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穗深吸一口气,对着张媒人道:“诚如薛家嫂子所言,我妹妹还未嫁过去,为何不可取消婚事?”
张媒人双手叉腰,“陆家并没有什么错处,你妹妹不提前与他家打声招呼,擅自退婚,陆家郎君日后还要科考,污了他的名声该如何计较?”
白穗正欲反驳,男未婚女未嫁,打不打招呼亲事都要退掉,但白穗眯了眯眼,对准翠云,厉声道:“方才你倒是伶牙俐齿,可退亲那日,我妹子并未前往陆家,又怎么能对陆夫人出言不逊?”
众人闻言皆是诧异,翠云脸色变了又变,咬着牙,“许是我…记错了,是之前!之前白姑娘言语不善嘲讽了夫人!”
张媒人暗道不妙,却见翠云狠了狠心,死死掐了大腿一把,含泪道:“白少爷,白姑娘是你亲妹妹,便是她有不妥你也会替她寻理由遮掩,我家夫人吃斋念佛多年,菩萨心肠,如何会冤枉白姑娘?”
此言一出,原本偏向于白家的人迟疑起来,心中的天秤倒向陆家。
白穗被翠云的无耻发言惊到,一时不知要如何辩驳。
风芫缓步靠近巷子,余光瞥见穿着端庄的申氏,身旁还有一个青年,想来就是陆今程吧?
电光火石间,风芫想通一切,追问退婚缘由是假,借机逼迫白穗定婚才是真!
先让媒人、翠云打头阵,逼问退婚缘由,倘若白穗这边说出被申氏日夜监管的事,恐怕接下去就由申氏出场,并且当众揭穿白穗男扮女装行医的事,陆家怕她不通闺阁中事,才请申氏仔细教导,却不料白穗不服管束……
好歹毒的计谋,风芫暗暗地想,这样一来,陆家不仅能将过错全部推给白穗,纵使白穗有理,这事闹开以后,也难说清个中缘由,更遑论在这里继续开药铺。
说不得陆今程还会压轴出场,在众人面前【原谅】白穗,届时婚事成了,名声也有了。
能有这种心计,怪不得和男主在后期剧情斗得有来有回。
风芫饶有兴致,想到什么,唇角扬起一抹浅笑,他回过身,快步上前分开众人,朗声对薛大嫂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因着相识的缘故,薛大嫂对她说了前因后果,并让他做个见证,那日申氏对。
风芫没接这茬,目光落在翠云身上,停了一瞬,才道:“敢问两位是何人?”
媒人报了身份,翠云打量风芫一眼,不情不愿表明了身份。
风芫“哦”了一声,眯眼仔细瞧着翠云,“姑娘,你平日就在内宅一直伺候老夫人吗?”
“那是自然!”翠云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大声回道。
风芫摩挲着下巴,叹了声气,“我想,我知道白家小姐为何退婚了。”
众人不明所以,白穗看看翠云,又看看身旁胸有成竹的风芫,几次相处下来,白穗看出风芫对她并无恶意。
说来奇怪,有种直觉告诉她风芫是来帮她的。
白穗拱了拱手,对风芫道:“烦请客人直说。”
风芫背过手,“还需张媒人去请位大夫来做见证。”
翠云心里一颤,面上不显,“我们是来讨个说法,怎么还要请大夫来?”
张媒婆声音尖锐:“白大夫就在这里,为何还要我另请大夫?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不要再卖关子、拖延时间。”
风芫目光真诚,“非我拖延时间,只是此事白大夫出面有些不妥,必须由您请来的大夫作证,以免日后有人不忿。”
张媒人面色狐疑,“行,但我要是请来大夫,你可不要再东扯西扯、卖弄关子!”
“那是自然!”
对上风芫笃定眼神,张媒婆半信半疑的去城南请大夫去了。
翠云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发白,手不自觉抚上小腹。
不,不会的,这件事只有她和夫人知道,少爷还不知情,怎么会被外人发现?
翠云心里宽慰自己,却忍不住怨上陆夫人,明知自己怀有身孕,还要她来,要不然也不会出此变故。
一时间翠云控制不住恨上白穗,若非她突然退婚,自己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
白穗不解风芫举动,余光瞥见翠云脸色发白,她有些诧异,以为翠云是为无法交差而惶恐不安,注意到翠云摸着小腹的手,动作极像怀孕妇人的神态,白穗蹙起眉,想到某种可能,她不敢置信地盯住翠云的肚子。
张媒人脚程极快,不过一刻钟,便请来一位大夫。
大夫见围了这么多人,狐疑地看了一眼请自己来的张媒婆。
“大夫我请来了,有什么便直说吧。”张媒婆道。
风芫叹息一声,“翠云姑娘,你是自己说还是要这位大夫来把脉?”
