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允府内,一窈窕女子轻抚古琴,琴声却发出丝丝哀怨,短歌轻吟,似续还断。
唉,杨婵发出一声轻叹,本以为大将军梁进伏诛,陛下能重掌执政,安定朝野。可谁知董遂政变,诛杀徐倾三族,挟持天子,肆意妄为,朝中但凡有异议者尽皆遇害。
萧奉已随并州刺史丁谌赴任数月有余,不知他是否安康,若是他知道朝中变故,一定会怒不可遏,密谋反董!唉,想起萧奉她又是一声叹气。
妾自茕茕守空房,君何淹流寄他方。
下人走进屋内打断她的思绪。“门外脩武侯求见。”
“脩武侯?是见我还是见父亲,你可问清楚了。”
“问清楚了,确是求见小姐。”
董贼夺政后大封其麾下凉州人官爵,不知道这脩武侯是哪位。
待她打开屋门见到来人时,呆愣原地。萧奉?!
真的是萧奉!杨婵心跳加快,对于他的突然来访完全没有准备,他真的回来了!杨婵许多亲友外出任官,一离别此生就在难相见。但分别那日他曾向她起誓,一定会回来见她。他果然没有失约,而且还居然还获封了脩武侯。
她踮脚轻触萧奉脸颊“真的是你?”
“是我。”他肯定的回答让杨婵知道这不是梦中。
“你获何大功,竟被朝廷封为县侯?”县侯已是侯爵中最高一档,脩武更是大县,人口两万有余,萧奉的脩武侯已是五千户侯。
“丁谌预图谋反,我诛杀丁谌,朝廷遂授我骑都尉一职封脩武侯。”
丁谌谋反?杨婵从未听说此事,况且现在朝政由董贼把控,难道萧奉爵位是董贼授予?她问向萧奉:朝堂已被董遂丶裴玉二贼把控,你可知否?”
萧奉点头。
“那你此次回来想必是为密谋诛董?”杨婵激动的向他寻求答案。
他却避而不答,杨婵又见他身后好几个大箱子,还有两名下人待在远处。
“这些是何物?”
萧奉打开其中一箱,竟是满箱的金银珠宝,闪烁耀眼。
“那剩下的这几箱都是..仲先你何来如此之多钱财,都是朝廷赏赐?”
萧奉没有接话,只牵起杨婵双手“这些都是聘礼,我此次到你府上,就是为了娶你为妻。”
“啊..这.这,我父亲他,你.虽已是县侯..但”杨婵有些语无伦次,低眉垂眼。
“仲先你还是进府与我父亲详谈。”她烟视媚行将萧奉引进屋内。
——
杨允府内
萧奉向上座的杨允行以大礼。“今预备薄礼向司徒求取红昌,未审钧意若何。”
杨允转头望向自己女儿。“将军此事太过突然,我还未问过小女意思。”杨婵正为二人把盏,听到父亲询问只低头:但凭父亲做主。”杨婵心中有些不安,萧奉虽立下大功,获封爵位。但毕竟是平民出身,她身为弘农杨氏之女,难保不与其他士家联姻。
她为父亲斟满酒盏,仔细听着二人对话,唯恐父亲拒绝萧奉。
杨允拿起酒盏:将军身为相国义子,又立下大功,备此厚礼求亲,如此诚心诚意。既如此,允就做主,将小女许配与将军。”
父亲居然答应了,还来不及等萧奉回话,杨婵回想起父亲刚才言语,相国义子?
“父亲你刚刚说什么?董奉是相国义子?”杨婵不可置信的问向父亲。
“你还不知此事?将军前日回师洛阳,因诛杀丁谌有功,得董公赏识收为义子。”
杨婵转头看向萧奉,萧奉眼神躲闪,低头垂眼。
“我父亲说的是真的吗?你是相国义子?你怎能认董遂为父?!”
萧奉的表情带着愧疚:红昌,我..。”
看着萧奉的样子,她明白父亲说的都是真的,想起自己刚才还为萧奉的求婚心中窃喜,她真是太傻了,竟然不知眼前心悦之人已成为董遂义子。
“滚!滚出去,汝这叛国乱臣竟敢进我府上与我谈婚论嫁,滚出去!”她将萧奉带来的聘礼打开,拿出里面的金钱珠宝猛地扔向萧奉,彩帛蜀锦也被她撕倒在地,屋内顿时一片狼藉。
脸颊被铜钱砸出红痕,额头上血流不止,萧奉却感不到痛,对着歇斯底里的杨婵伸手:红昌,其实我..。”
她拔起头上发簪,青丝如泼墨散开,对准萧奉伸出的手猛扎。
杨允见状赶忙上前阻止,将杨婵手中簪子拔出,并对着萧奉赔罪:今日小女太过失态,改日允定亲至将军府上赔罪,只是这..婚娶之事。”
杨婵见被父亲阻止,怒吼道:父亲早知此子已认贼作父,为何不告知于我。”
“休得胡言,相国收将军为义子,人尽皆知,你在出言不逊,休怪为父责罚!”
人尽皆知,哈哈,人尽皆知,她真是洛阳城中最傻的痴儿,竟把这人尽皆知的逆臣贼子当做忠良之士,还傻乎乎的幻想与他成婚。
杨允见事态愈演愈烈只好摆手送客:将军,我看这求亲还是改日再议,这聘礼..
萧奉看着满地四散的聘礼“聘礼还请大人暂置于府中,明日在下还会登临府上。”
杨允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只好答应萧奉“好吧,既如此,这聘礼老夫就暂时代为保管。”
他走出杨府时,脑袋又被杨婵扔出的金锭砸中。
他想象着自己现在模样,估计十分狼狈,额前的血迹已干,青一块紫一块的的脸颊隐隐作痛,回头时还能听到杨婵的咒骂。“人面兽心丶假仁假义的鼠辈,明日若还敢出现我面前,定一剑将汝刺死!”
其实来之前他就早已想过会是如今结局,裴玉曾教导他,成大事者,须有取舍。可为何,明明从并州归来,不,要更早的时候,出发并州时就决定不再与她相见,为何临别之时他会向她许诺自己一定会归?
返还洛阳时,自己明明控制的很好,可越过越久,想见她的心越是躁动不已,直到按耐不住站在杨府门口时,他才惊觉,此时离他反回洛阳仅仅间隔两日!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他误以为的浅尝辄止实际上却是坠落泥沼,越陷越深。
——
杨婵躺在床中一夜未眠,满脑都是萧奉成为董遂义子的事,她实在想不通曾经明明忠君为国的他为何会与董遂同流合污,她想起萧奉今日似要解释什么,但自己并未给予机会,或许他是身不由己呢。可今日自己因他提亲太过高兴,随后他贼做父的消息又让她心情急转直下。
她拿起枕下匕首沉思,明日若他给出解释,自己是身不由衷也就罢,但若他是因为尊荣富贵而投靠董遂,自己就一剑划过他脖颈。
想好的她放下匕首,卧枕而眠,但直到明日萧奉来访她还是一眼未合。
——
听到房外的脚步声,杨婵拿起匕首伺机待发。
“红昌..”萧奉推门而入,她立即将匕首横置于萧奉脖颈:说,为何要认董贼为父?如若回答不能让我满意,今日汝便死于此短匕之下!”
