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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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婢女如此咄咄逼人,秦昭云也并没有继续坚持下去的念头,毕竟这婢女身为奴仆居然敢对着主子态度如此强硬,要不然就是平日里早就惯常做这样的事情了,要不然就是背后还有人给她撑腰,这个人或许是夫人,或许是侯爷秦兴,又或许也有她生身母亲。
之前秦昭云刚穿越到这个朝代的时候,听说秦三姑娘之前性子是有些骄纵的,可现在看来,怕是其中也另有隐情。
不过秦三姑娘已经不在了,有些事情自然也是无从得知了。
不过她既然是去受训、受罚的,也不必带上红棠和绿芙了,省的再连累到她们,于是秦昭云就开口让她们两个人先回到春榭院中。
闻言,那婢女倒是没说什么,毕竟侯爷和夫人只唤了三姑娘前去,这两个奴婢秧子倒是没什么用。
随后秦昭云便跟着婢女来到了惊春院,还未进到院子中,便觉得一阵肃杀的氛围出传来,秦昭云心中微微惊讶,难道这件事情真的有严重到这种地步吗?
进了主屋之后,便发现秦兴、柳婉和蒋柔都在里面坐着,其中自然是秦兴和柳婉坐在主位,见秦昭云眉眼低垂从门口走了进来,趁着秦兴要发火之前,蒋柔便下意识想要起身走到秦昭云身边。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也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她如何会不爱?
可是下一瞬,便看见秦兴重重咳嗽了一声,于是蒋柔便只能止住了自己的动作,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秦兴见自己这个女儿还是一如既往的低眉顺眼,心中的火气倒是下了一些,秦家对这门婚事是十分看重的,希望秦三娘嫁过去之后,能够一人努力平息着傅云亭的怒火,不至于让多年前的仇恨再牵连到秦家。
这桩婚事本来就是苦险阻重重,秦兴并不觉得秦三娘有任何长处和优点,唯一还算是能入眼的就是容貌,可偏偏今日她又在长街上做出了这样不知轻重的事情,若是毁容了,只怕这桩婚事就更是不顺利了。
秦兴的视线从秦昭云的身上掠过,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她身上多了一些伤口,于是顿时秦兴心中本来稍微减少一些的怒火顿时又冒了起来,面色阴沉发话道:“秦三娘,你今日在长街上做出了如此莽撞的事情,你可知错?”
按照往日秦昭云的性子,自然是会选择忍气吞声下来,毕竟她只是侯府的一个小小庶女,她的婚事乃至性命全都捏在侯爷和夫人手中,她自然只有低头跪下来认错的份。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婚事是陛下赐婚,虽说这桩婚事另有隐情,可到底是陛下御赐的婚事,最起码在出嫁前她是安然无恙的,谁都动不了她。
忍气吞声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是要白白送死?
便是连傅家与秦家有仇的事情都不愿意告诉她。
想到此,秦昭云绮丽的面容就多了些冷淡,见她迟迟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旁的姨娘蒋柔倒是有些坐不住了,她面容上不由得带着些许哀求和劝阻,语气中更是有几分显而易见的急切,“三娘,今日这件事情确实是你做错了,快点,给你父亲道个歉,今日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往日若是听见她这番话,秦昭云定然是狠不下心肠来说接下来这一番话的,只是今时非同往日,她早就明白自己归根结底不过是封|建父权下的一个牺牲品罢了。
她以为的亲情不过是裹挟着砒霜的蜜糖,不过是一段用来束缚住她的毒药罢了。
一忍再忍等来的只会是旁人的变本加厉。
她马上就要被推出去当秦府的替罪羊了,难道还要她这只羊心甘情愿、感恩戴德地去死吗?
于是在蒋柔略带哀求的目光之中,秦昭云面色冷淡、目光坚定地看向了秦兴,道:“我没错,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母亲和父亲不也是信仰佛法吗,常年吃斋茹素,怎么到头来女儿明明是好心在长街上救了人,怎么如今到父亲口中就成做错事情了?”
