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摇要坏掉了。”许祈安心疼他的糕点。
方无疾顿了顿,没再摇了。
“等会过来主屋用晚膳,”他语气中带着命令,“晚点给你。”
“你现在给我。”许祈安不同意,他现在只对这栗子糕感兴趣。
方无疾可不会给他:“酉时一刻过来,没来我给他们分了。”
“我的钱买的。”
“住我府上你当免费的?”
“……”
许祈安转身踏进屋内,关门声都有些大。
扬起的风拍了方无疾一脸,他也没生气,兴致冲冲地拿着东西回书房了。
留下一脸惊呆的侍卫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家王爷这是吃闭门羹了?怎么还这么高兴?
那美人不是要送去大理寺来着?
今天两人是去干嘛了?一起去逛街了吗?
无数个问号在他们头上打转,整个大院五彩纷呈。
“乔……乔哥,这是?”又有人凑近了乔子归。
别问,我也不知道。
乔子归故作深沉:“不是说了想要小命就别好奇这事?哪天王爷真给咱头给砍了。”
他们这群人平日里在方无疾面前的形象是精明能干,话少利落。
就是……人嘛,总是有点八卦因子属性在身上的。
之前他们也八卦,不过多是八卦自家王爷那些奇奇怪怪的能力的,现在又起了一件事叫他们好奇。
这个突然被带进府的美人,和他们王爷之间,感觉关系匪浅啊。
说实话,乔子归也好奇。
不然他怎么成八卦团头头的?
就是做属下的,还是得懂点分寸,不能太僭越。
乔子归痛,心痛痛,八卦属性爆发却不敢去探究。
“快点别瞅了,干活干活。”乔子归正色道。
他这话说完,一群人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专注于手上的木头,锯子和零七八碎的东西。
渐渐的,院中一个东西的雏形就拼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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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许祈安还是过去了,两人异常和气,但他还是没多少食欲,大概吃了一点,就要走。
“你平常都吃这么点?”方无疾眉头不由拧起。
许祈安早站起身了,没点头也没摇头,方无疾也是说话算话,将栗子糕递给了他。
等许祈安往外走时,方无疾也放下了筷子,默默跟了过去。
许祈安刚开始还没注意,等回到他那屋的檐下停住时,才发现方无疾在身后。
“跟着我做什么?”许祈安一问完,就想到方无疾又要说什么他府上什么什么了,于是立马打住,“算了随便你,你府上你做主。”
“这么识趣?”方无疾故作意外。
他看许祈安没有进屋的意思,便也停靠在木柱旁,侧身悠悠道:“今晚月亮真圆。”
许祈安抬眼看去,是圆,还很亮。
倾洒而下,包裹了这一整片天地。
“你想家吗?”方无疾突然又问他。
想不想?
许祈安不知道。
何地是家?归处即是家。
何地是归处,许祈安却不知道。
“难不成您还有乡愁情?”许祈安反问他。
方无疾轻笑一声:“那倒没有,我自由得很,在何处何处便是家,哪来乡愁情?”
方无疾确实自由,被许祈安从地下场捞出来的人,无父无母,也无姊妹兄弟,要说第一个认为是家的地方,大概是以前留在大夏时,许祈安那府邸。
现在走了,来了这边,也能把这里当家。
何处不是家,于他而言,处处皆是家。
许祈安心道一声,挺好的。
“大人的家在哪?”
许祈安垂眸,慢条斯理地打开了包裹栗子糕的油纸,捻起一块递给方无疾。
“吃吗?分你一块。”
这话题转得太生硬,方无疾却还是接受了,他没伸手去拿,就着许祈安的手咬了一口,轻咬到了人指尖。
“……”许祈安想一巴掌呼过去。
“确实挺甜的。”方无疾吃后评价。
许祈安开始嫌弃手里被咬了一口的栗子糕,多拿一会都不行。
“你快接走。”
“不行,”方无疾道,“我只有一块帕子了,等一下不好擦手。”
冠庙堂皇。
又不是在外头,进门走几步就能找几块帕子来,这理由怎么看怎么牵强。
“你……”
方无疾趁人没注意手上时,屈身歪头,叼走了那剩下的栗子糕。
在许祈安的注视下,他舌尖一绕,栗子糕抵在牙尖。
轻碾,成了碎屑。
吃个糕点真给他吃出花样来了。
许祈安不忍直视地撇开眼。
眼脏手也脏。
他重新合上了油纸,见方无疾还不走,便问:“你平时都这么闲?”
“哪里闲了?”方无疾事多得很,“现在不干着正事?”