萧奉习武多年,岂能躲不开杨婵的匕首,但他还是任其将匕首横于自己脖颈,说到底,要他解释,他又从何解释呢,难道告知杨婵自己早是董遂义子,被裴玉派来洛阳作为内应?她光是刚知道自己认董遂为义父就以大动肝火,如果知道自己是凉州内应又当如何?萧奉不敢想下去,如此还不如让她将他当做是为金钱地位认董遂为父。
“董公位居相国,你在我面前说就罢了,万不可在外声张。”
哈哈,杨婵气极反笑:汝真是董贼的好儿子,说个董贼都要出口维护,哈哈董公,满朝上下都知道董贼要废立新帝,有志之士要么慷慨殉国要么逃离洛阳,关东诸侯也要兴义兵讨伐董贼,汝不思报国竟反而助纣为虐!”
“我弱冠之年举为孝廉,被征召入朝为郎,我身怀才干丶腹有经纶,朝廷却弃之不用,梁进专权,把持朝政,朝堂之上狐鼠得志丶豺狼当道。若非董公赏识,我恐怕还是个看门中郎。”
杨婵听到他这话怒火更甚:你也知朝廷**是因梁进肆意妄为丶奢靡**,不然你为何要刺杀梁进?梁进既死,归政与天子,正是人心所望丶百川归海,若不是董贼起事,天下早已太平!”
萧奉笑道:“杨婵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东汉至梁太后已是六后临朝,皇帝早就难以把控实权,梁进虽死,徐倾接替,如此反复,何言太平?董公德沛四海..”
“你还敢为董贼言语!”
杨婵手中匕首猛扎,短匕本就靠近萧奉脖颈,萧奉急忙往后一靠,眼前匕首却穷追不舍,直到退无可退,短匕近在咫尺,萧奉右手抓住杨婵手腕反拧,匕首应声落地。
“你真要杀我?!”只差毫厘之间匕首就要插入他脖子,若他反应在慢上一瞬,恐怕就是已死之人。纵是萧奉身手老练也被吓出一身冷汗。
“废话!汝这不知羞耻丶狼心狗肺之徒,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何况于我!”
杨婵还想弯腰捡起匕首,被萧奉一脚踩住往后踢开,身无寸铁的杨婵却仍是咬紧牙关,犹如困兽般咬牙切齿盯着萧奉。
“你就如此恨我?”
“恨不得食汝肉丶饮汝血丶寝汝皮!”
“若我不是董遂义子,只是小小中郎又或为丁谌刺史府内一长史。你父亲安肯把你嫁于我?”
萧奉索性恶人做到底继续说道:你父曾要将你嫁于龙亢桓氏豫州刺史桓溪之子,你也时常忧虑我官职低微?若我无如今地位,别说娶你为妻,就连进你府上恐怕都要被你父亲轰出门去。”
哈哈,杨婵冷笑一声反驳:依你之言,你拜董贼为义父皆意在于我,而非功名利禄?”
萧奉无言以对,他入洛阳前就拜董遂为义父,如今怎敢承认是为求取杨婵才认董遂为父。
“我就知道,汝这卑鄙龌龊猪狗不如之徒,只怪我当日瞎了眼,竟将豺狼虫豸误看成忠肝义胆之士。”
多说无益,萧奉也不想再做言语:不管你意如何,司徒已应承你我婚事,你还是早做准备,我不日就将迎你过门。”
“呸!汝要娶就去娶我父亲,我乃当朝三公之女岂能嫁你这恬不知耻丧尽天良的董贼义子!无知竖子还敢与我议论董贼是非,董贼播恶遗臭丶作恶多端祸国殃民来日定天打雷劈让其不得善终!汝这狠毒心肠阴险狡诈之徒敢与董贼同流合污,不日亦不得好死!还娶我?汝只配与豺犬为伴丶孑然一身!,我即嫁猪嫁狗也不会看汝一眼!”
萧奉这辈子挨的骂都不如今日之多,且骂的比他幼时耕田的地主还要狠毒。
杨婵说完还不过瘾,将发中簪子拔出。“我即自戕死于家中,总好过被汝强娶。”
萧奉一把抢过发簪,将她按压在床上,他紧贴着杨婵的身体,两张脸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这是自昨日以来二人再一次互相端详对方的脸庞,但杨婵的表情却与昨日截然相反,只有满脸的愤怒与恨意,她昨日吐露温情关怀的榴齿朱唇今日却只有无情的咒骂,他心一狠威胁道:你若自杀于府中,隔日我便带兵将司徒府踏平!”说罢不理会身后杨婵的叫骂走出房外。
起身的杨婵仍是对着离去的萧奉怒喊:汝有何能,不过是凭着董贼狗仗人势丶狐假猪威!
——
“取酒来!”回府的萧奉对着下人喊道。刚被杨婵痛骂的他心中十分不畅快,只得借酒消愁。
下人将一缸椒花酒端来,并将酒盏奉上,他只将酒盏一扔,示意下人离开,从酒缸中拿起酒勺就饮至口中。一大口椒花酒下肚,萧奉顿感舒坦,椒花芬香,回味悠长。
今天他不止一次想过,若自己不是董遂义子,是否就能与杨婵厮守。随后又暗觉自己想法可笑,他不过是凉州陇西郡内林桃县一贫农,父母早亡,长兄如父,全靠哥嫂将他带大。兄嫂二人老实本分,时常对他说做人一定要安分守己,不可弄虚作假。
酒越喝越多,思绪越来越模糊,他好像听到死去的大哥在对自己说话,在告诉他做人一定要诚实守信。是的,他听到了,他绝不会听错,因为他的耳朵一向很灵,隔着墙都能听清别人说的一句一字,所以听到嫂嫂回来哭着对大哥说自己被家乡大族林氏恶霸强占。
所以当嫂嫂骗他大哥上山拾樵不甚坠落山崖后,他在夜里听到隔墙的房中哭诉,原来大哥是因未按时缴纳田地赋税便被林氏族人拿棍活活打死。嫂嫂当夜便上吊自杀,他草草掩埋二人后,卖掉家中农具购得一柄快刀,趁着月黑风高,他翻进林家宅邸,将熟睡中人杀死,并放火烧了林宅。
他逃至邻县,苟剩食以饱腹,捡残布以裹身,直到遇到巡至此处的裴玉,被其赏识,带回武威郡内,研修诗文,精炼武艺。
明明屋内只有萧奉一人,他却对着无人的空处大喊:大哥!每次梦到你我就确信!确信自己是对的,安分守己的下场就是像你一样,只有,只有不择手段!攫取权势,才能得己所欲!梁进是如此,徐倾与义父是如此,我亦如此!杨婵,你恨我是董遂义子,但我确正因是董遂义子才有接近你的机会。恨我吧,就算你痛恨于我,也好过让我无能为力亲眼看着你嫁与他人。
他知道杨婵不想见他,他这两日也不想无端凑去挨骂,只一个劲的猛喝,醒喝至醉,醉醒后亦复然,直到完全失去意识。
——
大人,大人。府内下人摇晃萧奉手臂,将他唤醒。萧奉睁开双眼,只觉头痛欲裂,站起身时,看到一大缸酒竟已见底,身旁的下人端着醒酒汤对他说“大人已在府中宿醉一日一夜了。”
他摇晃脑袋饮下下人端来的醒酒汤,头痛仍是不减丝毫。“唤我何事?”