“女儿不认。”
见秦昭云没有顺从地跪下来认错的时候,秦兴的面色就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了,尤其是在听到她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秦兴的面色已然可以用阴沉如铁四个字来形容了。
见她仍然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秦兴顿时就火冒三丈,他先是用右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实木桌子,一声闷响在安静的屋子中很是明显,随后他像是仍然觉得不解气,便直接伸手将桌子上的白瓷茶盏扔了下来。
一道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在屋中响起,顿时屋中的奴仆们便更是战战兢兢了,都是眉眼低垂,生怕不小心被主子迁怒。
莫说是奴仆们了,就连夫人和姨娘都是低着头,格外小心谨慎。
从前三姑娘分明也是极为惧怕侯爷的,可今日也不知是到底怎么了,偏偏这个时候都没有认错。
她站在原地,脊背分外挺直,像是一株在风雪中傲然不屈的竹子。
方才白瓷茶盏在地上摔碎的时候,些许细碎的瓷片四溅开来,茶水也在地上氤氲出一片阴影,可即便是这样,她的面容上也没有浮现任何恐惧。
她只是站在原地,神情分外平静地看向了秦兴,语气平静道:“女儿不觉得自己有错,父亲这次打算怎么处置女儿呢,是关禁闭、还是直接杀了?”
“父亲别忘了,前段时间陛下可是亲自赐婚了,若是女儿出了半分差池,只怕父亲也是难逃责罚。”
话音刚落,秦兴就被气得够呛,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面色原先是气得发黑,眼下倒是隐隐有些发白了,他站在原地,右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秦昭云,嘴唇也是颤抖个不停,气得便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昭云此时就是神情云淡风轻地站在了原地,她冷静淡然的视线就这样略带讥讽地落在了秦兴的身上。
她那番话说出口之前就想过秦兴会动怒,却没想到他会气成这个样子。
她不觉得害怕,只觉得痛快至极。
甚至心中觉得讽刺至极,只怕当初秦三姑娘不慎落水、连日昏迷不醒的时候,秦兴都不曾如此大发雷霆。
说什么骨肉至亲,到头来都不如尊严地位。
其实秦兴为什么会被气成这个样子,也很容易想明白。
这些年来定北侯府虽然早就在京城权贵之中处于末流地位了,可在定北侯府之中,秦兴就如同土皇帝一般唯吾独尊,这个府中的所有人都是对他小心翼翼、极尽阿谀奉承,还从未如此被人这样顶撞过。
更重要的是,若是旁人顶撞了他,无论是姬妾也好、儿女也罢,他都可以处罚一番以儆效尤。
偏偏秦昭云方才说的话都是对的,有陛下的赐婚圣旨在前,他此时就根本不敢去动这个女儿半根毫毛。
况且,他还存着让秦昭云嫁到傅家以后去伏低做小、百般讨好傅云亭的心思,当年的事情是他在背后动了手脚,是他辜负了傅延年的信任,擅作主张将修建运河的木材以次充好交了上去。
京城一直都是风调雨顺的,可是怎料偏偏那一年京城就发起了洪水,暴雨连日不休,护城河的河水疯涨。
偏偏那一日太子奉召陛下的旨意前去护城河巡视灾情,也就是在那一日,护城河河水决堤,大浪掀翻船只,太子殿下葬身于护城河中。
事隔经年,便是又想到了当年的事情,秦兴心中也是半分愧疚也无,他有什么错,定北侯府有这么多人,花销实在是太大了,他只是太缺钱了,他不过是挪用了些许木材罢了,他能有什么错?
要怪就只能怪傅延年实在是太倒霉了,世上倒霉的事情都让他赶上了。
甚至秦兴还觉得这些陈年恩怨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傅云亭若真是个聪明人的话,就应该懂得化干戈为玉帛这个道理。
见秦兴实在是被气的七窍生烟了,一旁的夫人柳婉这才忙不迭从椅子上起身,扶着秦兴慢慢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其实私心中,柳婉是不愿意去管这样的事情的,毕竟她的女儿都已经嫁人,她在这定北侯府中也算是全然无牵挂了,她是不愿意去沾手这些事情的。
年轻的时候迫于无奈嫁给了秦兴这样风流浪|荡的人,再之后就是无休无止地争斗,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她也算是想明白了,与其对秦兴这样的人有所期望,倒不如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可眼下见秦兴气成了这个样子,柳婉自然是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她扶着秦兴坐下来以后,便连忙端起了一旁的茶盏去喂他喝水,而后侧首颇为隐蔽地给蒋柔使了一个眼色。
柳婉也是想要这件事情尽快结束的。
见此,蒋柔这才恍然大悟,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了秦昭云身边,劝和道:“三娘,这件事情是你做错了,只要给你父亲认个错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