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盆冰水泼在义肢青年脸上。
他睁开眼,只见先前一拳揍他昏迷的宋应蹲在面前,身后居高临下地站着那位大美人。
“醒了?”宋应土匪头子似的伸手晃晃,“别看美人了,看我。”
义肢青年哪敢乱瞟,他吓坏了,义铁之城里不明不白消失的人不少,大家心知肚明又无所谓。
他哆哆嗦嗦,眼泪鼻涕一起流:“新元,贡献点?你想要什么?不用抢我,我都给你,别杀我,放我走吧!”
宋应夸张地皱着眉:“我长得这么凶吗?”
义肢青年想手舞足蹈地祈求,但骤然发现自己的双臂没了,只剩两个连接的金属球体诙谐地转动。
他爆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啊!我的手呢?”
宋应拍了拍他的肩:“兄弟,没破坏你的关节,但手臂废了,活着配个新的就好。”
青年一边处于失去部位的崩溃,一边面临着死亡的绝望,整个人抖得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岑霖走近,轻推宋应挪开,单膝跪在青年身前,掐住他的脖子:“以后收敛你的恶行。”
青年不住点头:“是,是,我改,我一定改!”
岑霖松了手:“我们不杀你。但你要带我们去买狗的地方。”青年满口答应。
宋应和岑霖回到旅馆内:“老板,你这儿有没有脚铐啥的?”
旅馆老板迟疑地思考着,突然灵光一闪:“当然有啊。”
他在柜台后一通左翻右找,满意地捧出一个玫红色盒子,“砰”的一声放在二人面前。
“放心吧,可好用了,一般能力者都挣脱不了。”
宋应疑惑地打开盖子,只见里面手铐脚铐齐全,暗红色蜡烛散着可疑的甜香,大红麻绳又粗又糙,一个黑色颈环精致吸睛。
岑霖见他久久不言,也凑上来看。宋应一把关上盖子:“没啥好看的。”
岑霖疑道:“不能用吗?”
宋应比岑霖高不少,以他的视角望去,灯光在岑霖的锁骨凹陷处投下阴影,顺着向上,细白的脖颈犹如天鹅,血管透出淡青色,若是黑色衬托,会愈发勾人。
宋应直愣愣地盯着,喃喃道:“也不是不行,如果你愿意的话。”
岑霖疑惑:“嗯?”
他们给义肢青年带上了项圈,够大才能环住他粗肥的脖子,一条绳连接,人狗地位倒转。三人向集市出发。
·
外圈北部,流放区。
树木少,风卷起沙尘,擦过低矮的房屋。一切都落魄而简陋,比起基地外高楼大厦的遗骸,土黄色的建筑更像荒土废墟。
义铁之城周围自建着城墙,钢铁压缩垒筑。北侧墙外,就是流放之地。
比起入口处,北墙管理宽松多了,就算从上面直接飞过去,也没人阻止,毕竟流放区居民没这个本事进城。
高墙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立着,都披着灰长斗篷,矮的那人牵着一条‘狗’。
义肢青年没了胳膊,只能摩擦着膝盖前进。他堆积着肥肉的脖子上系着项圈,暗红粗麻绳的另一端,缠绕在岑霖苍白的手上。
宋应站在高墙边缘,往下望:“兄弟,来指个方向,哪儿是宠物集市?”
他没得到回应,转过身,演舞台剧般惊讶道:“我忘了你没有手。要不你用脚指?”
岑霖蹙了下眉,牵着青年缓步走近,与宋应并排站着。像宋应岑霖这类强大的战士,对环境的感知远超常人。
不用青年指方向。城墙脚的那块流放区,十多公顷,范围内空气与其余流放区不同,粘稠滞涩,隐约可见淡红漂浮。看来宠物集市中,也有义铁之城的液体雾气。
义肢青年诚惶诚恐,鼻涕眼泪又流下:“集…集市里我认识人,北边…那个黄蓝的摊子,摊主是个秃顶老头,说…说…‘熊四’推荐来买就行。”
他一边说,一边颠三倒四地道歉:“我错了,我是外圈出身的人,我不是内圈的坏人,我以后再也不害人了,你们别杀我!”