“相国府内送来信,传大人今日申时于相国府中聚会。”
“可曾说因何事相聚?”
“回大人,因相国今日新纳一小妾。”
萧奉听到这话纳闷,“纳妾便纳妾,何故召亲友相聚?”
下人答道:据说纳的是司徒小女,美貌非凡。
萧奉因醉酒的脑袋瞬间清醒十分“你说谁?!纳的是谁?”萧奉一把抓住下人衣领
下人被萧奉的反应吓得不轻。“司..司徒小女”
“此女唤何名?!”下人踉踉跄跄的回答:好..好像是.叫做..杨婵。”
啊啊啊!!他一把甩开下人衣领怒吼。
“备马!”
——
咚咚咚!!司徒府门外,萧奉拼命锤向大门。
“老贼!老贼开门!”
司徒府内奴婢打开屋门,被浑身酒气的萧奉吓的不轻。“司徒安在?!”
“司徒大人在..”还不等奴婢话说完,杨允以走至门口。“将军找老夫何事啊,允在里屋都听到将军敲门之声。”
“明知故问!你为何将杨婵嫁于我义父?!”
杨允听闻却不做回答,只唉声叹气。萧奉见状更是暴怒:老贼难不知我与红昌两情相悦?!”萧奉这话说的十分不要脸,明明前日才在府内被杨婵骂回。
“唉,老夫只讲一言,今日小女于毕圭苑献舞,相国见之欲纳其为妾,小女既当场应允。实与老夫无关啊,将军试想之,虽我已允将军求亲在先,但相国亲自开口,小女亦未回拒,老夫如之奈何啊。”
“你放屁!红昌岂是委曲求全之人!”
“信与不信,将军可自去过问小女。”
“红昌现身在何处?”萧奉急切追问杨允。
“小女出门前曾说要去往金市置办..”
还没等杨允话说完,萧奉转头奔向赤兔马,横空一跃就坐上马背,马鞭一挥,枣骝色骏马就往金市方向疾驰。赤兔乃西凉名马,可日行千里,朝发长安,暮至洛阳。萧奉驭马不过半刻时辰就已飞奔至金市。但集市人多繁杂,行人熙熙攘攘,他只好将骏马拴好,步行寻找杨婵。
董望正漫步行于集市街中,他是董遂嫡子,自与父亲进驻洛阳后,成日不是飞鹰走狗,就是饮酒作乐,今日就与洛阳城中士家子弟玩博戏,他虽也是不务正业之人,但跟那些士家子弟比起斗鸡掷博他还是差远了,这几日输了他不少钱,心痛不已。
他漫不经心走在街上,不得不说,洛阳不愧为天下第一都,街边新奇玩意看得他是眼花缭乱,突然看见前方人群聚集,围观看热闹的人还在喊着什么“强抢民女”,“赶紧报官”。董望一听立马来了兴致,赶忙凑上前瞧瞧动静。
“红昌,为什么?!是不是你父亲卖女求荣,逼你嫁于义父!”萧奉不顾旁人眼光大声质问。
可不管他如何嘶吼,拼命摇晃,杨婵却如同木偶般不发一言。
“你说话啊!是与不是?!难不成是义父以权势胁迫,逼你就范?”萧奉摇晃着她的身子,让她手中的布帛也掉落在地。
“这是何物?”
沉默不语的杨婵终于开口:我初为人妇,自是想着裁几块布帛,做几身好衣裳。”
“你..!”萧奉面色涨红丶青筋暴涨,唔..,突然气血上涌,喉头腥甜,嘴角竟流出一丝血迹。
本来董望还以为又是哪个士家子弟强抢民女的戏码,结果走上前一看,好家伙!这不是萧奉吗,还有身旁的女子,不正是父亲今日新纳小妾。董望大喜,今日真是来对了,萧奉作为父亲义子,不仅相貌堂堂丶文武双全,且刚立大功,获封侯爵,自己虽因父亲的关系封为左中郎将但确是寸功未立,他早就对萧奉嫉妒不已,平日里看着温文儒雅,今天总算让他捉住了把柄。
今日毕圭苑他早就被杨婵迷得神魂颠倒,谁知被父亲抢先一步,他在好色也没胆子跟父亲抢女人,这个萧奉居然如此大胆。
“仲先住手!”董望义正言辞出手制止。“你竟敢当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抢的是别人也就算了,竟敢对少母出手!”
“少母?!”萧奉看到来人乃是董望,却跟本不放眼里,只想着他刚刚说的少母二字。
少母!难道他日后也要与董望一般对着红昌如此称呼?!
“萧奉啊,你今日做事实在太过鲁莽,我身为兄长必须好好教育教育你..”董望伸手想将萧奉抓开。
萧奉眉头紧蹙,双眼布满血丝,犹如刚从战场厮杀而归的修罗恶鬼,他一把甩开董望双手,将杨婵抗上肩头,直奔赤兔所在之地。
董望虽是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但出身西凉,骑马开弓,也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被萧奉大手一挥就摔倒在地,他起身气愤的对着离去的萧奉喊道:竖子!你死期将至,我现在就回去报告父亲!”
——
咚咚咚!
太尉府外,董望急切的砸门大喊:叔父!叔父开门!”
董望刚回城内就马不停蹄赶往裴玉处,待下人打开门后,立刻冲进内殿,气喘吁吁的对着裴玉说道“叔父,我有大事禀报啊。”
董望虽喊裴玉叔父,但裴玉是董遂忘年之交,二人结拜为兄弟后,董望便一直如此称呼,但其不过大董望六七岁尔,单从相貌来看,裴玉竟比董望更加年轻俊美。
“稀客啊,伯先今日怎么没去蹴球斗鸡,反而有空来看望我”裴玉微笑的对着董望说道,并挥手示意下人看茶。
“叔父折煞侄儿了,这洛阳古籍经典颇多,侄儿沉迷其中,故久未至叔父处请安,嘿嘿。”
裴玉轻笑:侄儿竟如此好学,为叔深感欣慰,既如此,我就以《论语》之言来考考伯先。”
董望连忙挥手:不不不!改日再考,改日再考,今日我确有大事报知叔父,叔父可知父亲新纳的小妾?”
“司徒小女,杨婵,其美貌冠绝洛阳,谁人不知?”裴玉仍是对着董望打趣道:“莫非伯先对此女念念不忘,想让我求董公转赐与你?”
