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曦 第20章 第二十章

从宫中出来，明曦心中轻松许多，方才皇帝与许太医的话让她心中大石落地，眼下抛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忧，只想快些见到穆华景。

马车一到秦王府，明曦便径直去了穆华景的房间。

院子里安安静静，房门紧闭，小厮垂首立在门口。

明曦觉得有些奇怪，穆华景平日里并无午睡的习惯，这会儿紧闭房门，莫不是有要紧事？

可这若真有人前来议事，也应当去书房才对，在这卧房做什么？

明曦上前问小厮，小厮也只摇头不知，见明曦要见秦王，小厮往里一步，张口就要通传。

明曦一抬手，止住小厮动作：“罢了，殿下大约在午睡，莫要吵醒他。”

说罢，又问道：“今日里的补药，殿下可用过了？”

小厮点点头道：“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前，秋嬷嬷送了药过来。”

明曦想了想，往前两步：“想必药碗还在房中，我去拿出来。”

小厮好忙退到一边，为明曦让出道来。明曦上前，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明曦抬眼望去，就同屋内的高大身影对上目光。

穆华景穿戴整齐，一点也不像午睡的模样，明曦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快被他左手吸引而去。

那只手里拿着一只瓷白的碗，碗口朝下，在明曦看过去的功夫里，正有棕褐色的药汁沿着碗口滴滴答答而下，没入窗边那盆墨兰的土壤里。

见明曦望过来，穆华景挑了挑眉，不仅毫无心虚愧疚之色，反倒还抖了抖手腕，将药汁一滴不剩地抖了出去。

明曦总算明白这几日里那些补药都去了哪里，也总算明白房间内越来越浓郁的药香是从何而来。

明曦搭在房门上的手紧了紧，黛眉微蹙，在穆华景略带挑衅又暗含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墨兰很难养的。”

穆华景神色一滞，显然是没料到她居然更关心那盆墨兰，顿时冷哼了一声，将碗重重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见他这样，明曦不由得有些好笑，却刻意收敛神色，快步走到那盆墨兰前，心疼地摸了摸它的叶子：“小可怜，被喂了这么多苦涩的药汁，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话音刚落，就被人扣住手腕，天旋地转间，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下一刻，就听见穆华景颇有些咬牙切齿意味的声音：“它喝了药汁是小可怜，那我呢？”

明曦轻轻拍了拍他的胸膛，语气里似是不在意：“良药苦口，正适合你。”

穆华景的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见他这样，明曦微叹一口气，见好就收：“你同我置气便罢了，为什么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穆华景依旧面色沉沉，却收紧了手臂，将明曦圈得更紧。

明曦无奈，知晓这人得顺毛哄，便抬手环住他的脖颈，贴在他耳畔道：“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是没错，可太医也说了，若不想留下病根，需得再好好调养一段时间。补药虽苦，却是得喝的。”

穆华景神色明显柔软了下来，就在他被明曦突如其来的示弱哄得晕头转向之前，又恢复了一些神智，硬着心肠道：“我不喝这补药，究竟是因为太苦，还是旁的原因，你不清楚？”

明曦身子一僵，正在想要如何解释，就听得穆华景继续道：“前几天晾着我不理我的人，也不知是谁？”

听得穆华景这咬牙切齿的语气，明曦反倒松了一口气，在他背上胡乱摸了几把，安抚道：“我这不是因为李姑娘的事情心中难受吗？说到底还是你惹出来的事情，冷落你几天怎么了？”

这理由合情合理，还暗示明曦是因为在意他而吃醋。

穆华景果然吃这一套，偏头在明曦鬓间落下一吻：“下次再有人挑拨，你哪怕骂我一顿、打我一顿也好，若真跟我置气，岂不是正好遂了那挑拨离间之人的心意？”

明曦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又胡乱在他背上摸了几把。

穆华景沉默半晌，问道：“你摸狗呢？”

明曦动作一顿，迅速岔开话题道：“上午时许太医不是来看过了，说了这补药对你来说很重要，怎的今天又把它倒掉了？”

说到这个，穆华景冷哼一声：“今日怎么还是秋嬷嬷来送的药？”

明曦一时间没捋明白这和秋嬷嬷有什么关系，正当她要细想时，就听得穆华景直截了当道：“不是你送的药，我不喝。”

听得他这颇有些无理取闹意味的话，明曦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推开他道：“行，我去厨房再给你煎一碗。”

穆华景神色一亮，拉住她的手问道：“你亲自煎？”

明曦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我哪会煎药！”

说罢，也不管穆华景什么反应，提起裙摆就转身出了房门，往厨房而去。

待她再端着药汁进来时，就见穆华景正襟危坐，显然是在等她。

明曦不由得有些好笑，将药汁往他面前一推：“喏，喝吧。”

穆华景垂眸看了看那碗棕褐色的药汁，又抬眸看了看她，不动。

明曦玩闹心起，打趣他道：“堂堂秦王殿下，难不成喝药也要人哄？”

哪知穆华景承认得坦坦荡荡：“你不得做些什么补偿我？”

明曦没成想被他反将一军，又不知如何反驳，只得端起药碗，坐在他对面，用瓷勺舀了一勺药汁，送去他嘴边，哄小儿一般让他张嘴：“啊——”