翠云瞳孔一缩,脸色惨败。
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
张媒人刚要怪风芫故弄玄虚,可翠云异样表情佐证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僵持间,白穗上前一把攥住翠云背在身后的手,搭在脉上。
脉搏圆滑,如珠走盘,明显是喜脉!
白穗眼中震惊错愕兼而有之,翠云乘机一把抽回手,不断后退。
白穗声音艰涩,问道:“你已怀孕……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到翠云的肚子上。
翠云从未想过会大庭广众之下被发现,一时间慌了神,她咬了咬嘴唇,指向风芫随后又指向白穗,“没有,是你们合起伙来冤枉我!”
风芫冷冷道:“翠云姑娘既说我和冤枉了你,那便让张媒人请来的大夫搭脉,也好还你一个清白。”
说罢,风芫别有深意:“但要是这位大夫同样把出喜脉,翠云姑娘可不要再说我们三人勾结在一起冤枉了你。”
翠云脸色煞白,双手背在身后,不肯让那大夫把脉。
张媒婆多年来大街小巷的说媒,是人精中的人精,见翠云举动便知她的确有孕,一时间傻了眼。
看翠云神情,孩子生父应该就是陆今程,白家小姐发现二人私情,这才选择退婚。
张媒婆心里后悔不迭,陆夫人让她今日带人来白家药铺闹,顾虑到都是镇里的人,大家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张媒婆本不愿意来。
但陆夫人给了二两银子,加上细究起来,这件事确实是白家理亏,所以她才来的。
哪里知道白穗是发现翠云怀了陆今程的孩子,这才退的婚,且看她兄长失魂落魄的神情,明显白穗没有告诉他,已经够给陆家留脸面了,哪知这家人还不知足!
张媒婆臊得脸通红,她已经想出来这件事宣扬出去,说不定外面的人还会认为她和陆家合起伙来骗婚,今后哪家人还敢找她说媒?
气恼之下,张媒婆先发制人,点着翠云:“好啊!你们陆家厚颜无耻骗婚,又诓骗我!我还以为你们陆家吃了亏,今日才来讨个说法!原来你们才是理亏的那一方。”
翠云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但她不敢告诉陆今程,生怕再像上次被他知道后,得来的一碗堕胎药。
陆夫人厌恶白穗,三年前,那时白母还在世,她和陆夫人商议婚事的当晚,陆夫人就让翠云去教少爷通晓人事……
时至今日,翠云还记得陆夫人眼里十足的恶意,虽然不知道陆夫人为什么那么讨厌白家母女,但翠云清楚,只有等白穗嫁进陆家再告诉陆今程自己怀孕,这样,哪怕为了隔应白穗,陆夫人也会劝说儿子让自己生下这个孩子,说不准还会抬她做个有名分的妾室。
却不曾想今日被人戳破,张媒人临场倒戈,再联想到陆夫人的手段,翠云怕的直掉眼泪。
申氏和陆今程相距药铺较远,听不清媒人说了什么。见众人僵持不下,以为计谋成功,申氏按原计划走了过去。
不料见翠云被围在角落,媒人怒目圆睁地看着自己,申氏以为白穗将一切推到翠云身上,脸上带了几分不快,再怎么说翠云也是陆夫人身边丫鬟,纵有错处,还轮不到白穗出言。
她刚要揭露白穗男扮女装,却听媒人冲自己骂道:“申家的,枉我平日这般敬重你和陆夫人,原来你们两姐妹是蛇鼠一窝啊!”
申氏平日自持端庄守节,从未被人这样骂过,闻言气恼至极,听到张媒婆说出翠云怀孕、陆家骗婚时,申氏震惊不已,可看着默默啜泣的翠云,申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声音发抖:“翠云,你说实话!你肚子里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
“……是少爷的。”
翠云犹豫片刻,跪下不停给申氏磕头。她背地里找大夫问过,倘若再打掉这一胎,以后只怕再难怀孕。
现在她怀孕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败露,回去以后夫人和少爷肯定不会放过她,翠云只能寄希望于申氏重规矩,能劝陆夫人容下她。
申氏身体一颤,神情似哭似笑。