“非也非也!,我安敢有此之心啊,是萧奉,那个不孝逆子萧奉啊,我今日刚从赌..宣明殿读书而归,走进金市,竟看到萧奉与杨婵在街上目无旁人丶拉拉扯扯!不过看样子应是萧奉单相思,杨婵没理她,他就将其抗于肩头,强行抱上马跑了。”
“此事当真?”裴玉闻言神色也不复刚才般雍容不迫。萧奉在他眼中一直是锋芒内敛丶棱角深藏,怎会做出如此孟浪之举。
“侄儿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啊。”
“你既亲眼所见,何不加以劝阻。”
“冤枉啊,侄儿刚一见到就立刻上前,晓之以理丶动之以情,可那厮非但不听,还说什么,我是相国最信任的义子,相国就算知道了不仅不会责罚他还会将此女赠与他。”董望绘声绘色的描述当时情景:当时他一拳将我打倒在地,我的身手叔父你知道的,纵横疆场丶左右开弓,但我身为兄长岂能与他相斗于闹市,只得好言劝慰啊。”
裴玉即刻起身对着下人说道:备马车,我即刻亲自前往萧奉府中。”
裴玉起身后董望立刻赶至身旁搀扶。“我与叔父同去,万不可让少母被他玷污,那小子有几分蛮力,若敢对叔父无礼,我也好从旁保护。”
“不必,我独自前往便是。”董望见被裴玉拒绝,又道:那我赶紧去父亲府上告知此事。”
“此事不可对相国声张,你回府后也不可与身旁人言语。”裴玉转头对着董望警告,剑眉星眸中带有一丝威吓。
“这..但听叔父做主。”听裴玉之言似要帮萧奉隐瞒此事,董望顿感失望,心想早知就不通知叔父,直接报与父亲。
但他少年时就跟在裴玉身边,一有拿不准的事就习惯先与裴玉商量。如今叔父让他不准声张,他也不敢有异。
——
“你说话啊!到底是你父亲的主意还是义父相逼?!”萧奉一回府就将她拉至屋内,杨婵不肯跟他走进房中,他便遣散下人就地质问。
“是我的主意,董公德高望重丶名扬天下,我早就倾慕不已。”她淡淡的回应。
“放屁!你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前日还恨不得手刃董遂,今日就倾慕不已?!我看你是被鬼魅夺身,要找几个巫医来帮你驱驱邪。”
“将军放心,我清醒的很,今日嫁与相国是我此生最清醒的决定。”
萧奉只觉头昏脑胀,明明自己只是宿醉了一日一夜,为何醒来后,杨婵就性情大变?这清冷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与初相识时粉妆玉琢丶天真开朗不同,更不似前日那般满脸恨意,现在的她冷若寒冰丶出尘如仙,眉眼仍是精致如画,朱唇不点而赤,恍若仙子下凡,或许高冷淡然的神情更与她的相貌匹配,但他情愿她如前几日般对着他满脸怒气,至少不像今日这般对他毫不在意,眼中也对他没有一丝感情。
他仍是不死心的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她只发出三两声苦笑。“将军为何认相国为父,我便为何嫁于相国。”
“可前日你不还怒骂我与义父,为何今日态度却日异月殊?!”
“前日是我口不择言,望将军恕罪。”杨婵仍是冷漠道:今日我已想通,反正都是嫁于权势,我既有的选,为何不选嫁于相国?说到底,你也不过是相国螟岭之子。”
她往后退三四步又道:不管你意如何,我既以嫁与相国为妾,与你就有母子之分,你还是做好准备,不要与我太过靠近。”
不管你意如何,他想着这句前日他亲手说出的话,如今却被她返用在自己身上。
“母子之分!!”他咬牙切齿念着这二字,面上愤怒溢于言表。他一步便迈至杨婵身前,大手环住不盈一握的细腰,吻上她的嘴唇,他再不想从这娇嫩欲滴的唇中吐出“母子”二字,二人都未闭眼,杨婵贝齿紧闭,于他怀中拼命挣扎,他扫视杨婵的脸,肌肤柔光若腻,细润如温玉,动情之余将舌探入杨婵腔中,杨婵贝齿紧紧咬住,他虽吃痛却仍不松口,口舌之痛怎比杨婵话语伤人。
直到她拔下发簪对准自己脖颈,萧奉才将他松开。
“你就这么想死?”
“不想,一点都不想,只是若被你玷污,恐遭相国厌弃。”
杨婵字字如箭贯穿萧奉心扉。
“你休想如愿!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踏出我府中半步!”
“好啊,你若不惧相国,真敢如此,我便安坐于你府中,只怕待相国提兵问罪,你恐怕不会像如今这般强硬。”
“你拿义父威胁我?你以为我不敢吗?!”
杨婵不屑嗤笑:你前日不也借相国之势威胁与我?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抓住杨婵左手将他牵往屋内“若义父带兵而来,我就点火烧了这宅子,你就与我一同死于烈火之下!”萧奉恶狠狠地盯着她说道,眼中好似真有熊熊烈火。
“大人!”一名下人连滚带爬至萧奉面前。
“你没长耳朵?!我不是说了不许靠近内院?”
下人惶恐“是太尉,太尉大人登府!”
仲先!下人话音刚落,裴玉就以走进内院。
杨婵对着裴玉行礼:太尉大人。”久闻不如一见,她是听说这位太尉是大汉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三公,但亲眼看到还是超乎她脑海中模样,身长与萧奉相近,美姿仪丶面至白,淡定优雅丶飘逸宁人。只是腿脚似有不便,观其行路之姿,右腿似有颠簸。
萧奉见到裴玉也恭敬行礼:叔父。”
裴玉见到萧奉屋内的杨婵便知道董望所言不假,失望的对着萧奉说道:你可知你今日之举铸成何等大错!
萧奉深感裴玉知遇之恩,十分敬重,但也不想坐看裴玉将杨婵带走“我与红昌情孚意合!义父他..”
“脩武侯今日醉了,我与脩武侯确是有一面之交,今日不过于其府中闲叙”杨婵打断萧奉的话。
一面之交!萧奉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婵。
金市丶城墙有多少人看到你将她带回府上?若传入相国耳中,汝当如何自处?
他转头对着杨婵道:我送姑娘回府,今日之事,还请姑娘谨言,以免生无端之祸。”杨婵点头跟着裴玉走去。
“我已遣人四处打点,并勒令伯先不许妄议此事,今日我权当你醉酒误事,回府中好好自省!”
萧奉不但没有回府,反而紧握杨婵手腕。“不!我现在便前往相国府中,求义父将杨..”
啪!
裴玉一掌向萧奉脸上扇去,萧奉神色不变,却把杨婵吓坏了,看着温文儒雅的裴玉下手竟如此果断。
裴玉一改往日温和神色,神情肃穆,眼中带有一丝阴狠。“你掩人耳目丶潜深伏隩多年,才得到如今这点微功薄利,难道现在就要为一女子而全部葬送?我一直教导你的话都忘了吗?!”
