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应对秃顶老板道:“买狗,熊四说这儿好。”
秃顶老板撇了眼跟在宋应身后的岑霖,似懂非懂,佝偻着身子,道:“你喜欢的类型…我想想…咱这儿有。”
那黄蓝帐篷很大,老板拉起帷幔后又露出一道暗门,里面黑漆漆的,香薰烛火焰色跳动。
宋岑二人走进去,老板身影深入黑暗深处。一阵开锁和链条碰撞的声响后,两个影子靠近,老板的和一个瘦长的。
宋应手里被塞了条链子,秃顶老板满面堆笑:“喏,这条,听话的,挺矜持的,人很嫩很乖。”
链子牵着的男孩和岑霖像三分,黑发黑眼白皮肤,但身上那股劲儿是全无的。
有气场内敛的岑霖在旁,谁都不会选硬朗凶悍荷尔蒙爆表的宋应。那青年攀上了岑霖的腿,岑霖蹙着眉,为了不让他乱放,伸出手端住他的脸。
岑霖问秃顶老板:“他们是自愿的吗?”
秃顶老板大笑:“你看它这样子,可喜欢你这漂亮主人了。”
岑霖回忆着街上看到的‘狗’,周身感觉和这儿的不同。他试探着问道:“有不自愿的吗?”
秃顶老板眼睛一瞪:“这是啥话?能让主人快乐咋还会不情愿啊?”他怀疑地盯着岑霖:“咋?爱狗人士啊?”
岑霖直觉他想问的‘狗’不是这种,却无法概括。突然,宋应对老板开口道:“嗐,你想啥呢?他想要大老爷们,就最好是那种军部干过的。”
岑霖一愣,因为义铁之城那人确实像宋应描述的。
秃顶老板公鸡似的一昂头:“哦,哦。你说四年前那批啊。”“四年前”这个关键词一出,宋岑二人脑中的弦同时绷紧。
宋应不动神色道:“跟懂行的沟通不费劲。”
秃顶老板得意:“那是当然咯。”他把岑霖身上的狗牵回拴好,转身示意:“有,有的卖。但你们得跟我去镇里好好挑挑。”
·
三人通过集市深处的小径,七弯八绕地来到一个小镇。
说是小镇,更像上世纪的乡村地区。房屋低矮,黄土朝天,四散地种着些蔬菜,一条宽阔土路串联头和尾。
秃顶老板带他们去村尾,那里平地建起一座小楼,水泥和土混着,两层楼,所有能开口的地方都悬着废旧的锁链。
“咣铛”大门打开,内部与外观截然不同。
瓷砖地板,设施齐全;客厅一看就是为待人接客准备,家具奢华,沙发又大又浮夸;楼梯名木雕花,只是上下两层间,一扇大铁门上了锁。
秃顶老板佝着背,低俗地笑着,递给岑霖一本小册子:“这里面可都是你喜欢的汉子,你好好挑挑。要是挑中的刚好在这屋里,今天就给你领回去。”
秃顶老板说着,向铁门倒退:“你们在这儿歇着,我去楼上给他们准备下。”
岑霖阻止了他:“别弄错了。你这‘四年前’的那批是不是我要的?”他以质疑的语气,隐去了打探消息的意图。
岑霖一贯冷脸,配上他高傲的姿态,让人不自觉地解释。秃顶老板说:“嗐,我哪能会错意。不就是四年前,突然有一大堆军部的人被放逐到外圈吗?奇怪的嘞,他们见了械怪,都跟老鼠怕猫似的,凑不齐贡献点,就来到流放区了呗。”
问不出更多了,岑霖微眯着眼,走到老板身边:“我和你一起上去。”
秃顶老板一脸为难:“别了吧。宠物得打理好才能见人啊。”
岑霖靠得更近,瘦削的影子都叠在了老板身上:“我不介意。还是不行吗?”
