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被抢救的路上 第1章 第1章 跳河

空无一人的桥上，相肆站在栏杆边，望着下方湍急的河水发呆。

跳河，是一种常见的寻死方式。

但溺水的滋味并不好受。小时候在游泳池里呛了一大口带苍蝇尸体的泳池水的记忆还停留在相肆的脑海中，每次回想起来总让他吃了苍蝇般难受。

毕竟是真·吃了苍蝇。

但今天路过的这条河条件实在是太好了。

湍急，水深，水面看起来也较为清澈，没有太多垃圾。

最重要的是，周围空无一人，没有被见义勇为的可能性。

实在让他止不住地心动。

要知道，现代社会，想要不被打扰地安静死去，有时候也是一种奢侈。

因此，站在桥边犹豫了半晌，像相肆最终还是眼一闭，心一横，抱着还会再吞几只死苍蝇的决心，跳了下去。

只是他向前栽倒的瞬间，似乎听到了一个粗犷的声音惊慌地喊了声什么。

***

失策了。

感受着从背后传来的力道，相肆面无表情地想。

他站在桥边做心理准备的时间着实有些久，很不幸地，附近碰巧来了个路人，碰巧又是位热心肠的大叔，又碰巧他略通水性，还不畏惧湍急危险的河流。

这可太碰巧了。

相肆忧愁地叹气，不挣不扎，放松全身，十分配合地任由热心肠的大叔拖着他往岸上游。

他只是想死，并不想拉人一起死。这种场景一个搞不好就可能两人都折在河里。

更何况这位大叔家里还有三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和等着他带奶粉和补品回去的刚生产完不久的妻子。

他不认识这位大叔，也不会相面——虽然他姓相——这都是大叔在救他使自己秃噜出来的。

大叔是个程度颇深的话痨，从跳下来的时候起就一直在止不住的碎碎念，从上有几口老下有几口小、家里住哪在哪上班、什么时候失的业、现在还有多少存款都告诉了他。

似乎是因为一个人负担家里所有的开支，他肩头压力太重，又不想让怀孕生产的妻子担心，把所有的辛苦都憋在心里，才一碰上个寻死的陌生人就哗啦啦一股脑儿倾泻出来。

也不管说这种话会不会让本就不想活的人更加失去对未来的希望。

“小伙子，不是我说，像你这种年纪，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大叔还在继续念叨，嗓门大得连哗啦啦的河流流淌声都压不下去，“而且我看你长得又帅，个子又高，就算能力再不行，去大公司做前台充门面肯定都有人要。”

“如果你会说话，就自己开个直播，也会有人给你送钱。”

“再不济，就找个人包养嘛。只要你不介意对方的男女老少，长得帅的在哪儿都吃香。”

“年轻人，路不要走死了。条条大路通罗马。”

您思想还挺开放。

相肆随着他的力道在河面上浮浮沉沉，眼见着面前飘过去几只不知名的虫子尸体，更加闭紧了嘴巴，只在心里吐槽。

“你条件比我可好多了。”河流急切，一个人从河中心游到岸边都吃力，更何况还拖着一个拖油瓶，大叔的说话声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我就是个打工的，干了几十年……还指着公司给我养老呢，结果咵嚓一下倒闭了……”

“媳妇还怀了三胞胎……本来说减胎，但那都是一个个生命啊……我媳妇哭了好几天，怎么也不愿意，我也狠不下心……”

“本来想着大不了我多干点活，糊个口总可以，只是要辛苦我媳妇顶着那么大的肚子十个月，生产还危险……”

“嘿，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大学生都不值钱了，我这种没学历又没体力的中老年人去哪儿人家都不要。”

“看着银行卡余额，我都恨不得去卖身……结果连卖身都没人看得上我……”

相肆：“……”

不是，听这意思您还真实践了啊？

难怪突然说他长得帅条件好，合着是痛恨自己没条件。

您这思想也着实有些太超前了……

相肆嘴角抽搐两下，克制不住地想吐个槽，但又懒得扯着嗓子喊，想想又把嘴闭上了。

“呼哧……加油，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岸边了……呼哧……”

大叔脸和脖子都因为用力而憋得通红，喘息声大的像是在拉风箱，还在坚持给他加油打气，听得相肆都想让他别再说话，保存点体力。

但凡大叔少说两句，他们这会儿说不定都已经上岸了。

这边虽然偏僻，但时不时还是会有一两个行人路过，在河里挣扎的两人很快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凑热闹的围观的帮着来救人的，大家呼朋唤友，原本空无一人的桥上街道上很快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一连串黑压压的人头，个个都举着手机。