“欲成大事,须有取舍。”萧奉痛心疾首的念出这句话,握紧杨婵的手缓缓松开。
“我不管你与她有何交情,今日过后必须与她行同陌路。”说完便带着杨婵离开府中。只留萧奉一人呆滞站于内院。
一名下人刚小心翼翼的走至身侧,就被萧奉怒吼:滚!”下人忍住恐惧颤颤巍巍的说:太..太尉大人让我带话,说今日申时相国府中聚会,将军务必赴宴,且万..万不可做..失态之举。”
啊啊啊啊!!!萧奉解发拔剑,砍向院内榆树,力道之大竟让剑刃弯曲,冲进屋内一通乱砸,下人看见萧奉癫狂的模样赶紧逃开,生怕殃及自身。
房内触目惊心丶一脸狼藉,萧奉倒在四分五裂的家具之中,披头散发双眼无神,口中反复念叨着什么,犹如痴呆儿一般。
欲成大事,须有取舍。欲成大事,须有取舍。
哈哈哈,他躺在地上傻笑,杨婵前日因他认贼做父而厌恶于他,如今她变得识时务了,确又看不上他,她说的一点没错,既有的选,为何不选权倾天下的董遂,要选他这个螟蛉之子?无能,他太无能了,就像他兄长一般,因为无能所以即使知道嫂嫂被玷污也无可奈何,自己也要因为无能,看着心悦之人嫁与义父束手无策。
哈哈哈哈!没人生来就是天子,无能之人也不会一直无能。董遂!只手遮天丶权倾朝野的位置,你也休想久坐!
——
申时四刻,相国府内,众人聚与府内为董遂祝贺,这次董遂邀请得人并不多,除了凉州派重臣外只有寥寥几名与董遂交好的洛阳本地士族。
位于上座的董遂陵厉雄健,身旁的杨婵身着红衣,妆容鲜眉亮眼,艳丽非凡。位于下座的萧奉只望一眼便觉心中苦闷。
不时有人离席举酒祝贺董公新纳美妾,董遂也笑饮手中酒盏。
为众人斟酒的下人在萧奉席前忙前忙后,只因他不与旁人闲聊,一个劲的喝酒,苦酒入喉心作痛,几杯浊酒下肚却更感烦躁。
一旁的董望看着萧奉模样确是忍不住的窃喜,他手持酒盏走上前去对着董遂道:此杯非小官敬相国之高位,乃是儿子贺父亲纳妾之喜,遂想请吾弟与兄同敬。”董望说完便看着萧奉。
狗东西!萧奉心中怒骂,但还是拿起酒盏上前,与董望同时举杯敬酒。
“祝父亲身体康健丶福寿齐天。”三人同时将手中酒盏一饮而尽,萧奉正要回到席位,董望却将他一把拉住。
“诶,贤弟别着急走啊,我兄弟二人何不在敬少母一杯?”说罢示意下人将手中酒杯斟满。
“汝嫌命长否?!”萧奉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恐吓。
董望却充耳不闻,示意他同时敬酒。他看向上座的杨婵,红妆淡抹丶美艳绝伦,杨婵也刚好望向他,四目相对只是一瞬,二人便都将眼光转向手中酒盏。
“少母,我先干为敬。”董望饮后带着挑衅的目光看萧奉。
“少..”咣!萧奉不堪受辱,将手中酒盏狠掷于地面!全府的人都看向萧奉,不明所以,只有裴玉在席间暗自叹息。萧奉眼中带着杀气看向董望,随后径直走回席间。
“哎呀,贤弟此举何为啊?难不成是身为五千户侯看不起父亲妾室?少母虽为父亲小妾,但也是司徒小女啊,贤弟却如此傲世轻物。”
砰!萧奉怒砸面前桌案。“你欺我太甚!”
这一砸就连董遂也坐不住了,他不知萧奉杨婵二人之事,只以为真如董望所言,萧奉是居功自傲不肯向自己的爱妾敬酒。
“逆子,安敢在席间当众放肆?!”董遂怒斥萧奉。
裴玉连忙起身劝阻,“相国息怒,脩武侯于席间连饮数杯,方才酒后失态。”他对着萧奉说道:还不快对相国赔罪!”萧奉极不情愿的对着董遂鞠了一躬,裴玉拽着萧奉离开并对众人告辞。“诸公慢饮,脩武侯不胜酒力,我且送他回府上。”
走到相国府外,秋风拂过萧奉微醺的脸,让他顿感舒爽,在席间的每一刻都是煎熬,如今走出府外如释重负。
裴玉想起刚才萧奉席间失态,也是满脸不解的问:你到底是怎么了?三番五次如此失态,这可不像你,仲先,你知道我为何选你潜入洛阳?”
萧奉沉默不答。
“不止因你机敏果敢,更是因为你沉稳内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胸有激雷亦面如平湖,可如今你却犹如粗率莽夫一般,你与司徒之女羁绊竟如此之深?”
萧奉仍是装聋作哑,裴玉扼腕兴嗟“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尔何故为一女子所惑?!”
裴玉见他无言也不多作言语,待行至马车前,“我前往卫将军府中议事,我派一下人送你回府。”
萧奉摆手推辞,“谢叔父好意,我自行回府无妨。”裴玉也不坚持只又嘱托到:道路已黑,你酩酊大醉需小心行路,切记我言,欲成大事,须有取舍。”
萧奉作揖告别。“叔父所言,侄儿定谨记在心。”
他本向裴玉离去的马车相反方向走去,待听不到马车声音后,他随既转头,翻墙绕过门外下人跳进相国府内。
——
府内宴会的众人仍是把酒言欢,虽然有刚刚发生萧奉一事,但几杯浊酒下肚,便很快抛掷九霄云外了。上座的杨婵也喝了不少,她有心拒绝,但席间众人坚持,她也无法推阻,本身酒量就小,几杯下肚头脑已是昏昏沉沉,一旁董遂见状,便派下人将她送回屋内。
待行至别苑,她却闻到一股酒味,以为是自身所发,但那酒味太过厚重,就像酒坛中的气味,想询问身旁奴婢是否闻到酒味,自己却被人从身后突然抱住,一只大手牢牢按住她的嘴,身旁下人刚要惊呼,却被一掌打晕,她也被身后之人拖入假山之中。
刚被掩住口鼻时,她确实十分惊恐,但这感觉太过熟悉,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便任由其将她抱到假山后边。
萧奉将她抵在假山最里处,两人贴近身体,萧奉身上的酒味熏的她十分难受,白日被带回她府上时,她就察觉到他喝了不少,今夜在席间更是狂饮不止。
“你醉了。”
萧奉笑答:当然醉了,不醉怎敢与少母在别苑私通?”
她望向萧奉如今模样,如果说清冷的杨婵让萧奉感觉陌生,那如今的萧奉于她而言也是想同,事实上,在萧奉得知她要嫁与董遂之前,她还从未见过萧奉愤怒的样子,之前的萧奉在她心中,做任何事都胸有成竹,胸中沟壑深不见底,可如今面对已嫁与董遂的她,萧奉似乎已是黔驴技穷,甚至几次失态,对她歇斯底里的愤怒质问在她眼里却像是苦苦哀求。
她望向萧奉的脸带有一丝怜惜,萧奉立马从她的眼神中寻到一丝可怜意味。
“你在可怜我?还是在嘲笑我?看到我无计可施的无能样子,红昌心里一定很过瘾吧?”
