温暖的怀中。他抬头,发现是许可钦。
“小心。”许可钦道。他说完,见苏温询无大碍,接着就松开了手,让苏温询从那阵淡梅香中抽离。
“好。”苏温询懵懂点头,而后望了眼那已经走出好几步的醉汉,似乎完全未发现他的存在。
小二听闻身后动静,也停住了脚步,直到一切妥当才继续向前,将他们领至一处比外面安静得多的雅座。
二人入座。
此处靠窗而摆,苏温询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只见窗外正是一处湖泊,此楼正是环湖而建,湖边灯火通明如同白昼,而湖心不乏有人点灯泛舟,微风吹过使人骨头都舒服得松散了。
很快小二就将饭菜给上齐了,苏温询瞧着这诱人的菜品眼睛都无法移开。只闻到这香味就已觉嘴中充满了香气。合欢宗乃是修道之地,不重口欲,很少能吃到这么精致的菜肴。
“别只瞧了,快吃吧。”许可钦替自己倒了杯茶,细细的小品一口,嘱咐苏温询道。
“师兄,您先。”苏温询已经将筷子拿在了手上,也不忘要请许可钦先吃。
许可钦虽然早已辟谷,但每次与苏温询外出用餐都会与他一同吃上一些食物,免得扫苏温询的兴。
闻言,许可钦放下手中的茶,点头含笑道:“好。”说完,他拾起竹筷,就这他最面前的那道菜夹了一块,放入嘴中细细的嚼了起来。
苏温询见师兄已然动了筷子,自己也就不再矜持,使着竹筷夹了块自己期盼已久的糖醋排骨。放入碗中,就着饭一同下肚。刹那间嘴里万千的味蕾都在叫嚣,甜味、香味瞬间侵占了整个口腔。
心情瞬时变得无比的畅快。白日里受到的那点委屈全都消失不见了。
许可钦自夹了那一筷子,自己也不知吃进了什么东西之后,就再未动筷了,只想起来时才吃上一口。余下的时间就看着苏温询,瞧他欢欣的、轻快的样子,自己也心情大好。
一粒米饭粘在了苏温询的嘴角,只是他忙着眼前的吃食,未曾发现。许可钦看了一会,未提醒他,忍不住在一旁偷偷的轻笑出声。
突然起来的笑声打断了苏温询的进程,他停下了筷子,问许可钦:“师兄,您笑什么?”
许可钦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半玩笑的语气道:“有人要成小花猫了。”
苏温询照着许可钦指的地方擦了擦嘴角,只见一粒米饭被手指刮了下来,他将米饭放在了桌上,有些羞涩道:“我方才只顾着吃,一下子没注意到这里竟然沾上了米粒,多谢师兄提醒。”
一顿饭两人各取所需,都吃得十分愉悦。
餐点用完,小二却忽然敲门而入,给他们送来了两个做工精致的饼来。
苏温询瞧那饼宽宽胖胖,上面还有好看的纹路,悄声问许可钦:“师兄,这是何物?”
小二在一旁听了,忙解释道:“客人,今日恰逢是中秋佳节,小店为每桌来用餐的客人都备了月饼。”
苏温询恍然大悟,原来今日竟是中秋,怪不得外边的夜市如此热闹,想来是人们用餐过后出来,过节游玩。
小二送完了月饼,就离开了房间,临走前替他们将房门再次关上。苏温询戳了戳那模样精巧的月饼,对许可钦道:“先前在书上有读到,中秋节凡间人们赏月、吃月饼,阖家团圆。原来竟是这样的景象。”
许可钦点头,笑说:“这凡间的节日,宗内向来是不过的,今日也算是赶巧了。”
苏温询从窗外探头,望向底下的人,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对许可钦道:“是了,游园、月饼我们都尝过,只差阖家团圆......”说到后面,他声音放小了,怪不得合欢宗内不过人间界的节日,修道之人又哪还有机会阖家团圆?不说师兄断凡尘,连他自己也是从小无父无母的长大。
自己说这话倒是不应景了。
可下一刻他就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拍了拍,抬头就见许可钦含笑看他,丝毫不介意他说的话。许可钦道:“中秋寓意和亲近的人待在一处,阿询能与师兄待在一起也算不负中秋之意,又何必伤怀?”
苏温询觉得许可钦说得在理,本还有些起伏的情绪瞬间被许可钦抚平了。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开怀道:“师兄说得是,阿询愚钝了。”
二人吃了月饼,苏温询因为吃得太饱,只吃了一小半便再怎么也吃不下去了。许可钦则是为了应“中秋”之景,才吃了一小口,之后放在一旁也不再动。
吃完后,他们到街上继续四处逛了逛。中秋夜的集市热闹非凡,各种小玩意琳琅满目。苏温询逛到近乎闭市,才同许可钦依依不舍的离开。手中还拿着许可钦给他买的风车。
他们按照来时的方式,由许可钦抱着苏温询御剑飞行,很快便回到了合欢宗门口。本以为能像来时那样再按照原来的路径回到宗内不被发现,却不想正好与两个巡逻的合欢宗弟子撞了个正着。其中一个弟子喊住了他们,“站住!是何人在此鬼祟?”
另一名弟子也上前,厉声道:“宗内有规矩,除非要事不得下山,你们不知道吗?是哪位长老门下弟子,报上名来!”