秃顶老板干巴巴地笑道:“不行啊,我不准备下也拿不出手啊。”
他原以为岑霖还会追问,谁知岑霖微微一笑:“明白了,你上去吧。”
秃顶老板上了楼,不放心似的“哐啷啷”重新锁上铁门。这屋子每层都高,隔音也好,从一层无法判断楼上老板的行动。
宋应啪地小册子往茶几上一甩:“看不出什么问题。”屋子里目测不出液体雾气,宋应看上去略微懒洋洋地叉开腿,坐在沙发上。
岑霖翻开册子。两三页,每页上有九个人像,从面相上无法判断,余下空无一物。
宋应说完,起身在房间内四处转悠。岑霖聚神看了一会儿册子后,突然拿出一个罐子。
罐子里面装着墨水样的液体,岑霖拧开盖子,将白皙的手指伸进‘黑墨水’中,蘸满指尖,随后竟直抹在册子的页面上。
奇怪的是,那墨水并没有染黑页面,刚接触到,就化为无色。岑霖静静等待了一分钟,几行深蓝小字忽然浮现在每个人像下方。
宠物不需要自己的姓名;年龄:XXX,身高体重:XXX,狗的性格:XXX;岑霖看见‘宠物曾经的工作’,后面跟着军部猎械小分队的编号。
身为在职指挥官,岑霖却并没有对此分出注意力。编号不是秘密,这样写主要是为了满足暴走族的嫉妒心和恶趣味;而且,浮现出的文字中,有远比这更重要的信息。
“已售出”。
这三个字齐刷刷地出现在每张人像下。
屋子里,一层大而空荡,二楼隔音寂静无声,老板殷勤的表现与“已售出”全然矛盾,令人心中发麻。
但在场的二位是宋应和岑霖,鬼来了,要么被宋应一身野性火气烧死,要么被岑霖结霜的美人面冻死。
宋应凑过来看:“那秃子果然没好心。”他好奇地问道:“岑队,墨水哪儿来的?”
岑霖答道:“老板进屋后藏在身上,我顺过来了。”
宋应“哦”了一声,怪不得岑霖方才在铁门处,贴秃顶老板那么近。
他亲昵地揽着岑霖走到书架旁:“岑队,看书吗?”
岑霖扭头瞥了宋应一眼,随后在书架上仔细摸索,掌心抚到一个低处位置时忽然停下。
他蹲下身用力一按,悄无声息地,书架以不规则切割向两旁分开,背后钢铁制的暗门也随其弹开。
宋应浮夸地表达了赞扬。实际上,他本人就厉害极了,在短短数分钟内找到了暗门。
暗门弹开后,一道漆黑的门缝露出,二人走进黑暗。
内部装修十分简陋,如同石头窖;形状狭长,只有外界带来微弱光源,但宋岑二人不准备浪费时间找灯。
走了十多米,才出现相对宽阔的区域。
一张塑料办公桌,桌面上架着上世纪的电脑屏幕,底下是嗡嗡运作的主机。再向深处,有一处搭建的凸出,上面是矩形的按键组合,比电脑键盘简单。
岑霖无法判断出按键的作用,但他伸手触摸,发现按键对面的石壁尤为光滑。他思索着自语道:“用来投影?”
不远处传来宋应的声音:“你说什么?我先研究一下这个电脑。”
这种电脑是二十一世纪的,绝大部分习惯了通讯器等新设备的人,都对此束手无策。
宋应大马金刀一坐,随意得堪比土匪砸场子,姿态和上世纪格子衫码农毫无关系。但他掏出随身的小型干扰器,对着黑蓝闪烁的屏幕,“噼里啪啦”一通猛敲键盘。
一分钟后,电脑就被破解了。叼着空气棒棒糖,宋应成了邪魅一笑的黑客大佬。
操作界面亮起,宋应在搜索栏中尝试了几个关键字后,一个文件跳出。点击进去,与小册子里相似的人像出现,下面多了两行字:购买时间,买家化名。
宋应用通信器拍了照,准备再搜寻更多的信息。他抬手抹了下额角,感到短发茬被汗浸湿了。
暗室里怎么这么热?随即,宋应后知后觉地通过他粗重的呼吸意识到,问题出在了自己身上。
突然,深处传来岑霖的声音。他厉声喝道:“快出去!”
宋应猛地起身,但为时已晚,暗室的钢铁门轰然关闭!
宋应箭步冲到岑霖身边:“怎么了?”
只见岑霖面色凝重,顺着他的目光,宋应看到投影荧荧地铺在正对的光滑石壁上。
简陋的房屋平面图,一层,二层,暗室;一个红色星标一闪一闪,分明地标记在暗室;底部有一行黑字,‘与二楼控制台连接时间:2:30,2:31…’不断变化着。
两分多钟,说明自从他们踏进暗室那一刻,机器就连接了。
宋应觉得更热了,身体自左侧腰燃起熊熊烈火,眼前冷色投影逐渐覆上淡淡血红。
宋应并没觉得异常,看来他大脑某部分已经迟钝。他问岑霖:“这个红色星标是什么意思?”
岑霖神色难辨地看着宋应:“液体雾气,高浓度。我们没察觉,在密闭空间里,足足吸入了两分钟。”
宋应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样子。岑霖盯着他猩红的眼底,几秒钟后,还是一把扯下覆面,向宋应脸上按去。
谁知,宋应一把握住岑霖的手:“别动,我不用。”那姿态太像野兽了,毋庸置疑地保护着配偶,如同维护自己的尊严。
宋应松开禁锢着岑霖的手,由于没有控制力道,像要把岑霖的系骨架甩碎。他大步走到暗门前,“咣”的一声,狠狠踹在钢铁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