与含情凝涕的双眼发出的秋波不同,她映日绛唇吐露的却全是伤人至深的利剑。
“我为何过瘾?我嫁与相国又不是为报复你,婚嫁为女子一生大事,我虽只是嫁为相国做妾,但也心满意足,脩武侯作何感想与我何干?”
哈哈哈,萧奉听到这话愈发癫狂,“心满意足?哈哈哈,你不可怜我,但我可怜你,可怜红昌年纪轻轻就要做寡妇,你知道吗?义父讨伐羌人叛乱后跌落马下,医师亲口对着义父说,义父此后都不能再行房事。”
“你竟敢胡言乱语毁谤你父!”
“哈哈哈哈,此乃我亲耳所听,我的听力如何,红昌难道不知?若还不信,今夜过后,你便知我所言非虚。”
杨婵也不知道自己听到这话到底该作何感想,“就算此事为真也与汝无关!”
“怎会无关?少母年轻靓丽,义父却无法人事,我身为义子自是要帮父效劳,否则少母独守闺房,空虚寂寞,岂不难耐?”
杨婵小脸煞红,她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哪里听过如此轻狂言语,萧奉以前虽也不正经,但也不像现在这般泼皮无赖。
“畜生!滚开!”她在萧奉怀中拼命挣扎,萧奉却将怀抱更紧,越发靠近,直至额头相抵,二人鼻尖相触,萧奉本还想再出轻佻之言,却发觉怀中美人泫然欲泣,他不敢再出声。杨婵泪珠夺眶而出,划过莹润鼻尖。她眼眶微红,玲珑小巧的脸上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红昌,我..”他将桎梏松开,往后退了一步,想出言安慰确又词穷。
“畜生..为何要以孟浪之言折辱于我..”杨婵声音哽咽,让萧奉愧疚不已。
“我心悦红昌,红昌却嫁与义父,我实在难以承受。”萧奉声音轻柔,态度温和仿若翩翩君子不似刚才无耻模样。
“你心悦于我我就非要嫁与你?我就算当董遂小妾又与你何干。”
“与我有关!不止是义父,你就算嫁与其他人我同样无法忍受!我去往并州之前对你说过,我一定会回来,你忘了吗?你那天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萧奉取下象牙玉簪递到她手中,“你看,那日你送我的玉簪,我从未离身!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那日我向你提亲,你不也暗中窃喜吗?我知道你恨我是董遂义子,但..”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你对义父恨之入骨,连同与我也一并拒之,你到底为何要嫁与义父?你跟我说,我一定会想办法,不管是你父亲还是义父相逼,求求你,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说道最后竟然连萧奉的眼眶都已泛红,他卑微的恳求杨婵告知他真相,但杨婵却仍是哽咽回答:与谁..都无关,只是我..我自作主张。”
“为什么?!我知道你不是委曲求全之人,为何要如此隐瞒?”萧奉绝望大喊。
回答他的只有杨婵不停滑落的泪珠,他吻上满是泪痕的杨婵,但这次她没有抗拒,反而将手伸至萧奉脑后,今日的萧奉酒醉未醒又至宴会连饮数杯,早已有些神志不清,但他知道,今夜醉的,不止他一人。
二人唇舌交缠,深情相拥。
“这是哪?”被萧奉打晕的下人,缓缓起身,揉了下肩膀,“不好了,夫人,夫人被掳走了!我得赶紧去告知相国!”
杨婵闻言大惊!急忙推搡萧奉,萧奉却好似听不到般,不肯松开嘴唇,“你听..听我说”杨婵从口中缝隙吐出几个字。
萧奉终于将她松开。“何须多言,义父若来,自由我承担,只说是我强迫便是。”
杨婵只觉他疯的不清,深吸一口气对他说“你赶紧离开,明日,明日若能得见,我便告知你事情原委。”
“好!明日我定会来见!”萧奉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跑往墙边,纵身一跃就翻出相府。
杨婵赶紧整好襦裙,上前追赶下人。
“夫人你?你没被刺客掳走?”下人看着突然出现的杨婵,一脸纳闷,仔细观察,夫人的衣物颇多褶皱,且嘴唇湿润,难道..
“哪有什么刺客,我只看到你走在路上突然晕倒过去。”
“啊!可是我明明看到..”
杨婵也不多废话,从袖口中掏出一枚金五铢递给下人。
下人见状连忙言谢:谢谢夫人赏赐,奴婢定当守口如瓶,不不不,今夜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引夫人回府。”
回到房中的杨婵心里忐忑不安,对着铜镜用巾擦拭嘴唇,生怕被发现异样,不过,她想起今日萧奉说的,董遂他...
不对,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杨婵拼命摇晃脑袋,但是今夜她是第一次要与男子同床共眠,一想到此,胸中心跳愈来愈快,又想到萧奉,她脑中思绪愈发杂乱。
她焦躁不安的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董遂才从宴会离席回到房中。
董遂浑身酒气,烂醉如泥,杨婵见她走路都有些不稳,便上前搀扶,“我替大人更衣。”
“美人,真是绝世美人啊。”董遂看着杨婵的绝世容颜说道。
杨婵刚将董遂外衣脱去,就有下人进到房中。“大人,太尉大人与府外求见。”
董遂闻言,还是将刚脱去的外衣穿上,并嘱咐杨婵。“太尉深夜来访,必有要事,夫人先自行歇息吧。”
董遂走出房门后,杨婵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没想到朝廷高官事务竟如此繁杂,如此深夜竟还有事相商,可能与董遂的身份有关,毕竟凉州一派主持朝政前所未有,据闻关东诸侯要兴义兵伐董,所以此如此繁忙?
她不再去想这些事,上床躺了半刻后才突然想起,玉簪,她赠与萧奉的玉簪还在自己怀中,临别时走得匆忙,她未将玉簪交还,要把玉簪藏哪?其实只是个普通玉簪,若董遂半夜回房发现找借口掩盖就是,但是她望向手中玉簪,总觉得如赃物一般,好像董遂发现就能知道今晚她与萧奉私会之事。
杨婵左想右想,却不小心被玉簪尖处扎伤手指,纤纤玉指从小口中冒出血滴,她急忙拿布擦拭,还是有几滴落在床中,她望着床中血滴若有所思。
——
白日巳时,萧奉从暗处看着董遂马车离去后,走进相府。门口守卫却对他说,“相国今日临出门时嘱咐我等,说不准脩武侯进入后堂。”
萧奉眉头一蹙,难道昨日之事..?还是董望告密?他对着门口守卫呵斥,“我只路过相府,谁说我要进后堂?谁要是敢对义父胡乱言语!”萧奉眼神锐利威胁道。他从门前离去,走至守卫视线死角翻墙进入相府,往后堂走去。
刚起床的杨婵没想到董遂居然整夜未归,自己初为人妇的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下人端来热水,她也从床上起身,正对着铜镜用黛画眉,身后下人却惊恐出声,“脩..脩武侯。”
“出去!”听到萧奉威吓,下人立马逃窜出房外。
听到萧奉进房,她并不意外,甚至头都不转,仍在用铅粉敷面。直到她点完朱唇,染上额黄,才将面容转身。
他看着浓妆艳丽的杨婵感叹,真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脩武侯为何擅闯我房内?”