两名巡逻的弟子手提灯笼,等到面前的人转过身来,脸在光照之下显现,他们才看清楚了来人的身份——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合欢宗的大师兄许可钦。
二位弟子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目光之中瞧见了尴尬的神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抓到两个偷溜出宗的人,其中一个却正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只见大师兄怀中还抱着个人,不知名姓。
弟子们对着许可钦行了个弟子礼,而后出声道:“是弟子们冒昧,不知竟是大师兄,还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宗内子弟。”
许可钦也不恼,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和气道:“我明白,你们二人幸苦了。我替宗主出门办事,方才回来。是我偷懒嫌了麻烦,才未有通报。不想还是惊扰了你们。”
两个合欢宗弟子哪能不知这是许可钦在给他们台阶下,尽管这般是不合规矩,但还是立刻道:“何来辛苦一说,都是分内之事罢了。既然大师兄确有要事,那我们也不便多加阻拦免得耽误了大师兄回去复命,请。”
许可钦轻点了点头,不再与他们多话,心念一动,那剑便如流星一般飞驰出去了。
苏温询在许可钦的怀里探出头,望向身后那已经瞧不见踪迹的两名弟子,奇异道:“他们便这样简单的放我们走了?”
许可钦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远,他道:“许是还得忙着其他事,便松懈些了。”
苏温询半信半疑的靠在许可钦的怀中,那些平时趾高气扬的弟子们看起来却对师兄敬重有加,隐隐的还带着一丝畏惧。
不过,苏温询闭上了眼睛,听着耳边风的声音和师兄的心跳声,既然师兄这般说了,那便是这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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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宗靠山而建,背面有一大群荒山都属于宗内土地,平时鲜有人迹。早晨太阳刚显露姿色,整个山间还雾蒙蒙的,苏温询带了一把镰刀,背上背了一个小筐便往山上出发了。他住的地方偏僻,离山却很近,到了山间,他用镰刀将杂草斩去,给自己开路,边走边在其中搜寻着什么。
他来此处,是来找一种名为留香草的药材。
申落英素日常受到宗内一些弟子们欺负,尤其以少宗主段语念为甚。他早些时日想过要反抗,但却在看到了某杂役同伴反抗的下场之后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发现,反抗只会受到更加恶劣的对待。
他这样沉默的生活了很久,得过且过。然而最近,他却听旁人说起少宗主段语念经常食用一种叫留香丸的丹药,那药是宗主特意从药仙谷求来的配方所制,为的是针对少宗主个人的体质加快修炼的速度。药中有一味药材叫留香草,这合欢宗后山上便有。苏温询鼓起勇气,天真的想,若是少宗主用着他帮忙采的草药而制作成的药,是不是就会待他好一些?
就这样他踏上了搜寻留香草的道路。然而这留香草不是那么轻易就能采到,它不仅生长在悬崖峭壁,数量稀少,还与其他的植物外形相似,如若不是有足够的能力,连辨认都难。
但苏温询自认虽然对修炼一窍不通,但自儿时起他就喜欢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摆弄花花草草,读一些与药草有关的书,也算是略精通草药,想凭此一试。
试着试着,就有了结果。他坐在地上,将镰刀扔到一旁,重重的哀叹了一声。今日已经是第七日了,还未找到留香草的影子。
这药材果然难寻。
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快到他该干活的时候了。
他勉强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衣着,捡起了被自己丢在一旁的镰刀。正打算下山之时,走在路上,却忽然听到了微弱的喘气声。
这山上平时都无人会来,哪来的喘气之音?他止住了动作,想听得更清楚些,以便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安静下来后,一下子鸟叫风动都听得更加清楚,而那喘气声却也更加明显急促了!
这山上还有别人!
或许有人同他一样,上山采药或是修炼,结果未曾想发生了意外,被困于此。苏温询尝试着呼喊,却没有人回应。他不再呼喊了,企图根据这喘气声的来源找到这受伤之人。
在一番努力搜寻之后,苏温询终于在一个小山坡上看到了一个一身黑衣,半昏迷在地上的男人。
他赶忙扔下了小筐和镰刀,跑了过去,将那人翻了个面——只见那人已经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唇色惨白,双目紧闭。他抬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发现温度出奇的高。
“糟了,烧得这样之高可如何是好?”他焦急的环顾四周,茫茫一片杂草丛生。
“我力气太小,怕是背你不动,你在这等着,我去山下寻几个弟子来。”说完苏温询就作势要起身。
那个男人却在此刻忽然伸出了手,捉住了苏温询的衣袖,他很勉强的睁开了眼睛,瞧着苏温询,边喘边说:“不、不许去。”
苏温询愣住了,重新蹲到了男人的身边,忧愁道:“可是你现在发烧得厉害,我也无法一个人带你下山......”
但男人却无论苏温询说什么,都是重复着那几个字“不许去”“别去”。
苏温询不解,语气有些弱,问道:“为何不去?莫不是你做了什么坏事怕长老们责罚才逃到此处?”
男人没有回答。
苏温询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只得妥协道:“好吧,不去便不去,那你在此处等着,我去附近瞧瞧有没有方便落脚的地方。”
说完,他就起身向更远处走去探去。
他走了好一会才终于在山腰处发现了一个山洞,他壮着胆子进去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他折返回了那个男人所在之处。没想到等他回到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时,男人已经昏了过去。他只好费劲,一点一点将那个男人拖到了山洞里。
刚一到达山洞,外面就下起了雨。天空乌云密布,雨水沙沙的打在草丛山林间。
苏温询看着这大雨滂沱的样子,想来今天怕是没法准时回去干活了。肯定免不了一顿臭骂,他心里有些打鼓。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折回到男人身边,二话不说,开始脱起了男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