穆华景眼中掠过一抹笑意，乖乖配合。

好容易喝完一碗药，明曦到底心软，将事先准备好的蜜饯拿出来，递到他嘴边：“看在药太苦的份上，给你准备了这个，喏，吃吧。”

穆华景眼中笑意更深，乖乖配合，将那蜜饯咽了下去。

二人为吃药这事闹了许久，待一碗药喝完，天色已擦黑。

穆华景刚喝完药，需得过一阵才能用晚饭，明曦便提议去花园里走一走。

穆华景被她冷落了好几日，这会儿她主动提议，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二人便并肩而行，慢慢往花园而去。

从前先帝尚在时，穆华景便封王建府，只是那时他一心扑在军中，常年驻扎边关，这秦王府，是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忙前忙后，出了许多力气。

就拿这花园来说，请了工匠大师前来修葺，移步换景，树木假山错落有致，比起闻名天下的苏城园林也毫不逊色。

只是明曦入府时这花园已经建成，从小到大不知在这里走了多少回，再精致的景观如今也平平无奇。

反倒是穆华景，因着这些年来甚少回京，自家花园都没怎么逛过，这会儿倒觉得稀奇起来。

尤其是有明曦在一旁解说，衬得景美人更美。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正笑着，穆华景忽然脚步一顿，神色恍惚了一瞬。

明曦同他十指相扣，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停顿也弄得停下了脚步，抬眸去看，就见他眸色冷淡，似乎有哪里不大一样。

明曦不由得晃了晃他的胳膊，关切道：“怎么了？又头疼了？”

穆华景闻言朝她看去，同她目光对上。

只是这神色，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同往日里那温柔体贴的人全然不同。

此时穆华景看向她的目光，恍若在看一个碍眼的陌生人。

明曦心中一惊，身子不由得僵了僵，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可还没等她说话，穆华景却神色忽地柔和下来，仿佛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明曦尤有些不放心，问他道：“方才是怎的了？哪里不舒服？”

穆华抬手按住眼角，微微晃了晃头，显然有些不适，却让明曦放宽心：“还是老毛病，又有些头疼，无碍。”

他方才的神色让明曦有些不安，不由得想多问几句，却又不能问得太直白：“头疼时可是想到了什么？”

这一句当真问到了点上，穆华景笑道：“确实想起了在边关时的一些事。”

说罢，又玩笑一般道：“说来奇怪，都是些同你无关的记忆。”

明曦一怔，心中忽地浮现出一个猜测。

这些记忆，也许正是被毒药影响前他真正的记忆。

解药渐渐起效了。

明曦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到，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得穆华景继续道：“大约是你如今在我身边，所以想到的都是与你无关的事情吧。”

穆华景无心的一句话，却让明曦有些心绪难明，只得含糊地应了几句，将这事揭了过去。

看来，又要请许太医过来一趟了。

明曦心中装着事，连晚饭都只随便吃了一点。

但一想到她今日才同穆华景和好如初，若她再因着此事思绪飘忽，只怕穆华景又要以为是在同他闹脾气。

思及此，明曦颇有些无奈，转念一想，她也不是医者，想来想去只是徒增烦忧，不如等许太医过来，在细细商议也不迟。

明曦想通了这些，便将此事抛在脑后，安心歇下了。

明曦这些日子来都是与穆华景同塌而眠，前几日与他闹变扭，两人同床异梦了几日，今日一和好，穆华景自然没有憋着的道理，抱着明曦不放手。

明曦拿他没办法，只得由着他闹了一阵，好在穆华景顾忌着二人未成婚，没有到最后一步。

直到明曦眼皮沉得都抬不起来了，穆华景才意犹未尽地放过她，让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明曦不知为何，早早便睁开了眼。

抬眼往窗外一看，天色蒙蒙亮，想来时辰尚早。

门外也安安静静，想来离她平日里起身的时辰还有好一会儿。

明曦不由得奇怪自己为何会醒得这样早，又抬头看了一眼穆华景，只见他合着眼，神色沉静，显然也还在睡梦中。

明曦原以为是这人故意闹她，这会儿见人睡得正香，顿时没了脾气，便也合上眼，打算再睡一会儿。

可怎么睡都有些难受。

原因无外乎其他，身旁这人犹如火炉一般，散发着热意不说，偏偏还要紧紧抱着她，同她贴在一起。

明曦顿时明了：她是被热醒的。

这样贴着，她也别想继续再睡回笼觉。

明曦想了想，动了动身子，轻手轻脚地将搭在她腰间的手臂搬开。

搬到一般，忽觉有人在看她。明曦抬眼一瞧，就见穆华景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垂眸看着她。

他神色清明，没有办点刚睡醒的朦胧。

明曦没有细想，只觉得他这样的神色让她有些发怵，便移开目光，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你——”

只张口说了一个字，就见穆华景欺身而上，抬手撑在他上方。

明明是一个暧昧至极的姿势，可他眸中却是一片冷意。

明曦直觉有哪里不对，张了张口，正要继续说话，却觉穆华景右手轻轻抚了抚她面颊，而后慢慢往下——

毫不收力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濒死的感觉席卷而来，明曦惊恐地睁大双眼，不由得去掰他的手指。

可她的力气哪里能与穆华景相比？

就在她眼前发黑，即将陷入眩晕之中时，听得穆华景冷声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