听到杨婵冷淡的声音,他顿感不妙,“红昌为何明知故问?昨日不是说好像我诉清事情原委?”
“竟有此事,我为何不知?”她故意装傻充楞。
“言而无信,岂非君子所为?”萧奉愤怒质问。
“我本就不是君子,昨夜我喝多了,不记得脩武侯所言之事。”她继续装模作样。
为什么?萧奉不解,为何她又像前几日般,明明痛恨董贼转头却要嫁与其为妾,明明和他约好讲清事情原委,今日却又食言而肥。他上前拉住杨婵手臂。
“放手!”二人拉扯之际,他忽然走向床边,不可置信般瞪大双眼,干涸的血迹印在床头,不可能!他眼中充斥着床上血印,额间青筋凸起。
为什么?!他明明亲耳听到医师对董遂说过不能人事,可这床间血迹!他怒气冲冲质问杨婵,“你与义父昨日行过房事?!”
杨婵不语,低眸垂眼间似有娇羞之意,看的萧奉更是火冒三丈!“我问你,昨日义父已和你行过房事?!”
“这不是脩武侯该过问之事。”
没有听到满意回答的萧奉只不断重复,“昨日董遂与你行过房?!!”
她甩开萧奉手大喊。“都说了与你无关!”
萧奉怒极反笑,将她一把抱起走向床边,脱去杨婵绣鞋罗袜,按在床头,自己则宽衣解带。
“董遂年老体虚,不知少母昨夜尽兴否?萧某不才,平日骑马射箭,身体颇为健壮,敢与少母一试,若能得少母青睐,萧某可日日来与少母私会。”
“畜生!滚开!”她提脚踹向萧奉,却反被萧奉捉住莹润小脚,纤细玉足被他攥在手中反复摩挲。
“少母何必如此着急?”
情急关头,杨婵只好说道:“慢!我已想起昨日之事。”萧奉闻言停住动作,杨婵将脚抽出他手中,躲进床间最深处,深吸口气缓缓开口道:相国与我昨日行至午夜丑时才休,脩武侯昨日所言果然是争风吃醋胡言乱语。”
“我要你说的可不是这个!”他心中怒火与□□交错,正欲扑上前去,却戛然而止。只因他好像听到院内有人询问下人声音。
“这声音..是叔父!”裴玉这个时候怎会回相府!他望向四处,屋内无处可藏。
杨婵听到后取笑他:哈哈,胆小鼠辈,现在给我磕头认错,太尉进房时,我还可帮你言语一二。”
他听到这话不退反进,“既无处可躲,不如死于美人床榻,能与红昌同床片刻,也不枉此生。”他说罢就欺身上前。
裴玉进房时,只看到萧奉衣衫不整将杨婵压在身下,身下的杨婵拼命反抗。他拔剑怒斥:竖子,我真看错于你!”
萧奉见裴玉进房,遂走下床边,被裴玉利剑所指,他也不慌不忙整理衣物。
“我就知你贼心不死,今日匆忙赶至相府,一问下人,你果然在相国爱姬房内,竖子,你还有何解释?!”看裴玉的表情似乎随时就要一剑将他刺死。
他却反而光明正大般的答道;事已做罢,唯一死耳,叔父尽可速速禀报相国。”
“你..!”
已是破罐破摔的萧奉转头看了一眼杨婵,杨婵也同时望向他,并嘴唇上下翕动,却未发出声音。萧奉见状一反刚才慷慨赴死模样,站起身拔腿就门外跑,裴玉挥剑追赶,可他腿有旧疾,哪比的过萧奉健步如飞,没跑几步便气喘吁吁,还想吩咐下人追赶,萧奉已是翻身上墙离开相府。
逃到院外的他想起杨婵唇语。
——今夜子时,凤仪亭!
看到萧奉逃离追赶不及的裴玉轻笑一声,雍容不迫不复刚才急切模样,走出相府坐上马车吩咐御者前往卫将军府。
裴玉显然有自己的打算,不准备把这事报与相国,径直往卫将军府上驶去。
卫将军府内院,赵缨听到裴玉来访,眼都不抬继续看着兵书,裴玉往她身侧位置坐下,一手撑在案上拖着脑袋,也不说话就**裸的盯着赵缨脸庞。他到卫将军府上经常如此,并无任何要紧事,只是想看看她。
赵缨视若无睹,仿佛身旁的裴玉不存在般,裴玉盯视良久终于开口,“子昭不愧为国之栋梁,成日不是操练兵马就是研读六韬三略。”
听到这话赵缨开口回应,“吾也确实好奇,汝身居三公之位并录尚书事务,为何日日无事赖居在我府上?”
裴玉微笑,带笑的脸上清新俊逸,霞姿月韵。“圣人听于无声,视于无形,我只足不出户,目视佳人,便可知天下事。”
她不想继续听裴玉的自吹自擂,遂问道:关东诸侯已纠集十万大军,汝已有良策否?
“不过乌合之众尔,我只肖羽扇一挥,十万联军尽皆灰飞烟灭。”
“汝在胡乱言语,我便将你丢出府外。”赵缨毫不客气的警告。
他讪讪一笑认真道:十一路诸侯各怀鬼胎,都不愿损耗实力,坐等其他诸侯发兵,子昭觉得哪路诸侯会率先出击?”
她认真思考后说出:冀州牧陈馥或渤海太守袁忠?”
“非也。”
“那依你之想法?”
“观其形便可知其心,陈馥兵精粮足但屯兵邺城,只为联军供粮草之用,袁忠更是龟缩在酸枣,只有驻扎于河内郡的刘匡与广陵相桓融,但河内太守刘匡贪财好色丶狡诈阴险,不可能做联军先锋。”
赵缨询问,“那就只剩广陵相桓融?”
“没错,桓融必经荥阳沿汴水抢占虎牢关,我早已派王荣于汴水等候了。”
赵缨心想裴玉刚才大话的确是真的,他只安坐于府中,便已掌天下事。
她又问,“那为何朝中会有迁都长安的传闻,新帝人选你与董遂已商议好?”
“弘农王刘烁孝慈仁爱,可乘大统,至于迁都之事,嗯,可说是半真半假。”
半真半假?赵缨虽有疑惑但知道裴玉不会告诉她实情,就催促裴玉赶紧离开。
“既已至申时,子昭何不留我用飧?”
“寒舍简陋,冷炙残羹,就不留大人了。”赵缨语气冷淡。
“子昭身居高位,却只有三两下人,不如我亲择几名奴婢送与子昭府上?”
“我幕府僚属大半都是你心腹,汝却仍嫌不够,还要监视我起居?”