这里果然不是寻死的好地方。

感受着人群的注视和摄像头的聚焦，预感上岸后自己肯定会被一堆人围着采访观赏，被救的小视频也会在各大视频网站上被疯转，寻死不成反而被迫社死的相肆默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在心里祈祷这群人上传视频的时候至少能给他打个马赛克。

两人被河水裹挟着一路向后，又被大叔拖着艰难的往左岸边游，整体呈斜线游动，协助救援的人提前等在岸边，看准他们靠近，扔了几次救生圈和绳子，奈何河流太急，业余人士准头也不足，他们一个也没能抓住。

不过好在距离越来越近，只要再靠近一点……

为了尽早脱离这种社死的局面，相肆放下捂着脸的手，全力配合大叔的动作，眼见着只差一口气，大叔却忽地动作一滞，整个人不自然地僵住，抓着相肆的手都差点松脱，好在又很快反应过来，收紧力气，但又显得有些过紧了，勒得相肆差点翻白眼。

他这边动作一停，两人顿时失去了和河流对抗的力，眨眼间被冲得更远，再一次错过了岸边人抛来的救生圈。

河水劈头盖脸拍过来，大叔手上虽然还拖着相肆，手臂用力到爆出青筋，人却止不住的往下沉，两人立场翻了过来，相肆反倒成了那根被溺水者抓住的浮木，脸被水淹过，无法呼吸。

刚才还喘不上气都要侃大山的大叔此时却没了声音，沉默的挣扎中，相肆想明白了原因。

抽筋了。

他跳得太突然，大叔救人救得也太突然，没有热身的入水，后果便是游着游着毫无防备地抽筋。

时机实在不巧，但凡再多坚持一下，他们或许便能得救了……

但好在还有希望。相肆心跳得极快，扑腾了两下，努力让自己冒出水面，深吸口气憋住，反手托住大叔，让两人能冒出来更久一点，又忍着河水进眼的酸涩痛感，寻找河岸边救援人员的身影。

看到了！

对面显然也注意到两人的危险境地，越发慌乱起来，回收救生圈的人手速快得要冒烟，却依然暂时无法进行下一次投掷；另一个人则是在桥上众人的呼喊声中，着急忙慌地丢出了手里的绳子。

幸运的是，紧急时刻，那人爆发出了套圈的潜能，绳子被神准地甩到他们面前。

相肆伸长脖子，在即将彻底沉下去的最后一秒死死抓住了绳子末端，绳索跟着他们一起被急急的往后冲，冲击力让他们顺着河水被冲下去好长一段，又被岸上的人扯住，拼命往上拉。

河水的冲刷太过强烈，相肆一手绳子一手大叔，手臂都快绷断，加之视野受限，呼吸困难，他牙关咬得死紧，几乎全靠意志力在死撑。

“松手吧，我没力气了。”关键时刻，大叔突然出声，刚才还因为抽筋而痛到扭曲的脸上表情异常宁静，抓着相肆的手也开始松力。

“小伙子，好好活下去，不要再自杀了。找个能赚钱的工作，帮我照看一下老婆孩子。”

“你要是不介意，就把我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以后让他们给你养老。至于我老婆，你可以叫她一声妈……”

不er，大叔，我就是寻个死，你怎么还给我安排上妈和娃了？

你孩子喊我爸爸，我喊你老婆叫妈，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我介意，我很介意！”

“大叔，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是自己照顾吧！”

相肆从牙缝里逼出这句话，瞬间多出一个妈三个娃的压力让他浑身突然充满了力量，右手捞着大叔往前，左手猛地一拉，拼尽全力把绳子绕在了大叔腰间，还打了个死结。

他绞尽脑汁地回想曾经刷到过的落水自救视频和游泳教程，现学现用，双脚蹬成风火轮，硬生生稳住了身形，随着绳索传来的力度，扯着人游上了岸。

“噢噢噢！！！”

岸上的围观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这种救人者英勇、被救者不离不弃的桥段永远是人们最爱看到的，充满正能量，相肆甚至能想象他们的视频会起什么样的标题。

“惊险！救人男子中途抽筋，关键时刻，他将生的希望留给年轻人：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的老婆孩子。”

“被救小伙反成救命恩人：‘你救了我的命，我不可能在这时候放手！’”

“好心换好心，爱的传递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

急促地喘息咳嗽着，相肆痛苦地用脱力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痛苦地被抬上了救护车。

没跳过河，也没救过人，一切都是靠想象，中间有些地方好像不太合理，但是想不出来该怎么改了，于是闭着眼写过去了。

希望大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笔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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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