盯着“大夏国京城的许祈安”也是件正事。
看他这么理所当然,许祈安默声,转头回屋了。
他才推开门,方无疾叫住了他:“你今天跟闻霏玉说什么了?”
就算许祈安看着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方无疾还是察觉到了些异样。
但许祈安依旧没答他话。
甚至直将门关上了。
方无疾就着廊柱间的栏杆坐下,也没硬去推门。
屈腿望月,方无疾看着出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屋内,许祈安关上门就靠在了门后。
遥想起闻霏玉递过来的名单上那些人名,他看了只想逃避。
不该这样的,许祈安知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他不该把精力放在一些琐碎情绪上。
但有些东西,不是说清醒克制就可以清醒克制的。
许祈安慢慢昏睡了过去,时至半夜,他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汗淋漓,额头、脸颊、脖子各处都是。
被褥被他无意识地紧握着,用力到发白,他的面容也是,惨白到像是一张白纸。
“唔唔”的声音不断发出,像是难受极了,许祈安死死咬唇,身下枕头的棉絮都被挤压到了极致,人还在梦魇中苦苦挣扎。
“不是,我没有……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进一步是深渊,退一步还是悬崖,他在那最尴尬的位置上,一字一句说着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许祈安!”方无疾被屋内的声响惊到,连忙冲了进来。
他不敢去摇醒明显被梦魇困住的许祈安,但连喊了许久也没见人有任何反应。
方无疾眉头拧成了一团,先用手巾替许祈安擦掉了一些虚汗:“没事了没事。”
他温声哄道,在滑过许祈安的手时,被对方一把抓住了。
方无疾顿了一下,慢慢反握了回去。
他手大,细看整整比许祈安大了几圈,又是温热的。
加上细细的哄声,许祈安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中途好像醒了一次,微微睁开眼发了几刻时的呆,又闭上了。
方无疾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等人彻底没事了,才在床侧席地而坐。
他盯着两人紧握着的手出神,半晌,才长叹了一口气。
那句对不起……
又对不起什么?
-
清晨,许祈安醒来时觉得这一晚睡得比没睡还累。
他虚脱得半分不想动,翻了个身,面向床内处,不知又眯了多久。
直到睡得腰酸背痛,他才勉强撑起身,惺忪双眼,看着天花板呆滞许久。
昨天晚上是去打架了么?
许祈安不由想。
他还是困,但是再睡骨头都能散架。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屋内传着,许祈安推开门,感受到了阳光倾洒在脸上那满满的暖意。
深秋居然还有这么暖的太阳。
许祈安想,这荆北不是比京城要冷的么?
短暂性消去这个疑惑,许祈安还是舒服地长喟一声。
倏地,他注意到了昨天主院里的那群侍卫,今天仍旧在院子里不知捣鼓着什么。
许祈安兴致大发地走了过去。
“今日好像没见着那美人。”
“对啊,这都日上三竿,要中午了,怎么也没见着一面。”
“不会又和王爷出去了吧。”
“会去做什么呢?好好奇啊。”
一堆人细碎地不知聊着什么,手上动作却不停。
许祈安走近看了两眼:“你们在做什么?”
“啊!”一靠许祈安最近的侍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引得大家都看了过来。
乍一眼看见刚讨论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大家都有些愣神。
随即几人默契地开始专注手上的事,生怕被看出来在摸鱼。
许祈安眨了眨眼,暗想方无疾这府上的人还挺高冷的。
他也没过多打扰这群人干活,烘着暖阳在府内转了一圈。
侍卫们见人离去,才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被发现什么。
接着他们看到许祈安慢步行走,转悠到了方无疾的书房门口。
一略胖一点的侍卫推了推身旁的人:“要去拦吗?”
“王爷那书房不是有人守,看那些人放不放,我们别管。”
“也是。”这侍卫又瞅了两眼,见人直接推门进去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手上还摆弄着木头,一不小心就砸到了自己的手。
指尖立马充血,淤青一片,他也没从惊吓中回神,就见书房门已经关上了。
许祈安本意是试探一下暗中那些人会不会拦自己,有点动静也行,但他都靠近门口了,也没见有人拦,就一把推开了门。
书房的构造极为简单,基本没有什么装饰品,除侧对着门口的一扇屏风外,就只剩一些笔墨纸砚。
许祈安在每个角落摸索了一遍,也没找到些暗藏的密室机关。
这可奇了怪了,刚刚他留心了那群侍卫的模样,看着想阻止自己进来来着。
说明这书房内不可能没点什么东西。
许祈安又想去翻桌案那边,大概翻了两三下吧,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就在他顿住,准备收手时,还停留在宣纸上的手就被一双大手覆住了。
“翻什么?”
一道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在头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