裴玉不敢在惹她不快,“子昭真冤枉好人矣,今日我的确还有要事,就不叨扰卫将军了。”
直到裴玉离开,赵缨也未抬头送别。
——
南宫永安里,裴玉宅邸内。
尚书乔岱正向裴玉汇报,“仲先的确与司徒小女交情匪浅,且仲先诛杀丁谌反回洛阳时,还筹措金钱布帛至司徒府上求亲。但似乎杨婵得知其为董公义子后,便将仲先轰了出去。”
裴玉位于上座邪魅一笑,这位司徒小女厌恶仲先认董公为义子,却转头嫁给了董公为妾,有意思。
他转头望向乔岱身后二人,二人走进裴玉身前,其中一人率先开口,此人正是相国府内被萧奉打晕的下人。
“大人,那日我正送夫人回房休息,亲眼看见脩武侯掩住夫人口鼻,随后将我打晕,待我醒时,夫人却交给我一枚金五铢,让我对此事保密。”说罢还将那枚金五铢递给裴玉,裴玉不仅未收,还从袖中再拿出二枚金五铢交予她,她顿时跪地言谢。“多谢太尉大人!”
另外一人为萧奉府内下人,他也走向前对着裴玉,“自脩武侯提亲回来之后,便将我等遣走,自己在大堂狂饮不止,那日太尉大人登府将董夫人带走后,脩武侯愈发癫狂,拔剑乱劈乱砍,府内家具也具备砸毁。”
他听完三人的话后沉思。
杨婵愤恨仲先认董公为父,转眼却嫁于董公为妾。他前日登门将她带走与今日撞破仲先强闯相府后堂,她要么反抗激烈,要么冷淡漠视仲先,可为何昨日又欲拒还迎任由仲先掳走,事后还与下人贿赂,令其守口如瓶?
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那日杨允带小女于毕圭苑献舞,他本以为杨允是要效仿勾践故事,将小女送与董公,惑其心智。没想到,司徒小女竟与仲先有如此纠葛。此女的确不同凡响,竟能将仲先这等人迷得神魂颠倒。
看来杨允嫁女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董公,而是仲先。他既知二人私情,又知自家小女报国之心。若待二人私会之际,杨婵在与仲先哭泣倾诉,自己是被董公胁迫,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裴玉越想笑容越深。
他今日故意撞破二人,就是怕仲先被其蛊惑。仲先白日被他追赶,这两日想必不敢擅闯相府。他虽没将此事告知董公,但杨婵并不知道,如若仲先因此事被囚,则其谋划之事功亏一篑矣。明日,不,或许今夜她就会密会仲先,向其哭诉,嘱其谋害董公。
可仲先翻墙寻她虽易,她要躲过下人主动私会仲先却难。
如今她困囿于相府,不可能私自外出而不被察觉,可相府之内..
如果他是杨婵,会选何地私会?东苑人烟稀少,偏院无人居住,若趁午夜无人巡视之际,后园之中..东观丶琉静池,亦或是,凤仪亭?
——
子时,萧奉轻车熟路翻进相府,待走至凤仪亭,杨婵果然端坐亭中,
月下美人独坐,池中倒影微漾,杨婵手捧池中荷花,是夜更阑人静,只听到她的叹息。
“唉”
“红昌..”萧奉走上前去。
二人相视无言,还是萧奉率先开口:我..
杨婵用柔荑轻掩萧奉口鼻,打断他的话语。
“什么也别说,今夜就与我安坐在此,忘了我是相国夫人,我也忘了你是董遂义子,好吗?”她的脸上满是哀愁,泫然欲泣。
董奉看着她似乎要与自己诀别的模样,好似今夜过后就再不相见。他再也忍受不了,也不管会不会让她更加仇恨自己,他将实话脱出。
“红昌..我其实不是因为诛杀丁谌才被相国收为义子,早在我们初识之际,我还只是中郎时,便已被相国收为义子了。”
听到这话的杨婵却并没有大动肝火,反而言语轻柔:怪不得,怪不得那日太尉会说,你潜藏洛阳多年,原来你在凉州就已是董遂义子。”
“我年幼时,父母早亡,是兄嫂将我带大,可家乡林氏大族仗势欺人,将我兄嫂逼死,我为兄嫂报仇后逃至邻县,风餐露宿,幸得叔父赏识,将我带回武威,我感其知遇之恩,潜入洛阳作为内应,我之所以没有早告知你,就是恐你更憎恨与我。”萧奉将自己隐藏的秘密说出。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恨不恨的呢。”杨婵莞尔一笑,牵起萧奉双手。
“将军与我都只是两个可怜人罢了。那日董遂胁迫于我,若不嫁与他为妾,就借故派兵将我父杀死,我又能如何?”
“果然!”萧奉用拳狠砸亭中圆柱。
“我的确恨将军是董遂义子,可世事难料,如今我却成了董遂妾室。”杨婵苦笑一声。“仲先,你得知我将要嫁与董遂之前,我还从未见过你愤恨模样。”
“你因为我数次失态,我都看在眼中,那日你说心悦于我,我又何尝不是呢?可造化弄人,岂能与天命抗争?”
她放开萧奉双手起身,将他头上发簪拔出,取出那日萧奉未带走的玉簪,她将象牙白玉簪缓缓插入萧奉冠中,手捧住萧奉双脸。
“我之所以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意气用事,如今你已身为五千户侯,未来可盼,岂能因我而半途而废?今夜过后,你就当忘了我,我也会忘了你,只当那个中郎萧奉已死在了赴并州的路上。”杨婵眼中落泪滴在萧奉脸颊。
“不!红昌,我就在这,我怎么忘的了你?我带你走,去荆州,扬州,都行,离开关中,永不回洛阳,红昌,只要你答应,我一定带你走!”
“可那日太尉说的话你忘了吗?你潜深伏隩多年,才有如今之位,难道你要为了和我私奔全都弃之不顾?”
他紧握杨婵双手,“我全都不要!只要你答应,金钱侯爵,我都能放弃!你现在就答应我好不好?!,我立刻弃官带你离开,我有赤兔马,可日行千里!没人能追上我们,你不是从前就和我说羡慕那些隐居贤仕吗,我们也可以啊!去襄阳开一块荒地,躬耕劳作,我有的是力气,今夜,今夜就走!我带你出相府,你收拾行李,我们今夜就离开洛阳!”
他一连串说出这些话,二人脸上惧是泪流满面。
“可如果我跟你走,我父亲怎么办?杨家阖府老小怎么办?!我不能只顾自己,将他们害死。”杨婵抽泣回答。
“这..”萧奉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自己真的只能忘了她,从此萧郎是路人?
她却突然反握萧奉双手,“我跟你走,我不回府带任何东西,你说能为了我什么都不要,我也一样,金银细软,我都不带,我只要你杀了董遂!”她说完这话后眼神中透出一丝狠厉。
“只要董遂一死,我就不用担心父亲,我就能跟你离开,只要你杀了董遂!我就在亭中等你,等你回来,我们今夜就离开洛阳,以后就只有你我二人,我们隐居市野,再也没人能找到,好不好?”
他看着杨婵眼中带泪的恳求,如今能与她厮守的机会近在眼前,他不能放过!
他伸手拂去杨婵脸上泪水,“我马上就回来。”
等我!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