他恐慌中愈发靠近墙边沿,岑霖收紧绳子,大步走向他:“冷静。”
义肢青年闻声,骤然一颤,重心失衡一栽,全身掉下城墙。倒是那屈辱的项圈救了他一命,凭一根麻绳吊着他。
青年哭喊道:“救救我!求你了,我不想死!”声音被勒着似的,缓缓哽住。
他很快就会因为重力窒息,而且没了胳膊,无法像寻常人那样被拉着手救回。
岑霖箭步上前,上半身完全探出边沿,一手抓着粗大的项圈上提,一手攀到青年的肩膀。
宋应按着他,岑霖腰腹发力,义肢青年被缓缓拉回。
其实是很费劲的,青年肥重,而岑霖赶着救他的姿势不利于发力。于是,当青年半身回到城墙时,岑霖泄力呼了口气。
义肢青年的双脚还荡在空中,他趴伏般在墙顶,眼睛上翻,从低处看向岑霖。
那个眼神道不清意味,随后,就在岑霖泄力的分秒,青年狠狠咬上岑霖的伤手!
鲜血从齿缝涌出,岑霖吃痛松手,麻绳滑落,青年用力向后一倒,再次落下城去。
这套动作快得蓄谋已久,看来义肢青年早就想逃,骗岑霖救他防备松懈时,咬走麻绳一跃而下。
宋应冷眼看着他落下,拿出一柄小飞镖:“这点高度不致死,我帮他上路。”
岑霖轻轻地抚走飞镖:“算了,我失误了,”
宋应似笑非笑:“小岑队放大水了,刚才的反应时长足够你掐死他。”
岑霖别过头:“宋应,你觉得杀了他是最佳选择。”他顿了顿:“他没试图把我一起拽下去。”
宋应挑着眉:“你真擅长发现人的阳面。”
突然,“咔嚓”一声。宋应覆面的漆层本就有一条细纹,现在那细纹扩散,龟裂瞬间布满整体,碎了。
高墙上,二人看着淡红雾气,又转头看向覆面碎块,无言相对。
“双喜临门。”岑霖突然发声,诚恳地盯着宋应。
睫毛卷翘扑扇,眼珠乌黑分明,宋应心里被挠得痒。但他还是很迷惑:“你说什么?”
岑霖说:“我失误,你的覆面坏了,双喜临门。”他停顿了下,迟疑道:“我养伤看书,和‘千里共婵娟’一起学的。”
宋应扶额:“小岑队,你绝对不是文科生。”
他们决定将岑霖的覆面一小时轮换,岑霖先戴。宋岑二人翻过墙,来到义铁之城外的流放区。
·
从墙上看不大,实际走起来还是很费时的。
道路破败磕绊,弯弯绕绕,红雾无处不在。过了半小时,宋应岑霖的眼前才出现宠物集市的轮廓。
流放区像荒土,那宠物集市就似沙漠市场。乍看过去,颇具上世纪流行的异域风情。
帐篷尖顶错落;五颜六色帷幔垂落;各个小摊上还有香薰,甜香四溢,带着隐约的彩色,朦胧蒸腾在半空。
这确实是新奇美丽的,如果笼子中货架处锁着的不是人。
岑霖看着流沙般七彩的雾气,甜香盖不住它与义铁之城相似的腥气。想起入城处,关卡人员说过,纯能力者吸入雾气,越强大越遭罪。
岑霖伸手到耳后,勾起覆面的挂绳:“宋应,换你戴。”
一只大手将覆面死死按在他脸上,宋应笑道:“还没到一小时。小岑队,这么关心我啊?”
岑霖莫名觉得宋应用力过重,粗大指节直直扣在骨骼上,他点点头,又将覆面戴回脸上。
其实,他们二人都低估了集市雾气中液体的浓度。不是越红浓度越高,散在空气中的香薰成透亮的蓝绿,液体含量只增不减。
他们接着走,北面集市是最远端,一路过去又是十几分钟。
帐篷颜色各异,鲜艳得晃眼,二人好不容易才在混乱中,找到黄蓝配色的那顶。也不容易认错,毕竟一众同样光鲜的店主中,秃顶老头就一人。
岑霖拉住大步前行的宋应:“先商量好如何套信息。”
宋应扭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岑霖,反问道:“集市有三种身份,买狗的,卖狗的,狗。既然不想扮狗,还有其它选择吗?”
岑霖观察到宋应眼底有少量爆裂的红血丝,配上他方才的语气,是机体亢奋的状态,不像是逐渐虚弱的表现。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宋应说完,转身上前。
几个别摊的女店主贴向他:“帅哥,义肢大人,来买小宠物呀?”她们老练地掀开遮住笼子的帷幔:“看看我们家的,可乖巧了。”
宋应和岑霖穿着长斗篷,外形上像是低调的义肢人。宋应随手拍开想往他身上摸的手:“别了,老子不喜欢这种。”
他迎面走向秃顶老板:“买狗,熊四说这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